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我站在山谷出口的老槐樹下，手中緊攥那塊血玉玉佩。晨霧彌漫，槐花簌簌落下，沾在我的發(fā)間衣上。
昨夜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我是蕭玉凰，前朝靖安公主的雙生女兒之一。十八年前政變時，生母將我和姐姐分別托付給姜家與林家。姐姐姜云兒早知自己身世，三年前為救我而死，臨終前種下雙生蠱，讓我們的靈魂得以共存一體。
而現在，我必須做出選擇。
遠處馬蹄聲漸近，九王爺一騎白馬踏霧而來。他仍穿著那件染血的夜行衣，只在外面披了件墨色斗篷。晨光中，他眉目如畫，卻帶著掩不住的疲憊。
"你來了。"他在我面前勒馬，聲音有些沙啞。
我仰頭看他，左臉的鳳凰紋微微發(fā)熱："我想起了一切。"
九王爺翻身下馬，腳步有些不穩(wěn)。我這才發(fā)現他后背的繃帶又滲出血來。
"你傷還沒好..."
"無妨。"他打斷我，目光灼灼，"你決定好了嗎？"
我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那本《雙生蠱術》："姜長風和周謹言都告訴我，只有南疆圣女能分離體內的雙生蠱。我想知道...你為何愿意幫我？"
九王爺苦笑："因為我母后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前朝余孽。若你繼續(xù)被雙生蠱控制，遲早會暴露身份。"他頓了頓，"而且...我想救的不僅是林雪染，還有那個在屏風后彈琴的姑娘。"
槐花落在我們之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甜香。我握緊玉佩，感受著體內另一個意識的躁動——姜云兒似乎很不滿我的猶豫。
"若去南疆，你的處境會很危險。"我低聲說，"庇護前朝公主..."
"我的封地，我說了算。"九王爺突然伸手，輕輕拂去我肩上的槐花，"況且，我欠你一條命。"
他的指尖不經意擦過我的脖頸，激起一陣微妙的戰(zhàn)栗。我后退半步，鳳凰紋突然刺痛——姜云兒在抗議。
"怎么了？"九王爺敏銳地察覺我的異常。
"沒事。"我強忍不適，"我們何時啟程？"
"現在。"他牽過馬，"我已安排好路線，七日內可抵達南疆。"
我正要上馬，山谷方向突然傳來急促的哨聲。九王爺臉色一變："追兵來了！"
他一把將我托上馬背，自己翻身坐在我身后。白馬疾馳而出，箭矢破空聲從背后傳來。九王爺將我按低，揮劍格開幾支流箭。
"抱緊！"他猛夾馬腹，白馬如離弦之箭沖入密林。
樹枝抽打著我的臉頰，九王爺的胸膛緊貼我的后背，心跳如雷。追兵的呼喝聲漸漸遠去，但我們不敢停歇，一路奔至日上三竿。
"休息片刻。"九王爺在一處溪邊勒馬，聲音已有些虛弱。
我下馬轉身，驚見他臉色慘白，唇上毫無血色。
"你傷口裂開了！"我扶他下馬，發(fā)現他后背已是一片鮮紅。
九王爺勉強一笑："小傷..."
話未說完，他身子一晃，栽倒在我肩頭。我慌忙扶他躺下，撕開他的衣衫——姜長風那一刀傷口極深，又經連夜奔波，已經化膿。
"需要草藥..."我環(huán)顧四周，認出幾株能用的野草。
正要采摘，腦中突然響起姜云兒的聲音："用玉佩。"
我一愣："什么？"
"血玉可療傷。"她的意識越來越清晰，"我們的血...有特殊功效。"
我遲疑地取出玉佩，按在九王爺傷口上。神奇的是，玉佩竟微微發(fā)熱，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停止流血。
"這是..."
"前朝皇室秘寶。"姜云兒在我腦海中解釋，"雙生玉不僅能感應彼此，還能療傷續(xù)命。姐姐當年就是用這個救你的。"
九王爺悠悠轉醒，看到胸前的玉佩，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是..."
