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那聲鐵鏈拖曳的摩擦,短促,冰冷,像生銹的刀子刮過骨頭,瞬間刺穿了虬龍根殿的寂靜。
蕭翎全身汗毛倒豎,剛吞下赤晶果帶來的暖意和腦子里的清明,被一股從腳底板竄上來的寒意凍得干干凈凈。
這鬼地方深處…鎖著什么玩意兒?!
她下意識攥緊了懷里的龍紋扳指,冰涼的金屬感成了唯一的錨點(diǎn)。甬道幽深,兩側(cè)根壁上流動的禹碑蟲文散發(fā)著微弱的、不祥的幽光,像無數(shù)只窺伺的眼睛。那鐵鏈聲…消失了?還是蟄伏在更深的黑暗里?
不能停。蕭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悸。赤晶果的精氣在四肢百骸奔涌,帶來一種奇異的、近乎亢奮的清醒感。她定了定神,目光投向甬道兩側(cè)那些扭曲變幻的蟲文。慕容昭提過“禹碑”,娘親給的點(diǎn)星簪似乎也對這些古老文字有反應(yīng)…
她拔下頭上那支看似樸素的烏木簪子。簪頭鑲嵌著一顆不起眼的灰白小石。蕭翎試探著,將簪尖輕輕觸碰根壁上一條緩緩流動的、形似盤蛇的蟲文。
嗡…
簪頭那顆灰白石猛地亮起一點(diǎn)微弱的銀芒!同時,被觸碰的“盤蛇”蟲文也驟然亮起,銀光流轉(zhuǎn)!
緊接著,仿佛被激活的鏈條,這條“盤蛇”蟲文前后相連的十幾個字符,依次點(diǎn)亮!銀光在根壁上勾勒出一條清晰的、蜿蜒向前的路徑!指向甬道深處一個不起眼的岔口!
“成了!”蕭翎心頭一震。這簪子果然是鑰匙!娘親早有預(yù)料?她不敢耽擱,沿著銀光路徑快步前行。
甬道并非直路,而是不斷分岔,如同巨大的迷宮。每一次,她都需用點(diǎn)星簪觸碰關(guān)鍵節(jié)點(diǎn),激活特定的蟲文鏈條,才能點(diǎn)亮正確的道路。
這需要極強(qiáng)的觀察力和精神力,幸好赤晶果帶來的“清明”讓她思維敏捷,能快速捕捉蟲文流動的軌跡和銜接規(guī)律。
但這股“清明”并非沒有代價。走得越深,甬道里彌漫的、帶著腐朽木頭和奇異甜香的氣息就越濃。
蕭翎開始覺得有點(diǎn)燥熱,心跳也比平時快了些,像是喝多了濃茶。腦子里那些關(guān)于父王的念頭,一會兒清晰得嚇人,一會兒又有點(diǎn)飄忽。
赤霄:溫柔鄉(xiāng)·幻滅
赤霄一頭扎進(jìn)自己選的樹窟,眼前景象瞬間扭曲變換!
沒有陰冷的根須,沒有詭異的蟲文。它站在一片仙氣繚繞的云端!腳下是溫潤的白玉鋪就的廣闊平臺,遠(yuǎn)處瓊樓玉宇在霞光中若隱若現(xiàn)??諝庵袕浡砣说?、比赤晶果更誘人的甜香。
“霄哥~”一聲嬌柔到骨子里的呼喚。
赤霄猛地回頭,眼珠子差點(diǎn)瞪出來!
白芷!
它朝思暮想的白芷!
一身雪白無瑕的皮毛,蓬松的大尾巴優(yōu)雅地擺動,那雙水汪汪的狐眼含情脈脈地看著它。
更讓它心臟狂跳的是,白芷身邊,擺滿了堆積如山的珍饈美味!烤得金黃流油的靈雞,靈氣四溢的千年參果,還有它最愛的、裹著厚厚蜂蜜的蜂王漿!
“小…小美?”赤霄舌頭有點(diǎn)打結(jié),禿尾巴下意識想藏起來,卻發(fā)現(xiàn)尾巴尖竟然長出了一撮油光水亮的銀色毫毛!它驚喜地摸了摸,是真的!
