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fēng),真正的狂風(fēng),不是平日里那種撩撥窗簾的微風(fēng),而是帶著摧毀一切意志的咆哮。
它裹挾著冰冷的雨點,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冰錐,狠狠砸在玻璃門上。門框在呻吟,
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嘎吱聲。窗外,平日熟悉的世界早已面目全非,樹木瘋狂地扭動著腰肢,
路燈的光暈在瓢潑大雨中暈染成一團團模糊的黃斑,轉(zhuǎn)瞬又被更濃重的黑暗吞噬。
空氣里彌漫著海水的咸腥,還有一種令人心悸的、大地本身在顫抖的低沉轟鳴?!把┣颍?/p>
雪球!”陳明的聲音穿透風(fēng)雨的喧囂,帶著一種近乎撕裂的沙啞。他弓著腰,
手電筒的光柱在客廳、餐廳、臥室的每一個角落慌亂地掃射。
光束掠過沙發(fā)底下、餐桌腿旁、書柜的縫隙,甚至掀開了窗簾的每一個褶皺。光斑顫抖著,
映出他臉上無法掩飾的驚惶。那只貓,
那只通體雪白、只有尾巴尖和耳尖綴著一點墨色的長毛貓,他相依為命的伙伴,不見了。
幾個小時前,當(dāng)臺風(fēng)“海神”登陸的警報第一次拉響時,他還抱著雪球坐在沙發(fā)上,
一邊安撫著懷里微微發(fā)抖的小家伙,一邊看著電視里氣象主播嚴(yán)肅的臉。雪球不喜歡雷聲,
每次打雷都會往他懷里鉆。他記得自己輕輕拍著它的背,低聲說:“不怕,爸爸在呢。
”可現(xiàn)在,他親手加固過的陽臺玻璃門,那扇他以為足夠堅固的屏障,
在一聲震耳欲聾的碎裂聲中徹底崩潰了!狂風(fēng)夾雜著暴雨和咸腥的海水,如同決堤的洪流,
瞬間灌滿了整個客廳。他下意識地?fù)溥^去想堵住那個缺口,
卻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帶著玻璃碎屑的海水。就在那一片混亂、黑暗和震耳欲聾的巨響中,
他眼角似乎瞥見一道小小的、白色的影子,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猛地吸了出去,
瞬間消失在門外那片狂暴的、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淵里?!把┣颉?!”陳明沖到陽臺邊緣,
破碎的玻璃劃破了他的手臂,鮮血混著雨水淌下,他卻毫無知覺。
眼前只有翻騰的、墨黑色的海水,巨浪像一座座移動的小山,
在狂風(fēng)的驅(qū)趕下狠狠地拍擊著岸邊礁石,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那點白色,
早已被無邊的黑暗吞噬得無影無蹤。冰冷的絕望,比海水更刺骨,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
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徒勞地對著那片狂暴的黑暗嘶喊,聲音卻被風(fēng)撕得粉碎。
______冰冷。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刺穿骨髓的冰冷,瞬間包裹了雪球。
咸澀的海水猛地灌入它的口鼻,嗆得它幾乎窒息。巨大的力量撕扯著它,
將它拖向無底的深淵。求生的本能讓它四肢瘋狂地劃動,但那力量太強了,
它像一片被卷入漩渦的落葉,身不由己。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秒,也許是幾分鐘,
在它肺里的空氣即將耗盡,意識開始模糊時,那股向下的拖拽力似乎減弱了。
它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猛地向上蹬去?!皣W啦!”它的頭終于沖破了水面。
狂風(fēng)裹挾著冰冷的雨水劈頭蓋臉地砸來,耳朵里灌滿了風(fēng)的怒吼、浪的咆哮,
還有自己劇烈的心跳和喘息聲。它本能地甩著頭,試圖甩掉耳朵里的水,
同時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潮濕而咸腥的空氣??謶窒癖涞暮I撸o緊纏繞著它的心臟。
它環(huán)顧四周,只有無邊無際、瘋狂起伏的墨黑色海水。曾經(jīng)熟悉的、散發(fā)著主人氣息的家,
那溫暖的沙發(fā),盛滿食物的碗,全都消失了。它小小的身體在冰冷的海水里劇烈地顫抖著,
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源于一種被整個世界拋棄的巨大恐慌。它昂起頭,朝著風(fēng)雨肆虐的天空,
發(fā)出一聲凄厲而絕望的嚎叫:“喵嗚——嗷——!”聲音尖銳,卻瞬間被風(fēng)浪撕得粉碎。
它不能沉下去!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劈開混沌的恐懼。它開始奮力劃水,
四肢在水中笨拙而拼命地?fù)潋v。每一次劃動都耗費巨大的力氣,
冰冷的海水不斷帶走它的體溫。它不知道方向,只是本能地朝著遠(yuǎn)離那恐怖吸力的地方游去。
一個浪頭打來,它被高高拋起,又重重落下,嗆了好幾口水。下一個浪頭涌來時,
西:斷裂的木板、一個倒扣的塑料盆、幾個空飲料瓶……還有一個方方正正、灰白色的東西,
在渾濁的海水里沉沉浮浮。是冰箱門!
