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雪,我蜷縮在冰冷的宮墻下,只差一口氣就要凍斃。
是她,那個衣著單薄、自己都快活不下去的七公主,將懷里捂得溫熱的半個饅頭塞給了我。
她說:“活下去。”
我活下去了。
三年后,我以狀元之身入朝,在她被太子當眾羞辱,逼她跪下擦鞋時,擋在了她的身前。
太子李玄的馬鞭淬著冷風,狠狠抽在我臉上,皮開肉綻。
他居高臨下,眼神輕蔑如看螻蟻:“一個泥腿子狀元,也敢護著這個賤種?本宮今天就讓你們知道,什么是天潢貴胄,什么是云泥之別!”
我咽下滿嘴的血腥,扶著身后瑟瑟發(fā)抖的她,笑了。
云泥之別?
很好。
我會讓你,和你這腐朽的王朝,親身體會到,當泥土打敗云端時,是何等的滋味。
“魏晉!你放肆!”
太子李玄的怒吼在空曠的宮殿前回蕩,震得積雪簌簌而下。
他身邊的太監(jiān)尖著嗓子附和:“大膽狂徒!見了太子殿下與公主,竟敢不跪!還敢直呼殿下名諱!”
我身后的李清昭扯了扯我的衣袖,聲音細若蚊蚋:“魏大人,你快走吧,不要管我?!?/p>
我能感受到她的顫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源自骨子里的恐懼。
這位大周朝最不受寵的七公主,生母早逝,在深宮中活得如履薄冰,早已習慣了逆來順受。
可我偏不。
我若走了,今天她所受的屈辱,會成為壓垮她心氣兒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血,那道鞭痕火辣辣地疼,卻讓我的頭腦愈發(fā)清醒。
我看著眼前這位錦衣華服、驕縱跋扈的儲君,一字一句地說道:“殿下,按照大周律例,狀元郎面君不跪,此為太祖皇帝親賜的恩典。至于羞辱公主,更是重罪。殿下今日此舉,是視太祖皇帝的規(guī)矩為無物,還是視皇家的顏面為草芥?”
我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周圍的宮人倒吸一口涼氣,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一個寒門出身的新科狀元,竟敢當面頂撞儲君,簡直是瘋了。
李玄顯然也沒想到我敢還嘴,他愣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俊朗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好個伶牙俐齒的狗東西!你以為考了個狀元就能跟本宮平起平坐了?律法?在本宮眼里,本宮的話就是律法!”
他再次揚起馬鞭,這一次,對準的是我的眼睛。
“住手!”
一聲清脆的女聲響起。
是李清昭。
她小小的身軀從我身后沖了出來,張開雙臂,死死地護在我面前。
她明明怕得渾身發(fā)抖,臉色蒼白,但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卻燃燒著從未有過的倔強火焰。
“皇兄,魏大人是朝廷命官,是父皇親點的狀元,你不能傷他!”
李玄的馬鞭停在半空,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妹妹,仿佛第一次認識她一樣。
“七妹,你竟敢為了一個外人頂撞我?”
“他不是外人!”
李清昭的聲音里帶了一絲哭腔,卻依舊堅定,“三年前,是他給了我治好母妃留下的那只病貓的藥方;兩年前,是他托人送來御寒的炭火;一年前,也是他……”
她的話沒說完,因為她知道,再說下去,只會暴露我們之間的聯系,給我招來更大的禍患。
但我聽懂了。
這三年,我拼命讀書,考取功名,一步步從泥潭里爬上來,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站在她身邊,為她遮風擋雨。
我暗中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竟全都記在心里。
李玄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最恨的,就是這種他無法掌控的感覺。
在他眼里,李清昭和我一樣,都是可以隨意揉捏的螻蟻。
“好,好得很。”
他怒極反笑,收回馬鞭,用馬鞭的末梢挑起李清昭的下巴,“既然你這么護著他,那本宮就給你個機會。你,跪下,把本宮的靴子舔干凈。你舔干凈了,本宮就放過他?!?/p>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李清昭的身體僵住了,屈辱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我知道,以她的性子,她真的會跪。
就在她膝蓋彎曲的前一秒,我伸手扶住了她。
我直視著李玄,平靜地開口:“殿下,不必了?!?/p>
“今日這鞭子,我挨了。殿下這份‘恩情’,我也記下了?!?/p>
“來日,魏晉必當……加倍奉還。”
最后四個字,我?guī)缀跏琴N著他的耳朵說的,聲音輕得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
李玄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從我平靜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讓他心驚肉跳的寒意,那是一種來自深淵的、擇人而噬的冰冷。
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也就在這時,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傳來。
“都給朕住手!成何體統!”
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