“霄哥,快來呀?!卑总魄尚毁?,款款走來,用柔軟蓬松的尾巴尖輕輕掃過赤霄的臉頰,
“這些都是給你的。以后…這里就是我們的家。你不再是那個被嫌棄的禿尾狐貍了,你是…白玉京的貴客?!?/p>
赤霄被巨大的幸福和滿足感淹沒了!什么月魄石?什么責(zé)任?什么贖罪?見鬼去吧!它撲過去,抱起一只流油的靈雞就啃!赤晶果無差別的放大了一切,秘境誘發(fā)的自私貪婪被無限放大!
真香!
真嫩!
白芷依偎在它身邊,溫柔地替它梳理著新長出的銀色尾尖,說著甜蜜的情話。赤霄舒服得直哼哼,琥珀色的眼珠里全是迷醉和得意。這才是狐生巔峰!什么鎮(zhèn)北王郡主,什么白鳴澗,都滾蛋!老子不伺候了!
就在它沉浸在極樂,尾巴得意地翹上天時,依偎著它的“白芷”突然抬起頭。
那張溫柔似水的臉,瞬間變得冰冷而猙獰!眼里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厭惡!
“自私!卑劣!懦夫!” “白芷”的聲音尖利刺耳,像刀子刮過赤霄的耳朵,“你以為長了幾根銀毛就能配得上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看看你那貪婪的吃相!看看你那丑陋的禿尾巴根!你只配在泥坑里打滾!偷雞摸狗的下賤胚子!”
幻境如同脆弱的琉璃,轟然破碎!
珍饈美味變成腐爛的臭泥!瓊樓玉宇化作扭曲的枯枝!依偎的“白芷”變成面目可憎的怪物!
赤霄如遭雷擊,從云端狠狠砸回冰冷堅硬的根須地面!嘴里仿佛還殘留著腐泥的惡臭!
巨大的羞恥、憤怒和被戳穿心底最深自卑的痛苦,像無數(shù)根毒刺扎進(jìn)它心里!它蜷縮起來,發(fā)出受傷野獸般的嗚咽:“不…不是的…” 禿尾巴死死夾在肚皮下,那點(diǎn)新長的銀毛似乎也黯淡了。
赤晶果帶來的亢奮被徹底碾碎,只剩下冰冷的幻滅和滔天的自我厭惡。
陳鐵山/趙破虜:陰兵劫·血義淬煉
陳鐵山和趙破虜踏入樹窟,眼前一花,已置身于一片慘烈的古戰(zhàn)場!
殘陽如血,映照著斷折的旌旗和累累白骨。寒風(fēng)卷起帶著鐵銹和血腥味的塵土。
無數(shù)身披殘破黑甲、眼眶燃燒著幽綠鬼火的**陰兵**,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它們無聲嘶吼,揮舞著銹跡斑斑的刀槍,散發(fā)著刺骨的陰寒死氣!
而在陰兵潮的中心,赫然是“赤霄”!它被幾個體型格外高大、手持巨斧的“陰將”圍攻,渾身浴血(幻象),禿尾巴被一只陰將死死踩住,發(fā)出凄厲的哀嚎:“救我!鐵山!破虜!救…”
“赤霄兄弟!”陳鐵山目眥欲裂!一股狂暴的怒氣和保護(hù)欲瞬間沖垮了理智!赤晶果的精氣在體內(nèi)瘋狂燃燒,戰(zhàn)意和莽撞同時被放大燃燒,理智成了戰(zhàn)意的燃料,讓他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急需發(fā)泄!
“狗日的!給俺死開!”他發(fā)出炸雷般的怒吼,根本不管什么陣型戰(zhàn)術(shù),像一頭徹底發(fā)狂的蠻牛,揮舞著短斧就朝著那踩住“赤霄”的陰將猛沖過去!完全不顧兩側(cè)陰兵刺來的長矛!
“大哥!小心!”趙破虜肝膽俱裂!他看到陳鐵山身后空門大開!幾支閃著幽光的骨矛正狠狠捅向陳鐵山的后心!
他腦子“嗡”的一聲,什么槍法精要全忘了!赤晶果帶來的力量和速度被催到極致,他猛地將長槍脫手?jǐn)S出,如一道血色閃電射向陳鐵山身后的陰兵!