一塊從某個不幸被海浪撕碎的家用電器上剝離下來的冰箱門內(nèi)膽,白色的塑料材質(zhì),
邊緣有些破損,但整體還算完整。求生的欲望壓倒了一切,雪球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朝著那塊漂浮物奮力游去。爪子終于夠到了冰冷光滑的塑料表面,它猛地一扒,
濕漉漉的身體借著水流的浮力,艱難地翻滾了上去。塑料門板猛地向下一沉,
冰冷的海水瞬間漫過了它的爪子和小半個身體。它驚恐地低叫著,
四只爪子死死摳住光滑的塑料表面,身體緊緊貼著,盡可能減少接觸水的面積。
門板在風(fēng)浪中劇烈地?fù)u晃、旋轉(zhuǎn),每一次顛簸都讓它心驚膽戰(zhàn),
爪子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但它不敢放松,這是它在茫茫大海上唯一的立足之地。
它趴在冰冷的塑料上,渾身濕透的長毛緊貼著皮膚,讓它看起來瘦小又狼狽。
風(fēng)雨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豆大的雨點砸在它身上,生疼。它蜷縮起來,
把腦袋埋進前爪之間,試圖保存一點可憐的體溫。身體內(nèi)部傳來一陣陣空虛的絞痛,
那是饑餓的信號。更可怕的是喉嚨里火燒火燎的感覺——它渴極了。它伸出舌頭,
舔了舔嘴邊沾著的咸澀海水,立刻被那濃重的鹽分刺激得干嘔起來。它抬起頭,張開嘴,
讓冰冷的雨水直接落入口中。雨水帶著天空的味道,雖然微乎其微,
但總算能稍稍緩解喉嚨的灼痛。寒冷、饑餓、干渴、恐懼……無數(shù)種痛苦交織在一起,
啃噬著它的神經(jīng)。它小小的身體在冰冷的塑料板上瑟瑟發(fā)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無助的嗚咽。
它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要去哪里,更不知道這一切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
它只是本能地蜷縮著,用盡全身力氣抓住身下這塊唯一的“陸地”,
在無邊的黑暗和狂暴的大海中,等待著未知的命運。偶爾,它會抬起頭,
望向風(fēng)雨肆虐的、漆黑一片的天空,
發(fā)出一聲微弱而凄涼的呼喚:“喵……” 聲音很快被風(fēng)浪吞沒,
只剩下無盡的絕望在冰冷的海面上蔓延。______時間在無垠的大海上失去了刻度。
白天,烈日灼燒,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懸在頭頂;夜晚,寒冷刺骨,仿佛要凍結(jié)骨髓。
那塊灰白色的冰箱門板,成了雪球漂浮世界里唯一的孤島,唯一的依靠。最初的幾天,
饑餓是最大的暴君。胃袋空空如也,絞痛一陣緊似一陣,幾乎要吞噬掉它僅存的力氣。
它趴在門板上,虛弱地喘息,琥珀色的眼睛失神地望著起伏的海面。偶爾,
會有銀亮的小魚在附近躍出水面,留下一圈轉(zhuǎn)瞬即逝的漣漪。雪球的眼睛會猛地亮一下,
身體本能地繃緊,前爪微微抬起,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渴望的咕嚕聲。
它死死盯著那些游動的影子,狩獵的本能在血液里蘇醒。