"別問。"我收起玉佩，"能走嗎？我們得繼續(xù)趕路。"
他握住我的手借力站起，指尖相觸的瞬間，一股奇異的暖流涌遍全身。九王爺似乎也感覺到了，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但什么也沒說。
我們共乘一騎繼續(xù)南行。日落時分，抵達一個小鎮(zhèn)。九王爺帶我來到一家不起眼的客棧，掌柜見他立刻躬身行禮，什么也沒問就帶我們去了后院上房。
"這里安全。"九王爺坐下喘息，"是我的人。"
我正要詢問詳情，門外突然傳來輕輕的叩擊聲。一個綠衣丫鬟推門而入，手中捧著干凈衣物和食盒。
"王爺，您要的東西。"她低頭行禮，眼角卻偷偷打量我。
九王爺點頭："放心吧。青黛，去準備熱水。"
丫鬟應聲退下。我盯著她離去的背影，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她是誰？"
"府里的丫鬟，跟了我多年。"九王爺解開染血的繃帶，"放心，絕對可靠。"
我?guī)退匦掳鷤冢闹袇s莫名不安。姜云兒的意識也在躁動，不斷提醒我"小心"。
沐浴更衣后，我坐在窗邊晾發(fā)，手中把玩著血玉玉佩。月光下，玉佩內部似有血絲流動，詭異而美麗。
"在想什么？"九王爺換了身月白長袍走來，發(fā)梢還滴著水。
我猶豫片刻，決定坦白部分真相："我體內的雙生蠱...越來越不穩(wěn)定。有時候，我能聽到姜云兒的聲音，甚至看到她的記憶。"
九王爺神色凝重："所以那天在石室，你..."
"那不是幻覺。"我苦笑，"姜云兒的意識確實存在，她在與我爭奪這具身體。"
九王爺突然握住我的手："我一定會找到南疆圣女，讓她幫你分離雙生蠱。"
他的手心很暖，讓我想起槐花樹下那個未完成的擁抱。我本該抽回手，卻鬼使神差地與他十指相扣。
就在這時，左臉的鳳凰紋突然劇痛！我悶哼一聲捂住臉，感覺有什么東西在皮膚下蠕動。
"林雪染？"九王爺緊張地扶住我。
"沒事..."我強忍疼痛，卻控制不住聲音變成了姜云兒的柔婉語調，"只是有點...不舒服。"
九王爺瞳孔驟縮："你的聲音..."
我猛地驚醒，慌忙后退："對不起，我..."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閃過一道黑影！九王爺反應極快，一把將我拉開。一支淬毒的袖箭釘在我剛才坐的位置，箭尾還在微微顫動。
"有刺客！"九王爺吹滅蠟燭，拔劍護在我身前。
窗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不止一人。我們屏息靜氣，忽然，房門被輕輕推開——是那個叫青黛的丫鬟！
"王爺小心！"她驚呼，"外面有..."
話未說完，一支袖箭從她背后穿胸而過！青黛瞪大眼睛，緩緩倒地。門外黑影閃過，直撲向我！
九王爺揮劍迎敵，我卻發(fā)現青黛手中攥著什么東西。趁亂撿起一看，是個小巧的銀盒，里面蜷縮著一只血色蝴蝶。
"血蝶！"姜云兒的意識驚呼，"皇太后的死士！"
我渾身發(fā)冷——這丫鬟竟是死士首領！那只血蝶是專門追蹤鳳凰血脈的蠱蟲！
刺客武功極高，九王爺雖勉強抵擋，但傷口又滲出血來。我摸出隨身攜帶的鳳喙鐮刀，按住機關，一排銀針激射而出！
刺客悶哼一聲，動作稍滯。九王爺趁機一劍刺穿他肩膀。黑衣人見勢不妙，扔下一顆煙丸遁走。
煙霧散去，屋內只剩我們和青黛的尸體。九王爺檢查她的遺物，在看到銀盒時臉色大變。
"母后竟派血蝶來..."
"她不是你的人。"我指著銀盒，"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九王爺沉默良久，突然單膝跪地，鄭重道："無論你是誰——林雪染、姜云兒還是蕭玉凰，我都會護你周全。這是我蕭景琰的承諾。"
月光透過窗欞，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光影。我望著這個本該是我仇敵的男人，心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就在這時，鳳凰紋再次灼熱，姜云兒的意識強勢占據上風。我驚恐地發(fā)現自己無法控制身體，眼睜睜看著"我"伸手輕撫九王爺的臉：
"蕭郎，你可知道，當年屏風后的琴師，其實..."
"不！"我用盡全力奪回控制權，踉蹌后退，"對不起，我...我需要休息。"
九王爺眼中閃過一絲受傷，但很快恢復平靜："明日還要趕路，你好好休息。"說完轉身離去，背影莫名孤寂。
我癱坐在床邊，冷汗涔涔。腦海中，姜云兒的聲音帶著責備："為什么不告訴他真相？"
"因為還不是時候。"我咬牙道，"在解決雙生蠱之前，我不能冒險。"
姜云兒輕笑："你怕他知道了，就不會幫你了？"
我沒有回答。窗外，一只血色蝴蝶悄然飛遠，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