石門“吱呀”一聲緩緩開啟時,傅霖正趴在石壁上耳朵貼得死緊,冷不防被這動靜驚得一個趔趄,差點栽進剛打開的缺口里。
“殿下!玉衡!”他看清門內(nèi)情形,眼睛瞬間亮了,像只找到主人的大型犬,“你們可算出來了!我找機關(guān)找得腿都快斷了——”
話音未落,他忽然注意到宋宴蒼白的臉色和玉衡微微紅腫的唇,還有兩人之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氣氛,后半句話卡在喉嚨里,撓了撓頭,識趣地閉了嘴。
宋宴率先邁步走出密室,月光白的衣袍上沾了些灰塵,卻依舊挺拔如松。他回頭看了眼還愣在原地的玉衡,聲音聽不出情緒:“走,小白。”
“哦。”玉衡應(yīng)了一聲,小步跟上,路過傅霖身邊時,綠眸里還帶著點茫然,小聲問,“傅霖,你找到機關(guān)啦?”
“嗯吶!”傅霖立刻又活泛起來,獻寶似的指了指石壁上一塊不起眼的凹槽,“就這個!我摸了半天,按下去‘咔噠’一聲就開了!”他說著又湊近了些,壓低聲音,“玉衡,剛才里面沒事吧?殿下臉色看著不太好……”
玉衡想起那滾燙的吻和宋宴痛苦的模樣,臉頰悄悄紅了,搖搖頭:“沒事,就是……有點悶?!?/p>
宋宴在前頭聽得真切,腳步微頓,卻沒回頭,只淡淡道:“還不走?想在這密道里過夜?”
“來了來了!”傅霖連忙應(yīng)著,推著玉衡跟上,心里卻把剛才那場景轉(zhuǎn)了十八個彎,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密道蜿蜒向下,越往前走越潮濕,火把的光映著三人的影子在石壁上拉得老長。玉衡走在中間,偷偷抬眼瞟宋宴的背影,想起方才在密室里的種種,心跳莫名快了幾分。他不懂宋宴為什么要吻他,也不懂自己為什么沒有很生氣,只記得唇上殘留的熱度,燙得他心慌。
“殿下,”傅霖走在最后,清點著隨行的將士,“除了剛才掉進陷阱時受了點輕傷的,其他人都齊了。咱們接下來往哪走?這密道看著像通往后山的樣子?!?/p>
宋宴停在一處岔路口,指尖捻了捻石壁上的苔蘚,沉聲道:“往右。方才在密室里看到的陶罐樣式,是后山獵戶常用的,這條路多半能通出去。”他頓了頓,側(cè)頭看向玉衡,“能跟上嗎?”
玉衡連忙點頭,小臉上滿是認真:“能!”
宋宴“嗯”了一聲,率先拐進右側(cè)的通道。玉衡亦步亦趨地跟著,忽然被腳下一塊凸起的石子絆了一下,驚呼一聲,眼看就要摔倒,手腕卻被人穩(wěn)穩(wěn)抓住。
是宋宴。
他的手還帶著點未散的熱度,力道卻很輕柔。玉衡抬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沒有了密室里的猩紅和掙扎,只剩下慣常的清冷,卻又似乎藏著些別的什么。
“小心些。”宋宴松開手,語氣平淡,卻在他身側(cè)多停留了半步,像是在護著他。
玉衡的心跳又亂了,低下頭,小聲道:“謝謝殿下?!?/p>
傅霖在后面看得嘖嘖稱奇,戳了戳身邊的副將:“你看殿下,對玉衡是不是不一樣了?”
副將是個木訥的漢子,看了半天,實誠道:“沒看出來,殿下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傅霖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他一下:“笨!這叫外冷內(nèi)熱!沒瞧見殿下剛才抓得多快嗎?”
一行人走走停停,約莫一個時辰后,前方終于透出了微光。傅霖第一個沖出去,興奮地大喊:“是出口!咱們出來了!”
外面是連綿的后山,月光灑在林子里,帶著清冽的草木香。宋宴站在出口處,深吸了一口氣,回頭道:“休整片刻,天亮后啟程回京?!?/p>
“是!”