當(dāng)一條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魚游得足夠近,幾乎貼著門板邊緣時,雪球積蓄起全身的力量,
閃電般探出前爪!“嘩啦!”水花四濺。爪子落空了,只激起一片冰涼的水花。
小魚早已靈巧地扭身逃開,消失在深藍之中。雪球的前爪濕漉漉地搭在門板邊緣,
它低頭看著空空如也的爪子,發(fā)出一聲沮喪又委屈的嗚咽。海水浸濕了爪墊,
咸澀的滋味讓它更加難受。它縮回爪子,沮喪地舔舐著,咸味刺激著干渴的喉嚨,
饑餓感更加洶涌地襲來。雨水成了它唯一的甘霖。每當(dāng)烏云聚集,豆大的雨點砸落,
雪球就會立刻仰起頭,盡可能地張大嘴巴,讓珍貴的淡水直接落入喉嚨。它貪婪地吞咽著,
喉嚨里發(fā)出滿足的呼嚕聲,盡管這滿足短暫得可憐。雨停后,
它會仔細(xì)舔舐門板上凹陷處積攢的每一小汪雨水,用粗糙的舌頭一遍遍刮過塑料表面,
不放過任何一絲濕潤。不知是第幾個饑餓的清晨,命運終于投來一絲憐憫。
一條比手掌略長的銀色海魚,或許是被洋流裹挾,或許是被門板吸引,
暈頭轉(zhuǎn)向地游到了門板下方,甚至笨拙地撞在了塑料邊緣。雪球幾乎是在瞬間就做出了反應(yīng),
身體壓到最低,像一張拉滿的弓,然后猛地彈出!這一次,它的爪子精準(zhǔn)地拍中了魚身,
鋒利的爪尖深深嵌入魚鱗。魚劇烈地掙扎起來,水花四濺。雪球低吼著,
用盡全身力氣將魚往門板上拖拽。這是一場力量懸殊但意志堅定的搏斗。終于,
那條魚被它甩上了光滑的塑料表面,徒勞地拍打著尾巴。雪球沒有絲毫猶豫。
饑餓早已磨滅了它作為家貓的矜持。它撲上去,用牙齒撕開魚腹,
濃烈的血腥味和生魚特有的腥氣瞬間彌漫開來。它大口吞咽著滑膩的魚肉,
連細(xì)小的魚刺也囫圇嚼碎咽下。這是它離開家后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進食。
生魚肉的味道怪異而陌生,帶著濃重的海腥,遠(yuǎn)不如家里那個藍色食盆里香噴噴的貓糧。
胃里很快傳來一陣翻江倒海的不適感,它強忍著,繼續(xù)撕咬?;钕氯?,比味道更重要。
它很快發(fā)現(xiàn),吃生魚會帶來麻煩。腸胃劇烈地蠕動、絞痛,排泄物變得稀薄而惡臭,
直接拉在門板上。污穢的氣味在烈日下迅速發(fā)酵,引來幾只不知疲倦追逐著漂浮物的小海蠅,
嗡嗡地繞著它和門板打轉(zhuǎn)。雪球煩躁地甩著尾巴,試圖驅(qū)趕這些惱人的小東西。
它看著門板上自己制造的狼藉,一種陌生的、類似羞恥的情緒第一次在它簡單的思維里升起。
它開始小心翼翼地挪到門板邊緣,將排泄物排入海中。
它學(xué)會了避開魚腹中那些鼓鼓囊囊、味道苦澀的內(nèi)臟。生存,正以最殘酷的方式,
重塑著這只曾經(jīng)只懂得在溫暖地毯上打盹的家貓。孤獨像海水一樣,無時無刻不包圍著它。
白天,它趴在門板上,望著無邊無際的藍色,只有單調(diào)的海浪聲陪伴。偶爾會有海鳥飛過,
在極高的天空留下白色的剪影,發(fā)出幾聲悠長的鳴叫,然后消失在天際。雪球會抬起頭,
久久地凝望,直到脖子發(fā)酸。夜晚,星空低垂,璀璨得令人心碎。
它記得主人陳明曾抱著它坐在陽臺上,指著那些星星,用溫柔的聲音說著它聽不懂的話。
那些記憶的碎片,像遙遠(yuǎn)而溫暖的螢火,在冰冷的黑夜里閃爍,卻又遙不可及。
它會對著星空,發(fā)出細(xì)弱、悠長的叫聲,一聲又一聲,帶著無盡的思念和迷茫,