同時,他整個人合身撲上,用身體狠狠撞開另一側(cè)刺來的骨矛!
噗嗤!噗嗤!
陳鐵山的斧頭狠狠劈碎了陰將的頭盔,自己也被側(cè)翼的骨矛刺穿了肩膀!劇痛讓他悶哼一聲,動作一滯。
趙破虜擲出的長槍貫穿了一個陰兵,但他自己也被另一支骨矛刺穿了大腿!鮮血瞬間染紅褲管!
他踉蹌著撲到陳鐵山身邊,兄弟倆背靠背,渾身浴血,被更多的陰兵重重包圍。
“破虜!”陳鐵山看著義弟腿上的傷,眼睛血紅,“是哥拖累你!”
“放屁!”趙破虜吐出一口血沫,咧嘴一笑,眼神兇狠如狼,“下輩子,還做兄弟!殺!”他拔出插在腿上的骨矛,當(dāng)棍子使,和陳鐵山一起,爆發(fā)出最后的兇悍,如同兩頭困獸,在刀山槍林中瘋狂劈砍沖撞!
每一次揮擊都帶著同歸于盡的慘烈!赤晶果的力量被壓榨到極限,也放大了他們骨子里的悍勇與兄弟情義。
就在陳鐵山力竭,眼前陣陣發(fā)黑,一個陰將的巨斧朝他天靈蓋劈下時,他模糊的視線里,突然閃過一張含淚的臉——是蘇小碗!
那雙總是怯生生、此刻卻盛滿擔(dān)憂和恐懼的眼睛,像一道光刺破了死亡的陰霾!
“小碗…”陳鐵山低吼一聲,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側(cè)身翻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致命一擊!
巨斧擦著他的頭皮砍在地上,碎石飛濺!
蘇小碗:斷魂崖·勇氣爆發(fā)
蘇小碗緊緊攥著陳鐵山塞給她的桃木小斧頭,跟著陳鐵山跳進(jìn)樹窟。下一刻,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處狂風(fēng)呼嘯的懸崖邊!腳下是深不見底、翻滾著墨綠色毒霧的深淵!刺骨的陰風(fēng)像刀子刮在臉上。
“救命??!小碗姐姐!”凄厲的呼救聲傳來。
蘇小碗驚恐地望去,只見“赤霄”竟然懸在懸崖外!兩只爪子死死摳住一塊搖搖欲墜的石頭,禿尾巴在狂風(fēng)中亂甩,眼看就要掉下去!
“小碗姐姐!救我!掉下去就死定了!粉身碎骨!被毒霧化成膿水!救救我!” “赤霄”的聲音充滿絕望。
“啊!”蘇小碗嚇得魂飛魄散!她想后退,想閉眼,想逃離這可怕的場景!極致的恐懼像冰水淹沒了她!赤晶果帶來的熱量此刻彷佛巖漿,不斷的放大恐懼!
但“赤霄”那絕望的眼神,還有…她低頭看著手心那枚帶著陳鐵山體溫的桃木小斧頭…耳邊仿佛響起他那句低沉有力的話:“拿著!安心!跟緊俺!”
陳鐵山…他在哪?他需要我安全!我不能…不能看著赤霄死!
一股從未有過的、混雜著強(qiáng)烈責(zé)任感和對陳鐵山承諾的沖動,猛地壓過了恐懼!赤晶果帶來的暖流此刻仿佛化作了支撐她的力量!
“啊——!”蘇小碗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不是害怕,而是拼盡全力的嘶吼!她猛地?fù)湎驊已逻?,整個身子幾乎探出去!纖細(xì)的手臂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死死抓住了“赤霄”的一只前爪!
好沉!“赤霄”的身體像灌了鉛!蘇小碗感覺自己要被拖下去了!她雙腳死命蹬住崖邊凸起的石頭,指甲都摳進(jìn)了泥土里!
牙齒下意識地狠狠咬住了“赤霄”后腿上系著的繩子(幻象)!一股腥甜的鐵銹味瞬間充斥口腔!
她嘴角溢血,卻死死咬住不放!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松手!鐵山哥要我安心!要跟緊他!不能松手!