將士們四散開來生火做飯,玉衡被傅霖拉著去撿枯枝,綠眸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傅霖見他心情似乎好了些,又忍不住八卦:“小白,你跟殿下在密室里到底發(fā)生啥了?殿下是不是對你做了什么?”
玉衡手里的枯枝“啪嗒”掉在地上,臉頰瞬間紅透,支支吾吾道:“沒、沒什么……”
“還說沒什么?”傅霖擠眉弄眼,“你臉都紅了!快跟我說說,殿下是不是……”
“傅霖?!?/p>
宋宴的聲音突然自身后響起,帶著點冷意。傅霖嚇得一個激靈,連忙轉(zhuǎn)身,訕笑道:“殿下,我跟玉衡鬧著玩呢!”
宋宴沒理他,只看向玉衡,遞過去一塊干凈的帕子:“擦擦手,過來吃東西?!?/p>
“好?!庇窈饨舆^帕子,低著頭走到他身邊坐下。
火堆噼里啪啦地燃著,烤著剛打來的野兔。宋宴把烤得最嫩的一塊腿肉撕下來,遞到玉衡面前。玉衡愣了愣,接過來,小聲道:“謝謝殿下?!?/p>
傅霖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心想殿下這哪是外冷內(nèi)熱,這分明是區(qū)別對待!他也伸手想去拿烤肉,卻被宋宴一個眼刀掃過來,宋宴給他扯了一塊前腿肉,傅霖像得了什么寶貝一般笑著。
夜?jié)u漸深了,將士們大多睡了過去,只有火堆還在靜靜燃燒。玉衡靠在一棵樹下,眼皮有點打架,腦袋一點一點的。宋宴看在眼里,脫下自己的外袍,輕輕披在他身上。
衣袍上還帶著宋宴的氣息,清冽中夾雜著淡淡的藥香,讓玉衡莫名安心。他往衣袍里縮了縮,嘴角微微揚起,沉沉睡了過去。
宋宴坐在他身邊,看著他熟睡的側(cè)臉,長長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淺淺的陰影,他想起密室里失控的吻,想起玉衡懵懂的眼神,指尖微微動了動,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
他從未對誰有過這樣的感覺,熾熱而陌生,像密道里那股甜膩的藥香,明知危險,卻又忍不住沉淪。
“宋宴……”傅霖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壓低聲音,“咱們真要直接回京城?不先派人去查查靖王和山匪勾結(jié)的證據(jù)嗎?”
宋宴收回目光,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帶著慣有的腹黑和算計:“證據(jù)?本殿手里的證據(jù),足夠讓靖王萬劫不復(fù)?!彼D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這次回去,不僅要讓靖王付出代價,還要讓某些人看看,跟本殿作對的下場。”
傅霖知道他說的是三皇子,嘿嘿一笑:“還是殿下高明!殺雞儆猴,這下宮里那些搖擺不定的人,該知道站哪邊了?!?/p>
宋宴沒說話,只是望著京城的方向,眼底翻涌著無人能懂的波濤。
天快亮?xí)r,一行人整裝出發(fā)。玉衡坐在宋宴的馬車上,懷里抱著暖爐,聽著外面傅霖和將士們的說笑聲,綠眸里滿是好奇。
“殿下,京城是什么樣子的呀我只見皇宮?!彼麊枴?/p>
宋宴正在看卷宗,聞言抬眸,淡淡道:“很大,很吵,也很危險?!?/p>
玉衡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有狐貍嗎?”
宋宴被他問得一愣,隨即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有,不過都沒你好看?!?/p>
玉衡的臉又紅了,低下頭,小聲嘀咕:“殿下又取笑我……”
宋宴看著他泛紅的耳根,眼底的冰冷漸漸融化了些。他合上卷宗,看著窗外飛逝的風(fēng)景,心想,京城這潭渾水,是該好好攪一攪了。而他身邊這只懵懂的笨狐貍,往后怕是也不能再像現(xiàn)在這樣無憂無慮了。
馬車一路疾馳,朝著京城的方向駛?cè)?。一場風(fēng)暴,正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