最終消散在空曠的海風(fēng)里。風(fēng)是它無法預(yù)測的舵手。有時風(fēng)平浪靜,
門板幾乎停滯在平滑如鏡的海面上,時間仿佛凝固。有時狂風(fēng)驟起,巨浪如山巒般涌來,
將它和它的“孤島”高高拋起,又狠狠砸下。雪球必須用盡全身力氣,
爪子深深摳進塑料板的邊緣,身體緊緊貼伏,才能避免被甩飛出去。
冰冷的海水劈頭蓋臉地澆下,每一次都讓它瑟瑟發(fā)抖。有一次,一股特別強勁的側(cè)浪打來,
門板猛地傾斜,幾乎要豎立起來!雪球驚恐地尖叫,后爪拼命蹬踏,前爪死死抓住最高點,
指甲在塑料上刮出刺耳的聲音。就在它快要滑落的瞬間,浪頭過去,門板又重重地拍回水面。
它癱軟在門板上,心臟狂跳,久久無法平息。它學(xué)會了觀察云層的變化,
學(xué)會了分辨哪種風(fēng)會帶來雨水,哪種風(fēng)預(yù)示著更大的風(fēng)暴。它習(xí)慣了海浪的節(jié)奏,
在顛簸中找到相對平穩(wěn)的趴伏姿勢。它的毛色不再光潔,被海水、雨水和魚血弄得臟污打結(jié),
身體也明顯消瘦下去,肋骨在濕漉漉的毛發(fā)下清晰可見。唯有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在經(jīng)歷了最初的驚恐和絕望后,漸漸沉淀出一種近乎麻木的堅韌,
以及一絲深藏的、對陸地氣息的渴望。它不再頻繁地對著天空哀叫,更多的時候,
只是沉默地趴著,舔舐自己的爪子,或者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海面,等待著下一場雨,
或者下一條暈頭轉(zhuǎn)向的魚。______又是一個黃昏。
夕陽將西方的海面染成一片燃燒的金紅,壯麗得令人窒息。雪球趴在門板上,
被這過于炫目的光芒刺得微微瞇起了眼睛。它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如此濃烈的色彩了。
海風(fēng)帶著暖意,輕輕拂過它臟污打結(jié)的毛發(fā)。它舔了舔前爪,
正準(zhǔn)備蜷縮起來度過又一個寒夜。就在這時,一種異樣的感覺攫住了它。不是聲音,
不是氣味,而是一種……震動。一種極其低沉、渾厚的震動,透過海水,
清晰地傳遞到它身下的塑料門板上,再順著骨骼鉆進它的身體深處。
這震動帶著一種原始的、令人心悸的力量感,仿佛來自海洋本身的心臟搏動。
雪球全身的毛瞬間炸開!它猛地抬起頭,琥珀色的瞳孔急劇收縮成兩道細(xì)窄的黑色豎線,
死死盯住前方不遠(yuǎn)處的海面。那里的海水顏色變了。不再是透明的藍,
而是一種深不見底的、濃稠的墨黑。那片墨黑在移動,以一種龐大而沉穩(wěn)的姿態(tài),
悄無聲息地破開金紅色的海面,朝著它和它的門板孤島逼近。一個巨大的、光滑的黑色背鰭,
如同遠(yuǎn)古戰(zhàn)艦的桅桿,緩緩地、無聲無息地升出水面。背鰭后面,
是同樣漆黑、線條流暢的巨大脊背,上面覆蓋著濕漉漉的皮膚,在夕陽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
脊背兩側(cè),靠近尾部的地方,赫然鑲嵌著兩片巨大的、雪白的橢圓形斑塊,
像兩輪慘白的月亮,突兀地印在無邊的墨色里。虎鯨!雪球的身體僵住了,
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jié)。它認(rèn)得這種圖案!