她沒注意到,被她死死咬住的“繩子”,在毒霧的風(fēng)中,隱隱透出一點(diǎn)月華般的微光。
蕭翎沿著點(diǎn)星簪指引的路徑,終于穿過最后一段布滿陷阱(突然移動的根墻、噴吐腐蝕粘液的根瘤)的甬道,眼前豁然開朗,回到了宏偉的虬龍根殿中心。
幾乎同時,另外幾個漆黑的樹窟入口,也踉踉蹌蹌地跌出幾個人影。
赤霄像被抽了筋,癱在地上,眼神空洞,禿尾巴死氣沉沉地耷拉著,嘴里無意識地喃喃:“假的…都是假的…我不配…不配…” 它身上看不到傷,但精神明顯遭受了重創(chuàng)。
陳鐵山和趙破虜互相攙扶著走出來。兩人都渾身“血跡”(幻象殘留的感知),陳鐵山捂著肩膀,趙破虜拖著一條“傷腿”,臉色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明亮銳利,帶著劫后余生的兇悍和更深的兄弟羈絆。
蘇小碗是爬出來的,小臉慘白,嘴唇被咬破了,還在滲血,渾身抖得像風(fēng)中的落葉。但她手里,死死攥著那枚桃木小斧頭,指節(jié)都發(fā)白了??吹疥愯F山,她渙散的眼神才聚焦了一點(diǎn),帶著哭腔喊了聲:“鐵山哥…”
蕭翎看著同伴們狼狽又各異的模樣,心頭沉重。
赤晶果的“后勁”…比她想的更可怕。那果子帶來的力量和清醒,在幻境里成了放大人性弱點(diǎn)、催化極端情緒的燃料!她自己雖然靠點(diǎn)星簪和意志力保持了相對清醒,但甬道里那股甜香讓她此刻也有些心神不寧,燥熱感更明顯了。
就在這時,根殿中心的地面再次發(fā)出低沉的轟鳴!
巨大的虬龍根須如同活物般蠕動、抬升!一座造型古樸奇詭的九宮青銅塔,緩緩從地面升起!
九宮塔現(xiàn)!
塔分九層,非金非木,材質(zhì)似銅似玉,表面刻滿了更加繁復(fù)玄奧的禹碑蟲文,以及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古老圖案。塔身散發(fā)著幽幽的青光,一股蒼茫、厚重、又帶著致命吸引力的氣息彌漫開來。塔尖處,一團(tuán)柔和純凈的靈光氤氳流轉(zhuǎn),隱約可見一個方形的木匣輪廓藏在其中。
終極考驗(yàn)——九宮連心局!
“鑰匙…”蕭翎盯著那塔,喃喃自語。經(jīng)歷了蟲文迷宮,她隱隱感覺這九宮塔的破解,恐怕也需要點(diǎn)星簪的指引和眾人配合。
蘇小碗看著掌心被汗水浸濕的桃木小斧,又看看陳鐵山“血跡斑斑”的幻象殘痕,眼神從恐懼慢慢變得堅定。她擦掉嘴角的血跡,小聲道:“郡主…我…我能做點(diǎn)什么?”
赤霄還沉浸在幻滅的打擊里,眼神渙散。
陳鐵山拍了拍趙破虜?shù)募绨?,兩人看向蕭翎,無聲地傳遞著決心。
蕭翎深吸一口氣,壓下身體的燥熱和心中的不安,點(diǎn)星簪在她手中發(fā)出微弱的呼應(yīng)銀光。
她目光掃過九宮塔上那些流動的蟲文和星辰圖案,又結(jié)合之前破解甬道迷宮的經(jīng)驗(yàn),一個大膽的念頭逐漸清晰:
“艮山位…需撼動巨輪!”
“離火位…要扣死機(jī)括!”
“巽風(fēng)位…得旋開暗鈕!”
“震雷位…必以靈物點(diǎn)活石符!”
她目光如電,瞬間指向關(guān)鍵位置,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鐵山!力撼艮山巨輪!”
“破虜!敏扣離火機(jī)括!”
“小碗!巧旋巽風(fēng)暗鈕!”
“赤霄!用你尾巴尖的銀毫,點(diǎn)活震雷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