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雪來得比往年早。
林躍進早上推開院門時，整個靠山屯都裹在一片白茫茫里。屋頂?shù)难┖竦媚軟]過腳踝，樹枝被壓得彎下腰，偶爾有幾只麻雀落在枝頭，抖落一片雪粉，“撲棱棱”飛進遠處的樹林。
“這雪下得夠大的。”蘇媚裹著件舊棉襖，手里捧著剛蒸好的玉米窩頭，嘴里呼出的白氣很快消散在冷空氣中，“后山肯定更深，進山得穿厚點?！?/p>
林躍進點點頭，轉(zhuǎn)身拿起靠在墻角的56半，槍身上已經(jīng)裹了層薄布，防止雪水滲進槍管。
老炮和鐵頭也穿上獸皮護甲，蘇媚特意在護甲里墊了層棉花，護住它們的胸口和肚子。兩只狗興奮地在雪地里打轉(zhuǎn)，爪子踩在雪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帶上這個?！碧K媚把一個布包塞進他的背包，里面是幾塊凍硬的熏肉和一葫蘆熱水，“路上餓了吃，別逞能，天黑前一定回來?！?/p>
“知道了?！绷周S進扛起槍，又檢查了一下子彈袋，里面有八發(fā)子彈，足夠應(yīng)付一般的情況。他這次進山?jīng)]打算走太遠，只想在周邊看看能不能打只狍子或野雞，給蘇媚換換口味。
剛出村口，雪地里就出現(xiàn)了一串雜亂的腳印。林躍進蹲下身仔細看了看，腳印不大，呈梅花狀，是狐貍的腳印。這狐貍剛走沒多久，腳印邊緣的雪還沒凍硬。
“這附近有狐貍?！绷周S進對跟在后面的老炮和鐵頭吹了聲口哨，示意它們注意搜索。狐貍皮在供銷社很搶手，一張完整的狐皮能換十斤細糧，比狍子肉值錢多了。
老炮立刻低下頭，鼻子貼著雪地仔細嗅著，鐵頭則跑在前面，耳朵警惕地豎著，時不時停下來對著某個方向低吼兩聲。
林躍進跟在后面，腳步踩在厚厚的積雪里，幾乎沒聲音。他穿著皮靴，鞋底綁了層防滑的麻繩，走在冰面上也不打滑。這是他在西伯利亞學(xué)到的技巧，沒想到在大白山派上了用場。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雪漸漸小了，太陽從云層里鉆出來，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林躍進戴上手套，遮住眼睛，防止雪盲。他在一棵松樹下發(fā)現(xiàn)了新的蹤跡——一串更大的腳印，足有巴掌大，五個腳趾的痕跡清晰可見，是野豬的腳印。
“這野豬不小。”林躍進比劃著腳印的大小，估摸著少說也有兩百斤。腳印往樹林深處延伸，旁邊還有被拱過的雪堆，顯然是在找埋在雪下的橡子。
他順著腳印往前走，沒走多遠，就看到雪地上有幾滴暗紅色的血跡，已經(jīng)凍成了冰渣。林躍進蹲下身用手指刮了一點，放在鼻尖聞了聞，血腥味很淡，還帶著點松脂的香氣——這野豬受傷了，很可能是被什么東西咬傷的。
“有情況。”林躍進對老炮和鐵頭做了個停下的手勢，自己則放慢腳步，端起56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受傷的野豬比平時更兇，而且附近很可能有別的掠食者，比如狼或熊瞎子。
果然，沒走幾步，他就在一棵白樺樹后面看到了幾只灰色的影子。是狼群，一共有五只，正圍著一頭受傷的野豬，齜牙咧嘴地低吼著。那野豬渾身是血，一條后腿不自然地扭曲著，顯然傷得不輕，但依然頑強地用獠牙對著狼群，不讓它們靠近。
“好家伙，撿現(xiàn)成的?！绷周S進心里嘀咕著，找了個隱蔽的位置蹲下。這時候開槍，既能解決狼群，又能得到野豬，簡直是兩全其美。