在主人陳明那個巨大的、會發(fā)光的方盒子(電視)里,
它曾無數(shù)次看到過這種巨大生物在藍色的水中游弋的畫面。主人指著它們,
語氣里帶著驚嘆和敬畏。但此刻,隔著冰冷的屏幕和親身面對這海洋的頂級掠食者,
感受是截然不同的!那巨大的黑色身影越來越近,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壓迫感。
海水被它龐大的身軀排開,形成無聲的暗涌,推得雪球身下的門板輕輕搖晃。
雪球甚至能看清那巨大背鰭邊緣鋒利如刀的線條,
能感覺到對方那隱藏在深水之下、無法估量的龐大身軀所帶來的窒息感。
那雙小小的、位于白色眼斑之中的眼睛,似乎正隔著水面,
冰冷地、毫無感情地注視著它這塊漂浮的“食物”。極致的恐懼像冰水澆頭,
瞬間淹沒了雪球。它全身的肌肉繃緊到了極限,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尖叫著危險!
它本能地想要逃跑,可腳下只有這方寸之地,四周是無邊的大海。它想把自己縮得更小,
更不起眼,可那巨大的黑影已經(jīng)近在咫尺!突然,那巨大的黑色尾鰭,如同死神揮動的巨鐮,
毫無征兆地、帶著千鈞之力猛地向上揚起,然后狠狠拍下!“轟——?。?!”不是拍向雪球,
而是拍在距離門板僅僅數(shù)米遠(yuǎn)的海面上!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仿佛一顆炸彈在水下爆炸。
滔天的巨浪被瞬間掀起,形成一道白色的、咆哮的水墻,裹挾著巨大的沖擊力,
朝著雪球和它的門板狠狠砸來!雪球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
就被這股狂暴的力量連“島”帶貓一起高高拋起!冰冷的海水像無數(shù)重拳,
從四面八方猛烈地撞擊著它,將它卷入一片混亂的、充滿氣泡和巨大聲響的漩渦。
世界天旋地轉(zhuǎn),咸澀的海水瘋狂地灌入它的口鼻,窒息感瞬間扼住了它的喉嚨。
門板在巨浪中翻滾,它感覺自己像一片狂風(fēng)中的落葉,隨時會被撕碎。在混亂和窒息中,
求生的本能爆發(fā)了。它瘋狂地劃動四肢,拼命掙扎著,試圖擺脫水流的束縛,重新找到方向。
肺部的空氣在急速消耗,眼前開始發(fā)黑。就在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的邊緣,
它的爪子終于再次觸碰到那熟悉的、光滑而冰冷的塑料表面!它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死死摳住,借著水流的浮力,連滾帶爬地重新翻上了劇烈搖晃的門板。
“咳咳咳……”它趴在濕漉漉的塑料上,劇烈地咳嗽著,吐出灌入的海水,
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和后怕而劇烈顫抖,幾乎無法支撐自己。
每一根毛發(fā)都濕漉漉地緊貼著身體,讓它看起來像一只狼狽不堪的落湯雞。它驚恐地抬起頭,
望向剛才那片水域。巨大的黑色身影已經(jīng)沉入水下,只留下一個巨大的、緩緩旋轉(zhuǎn)的漩渦,
和一圈圈擴散的、帶著白色泡沫的漣漪。海面上,只剩下夕陽的金紅和劫后余生的死寂。
虎鯨不見了。它似乎只是對這個漂浮的、發(fā)出微弱生命氣息的小東西感到一絲好奇,
用尾鰭拍擊海水試探了一下,然后便失去了興趣,悄然離去。雪球癱軟在門板上,
心臟仍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全身的神經(jīng)。它縮成一團,
小小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喉嚨里發(fā)出一種無法抑制的、低沉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
那不是憤怒,也不是悲傷,而是最純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懼,
是對絕對力量碾壓下渺小生命本能的戰(zhàn)栗。它死死地盯著那片虎鯨消失的水域,
琥珀色的瞳孔縮得極小,里面只剩下無盡的驚恐和劫后余生的茫然。那巨大的黑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