他瞄準離得最近的那只狼，扣動扳機?！芭椤钡囊宦晿岉?，子彈精準地命中了狼的腦袋，那狼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在了雪地里。
其余的狼被嚇了一跳，紛紛轉(zhuǎn)過頭看向槍聲傳來的方向。林躍進沒給它們反應(yīng)的機會，又開了一槍，打中了另一只狼的肚子。那狼哀嚎著倒在地上，掙扎了幾下就不動了。
剩下的三只狼見狀，嚇得轉(zhuǎn)身就跑，眨眼間就鉆進樹林沒了影。
那受傷的野豬也被槍聲嚇壞了，拖著受傷的后腿想跑，卻被老炮撲住了尾巴，“嗷”地叫了一聲。
林躍進快步走過去，舉起槍對著野豬的腦袋，又開了一槍。野豬龐大的身軀晃了晃，“轟隆”一聲倒在雪地里，濺起一片雪粉。
“搞定?！绷周S進松了口氣，放下槍，擦了擦額頭的汗。。
他檢查了一下野豬，是只公的，體重足有兩百五十斤，后腿上有幾道深深的爪痕，顯然是被剛才的狼群咬傷的。“這下發(fā)財了。”林躍進笑著拍了拍野豬的身體，這野豬的肉夠他和蘇媚吃很久了，皮毛也能賣個好價錢。
老炮和鐵頭興奮地圍著野豬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時不時用鼻子蹭蹭林躍進的褲腿，像是在邀功。
“行了，別鬧了。”林躍進摸了摸兩只狗的腦袋，從背包里拿出繩子，開始捆野豬的腿。這么大的野豬，他一個人肯定扛不動，得想辦法弄回去。
他剛把野豬捆好，就聽到遠處傳來蘇媚的喊聲：“躍進！你在哪兒？”
“在這兒！”林躍進趕緊回應(yīng)，心里有點納悶，蘇媚怎么會跟來。
沒過多久，蘇媚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樹林里，她穿著件紅色的棉襖，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格外顯眼?？吹搅周S進和地上的野豬，她眼睛一亮，快步跑過來：“你真打著大野豬了！我就知道你本事大?！?/p>
“你怎么來了？”林躍進皺了皺眉，“這么大的雪，多危險?！?/p>
“我在家等你半天不回來，擔心你出事，就跟過來了。”蘇媚喘著氣，手里還提著個布包，“給你帶了點吃的，剛烤的紅薯，熱乎著呢?！?/p>
林躍進看著她凍得通紅的臉頰和鼻尖，心里一暖，剛才的不滿早就煙消云散了。他接過布包，里面的紅薯還熱乎著，散發(fā)著甜香。
“快吃點，暖和暖和?！碧K媚把紅薯塞到他手里，自己則走到野豬旁邊，開始檢查皮毛，“這皮毛真完整，能做件好皮襖?！?/p>
林躍進咬了口紅薯，甜絲絲的，暖意順著喉嚨一直流到胃里。“這野豬太大，咱倆弄不回去，得找人來幫忙。”
“我早就想到了?！碧K媚笑著說，“我來的時候跟李大膽和二愣子說了，讓他們在家等著，要是看到我往回走的信號，就趕緊來幫忙?！彼f著從口袋里掏出個哨子，“我吹三聲，他們就知道出事了?！?/p>
林躍進看著她手里的哨子，突然覺得這女人心思真細。他吹了聲口哨，讓老炮回去報信，自己則和蘇媚守在野豬旁邊，烤著火吃紅薯。
陽光透過樹枝照在兩人身上，暖融融的。蘇媚靠在他身邊，小聲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老炮和鐵頭趴在旁邊打盹，一切都那么平靜而美好。
林躍進看著遠處大白山的輪廓，突然覺得這冬天，好像也沒那么難熬了。
因為有她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