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也漸漸地平靜下來。我甚至開始想,或許,我可以在這里定居下來。
這里偏遠、安靜,沈晏應該不會找到這里來。我可以租一個小院子,自己種點菜,
等寶寶出生后,就在這如畫的風景里,把他撫養(yǎng)長大。這個念頭,像一粒種子,
在我心里生了根。然而,我終究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那天下午,我正在房間里休息,
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喧嘩。我好奇地走到窗邊,朝下望去。只見客棧門口,
停著一輛和我在這里所見過的所有車輛都格格不入的黑色賓利。車門打開,
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走了下來,為首的一個,徑直走進了客棧。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籠罩了我。我立刻關上窗,鎖好門,開始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東西。
我的第一反應,還是跑。然而,已經太遲了。幾秒鐘后,我的房門,被“咚咚咚”地敲響了。
“蘇小姐。”門外傳來一個冷靜而克制的男聲,是我從未聽過的聲音,卻讓我感到無比恐懼,
“我們老板,沈晏先生,想見您一面?!蔽铱吭陂T上,渾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還是來了。他終究還是找到了我。我沒有開門,也沒有出聲。我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希望他們會以為我不在房間里,然后離開。然而,門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疤K小姐,
我們知道您在里面。請您不要讓我們?yōu)殡y。老板就在樓下等您?!蔽议]上眼,深吸一口氣,
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逃。我緩緩地,拉開了門。門口站著兩個黑衣男人,面無表情,
像兩尊門神。他們看到我,微微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沒有看他們,我的目光,
穿過他們,投向了樓下??蜅9艠愕拇筇美?,那個我逃離了近兩個月的男人,正背對著我,
站在窗邊。他穿著一件深色的風衣,身形依舊挺拔頎長。只是那背影,
看起來竟有幾分說不出的蕭索和疲憊。他似乎是聽到了樓上的動靜,緩緩地,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他的臉,比我記憶中清瘦了許多,下巴上泛著青色的胡茬,
一雙深邃的眼眸里布滿了紅血絲,眼神復雜得讓我看不懂。有震驚,有憤怒,
有失而復得的狂喜,還有……一絲我從未見過的脆弱。他的目光,緩緩地,從我蒼白的臉上,
移到了我隆起的小腹上。那一刻,他眼中的所有情緒,都凝固了,
最終化為一種巨大的、難以置信的震撼。整個世界,仿佛都靜止了。
時間仿佛在沈晏轉身的那一刻被拉成了一條無限延伸的線,線的兩端,一個是我,
一個是那個我曾用盡整個青春去追逐的男人。我們之間,隔著兩個月的顛沛流離,
隔著我腹中這個他全然不知的小生命,隔著一道由誤解、隱瞞和傷痛筑成的高墻。
他向我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蜅@锼腥说哪抗舛季劢乖谖覀兩砩?,
但我什么都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我的世界里,
只剩下他那雙充血的、寫滿復雜情緒的眼睛,和他那張因震驚而微微張開的嘴唇。
“你……”他終于走到了我的面前,停在了樓梯口,隔著幾級臺階仰望著我。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被砂紙磨過,“……懷孕了?”我下意識地將手護在小腹上,
這個動作,是母親的本能,也是對他的防備?!芭c你無關?!蔽依淅涞赝鲁鏊膫€字,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大堂里。這四個字,像一把利刃,狠狠刺進了他的心臟。
我看到他的身形晃了一下,臉上血色盡褪,那份好不容易撐起的鎮(zhèn)定瞬間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絕望的痛苦?!芭c我無關?”他重復著我的話,
像是在咀嚼一個無比苦澀的果實,眼中的紅血絲愈發(fā)明顯,“蘇清清,你懷著我的孩子,
逃了兩個月,現在跟我說,與我無關?”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了許久的憤怒和質問。
我被他的氣勢逼得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墻壁上。但我不能示弱,
我不能讓他看到我的恐懼。“沈晏,我們已經離婚了?!蔽彝χ奔贡常纤哪抗?,
“離婚協(xié)議我簽了,戒指也還給你了。從我離開那個家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兩清了。
這個孩子,是我一個人的?!薄皟汕澹俊彼鋈恍α?,那笑聲里充滿了自嘲和悲涼,
“蘇清清,你以為簽一份協(xié)議,就能把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抹掉嗎?你有沒有想過,
我找你找得快瘋了!”他一步跨上兩級臺階,伸手想要抓住我的手臂。我尖叫一聲,
猛地躲開?!皠e碰我!”我的激烈反應讓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看著我,
眼神里滿是受傷。“清清……”他放軟了聲音,帶著一絲懇求,“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們回家,有什么事,我們回家慢慢說?!奔??這個字眼,此刻聽來是多么諷刺。
“我沒有家了。”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我的家,在你為了林初晚拋下我的那個晚上,
就已經沒了?!碧岬搅殖跬淼拿郑哪樕祥W過一絲復雜的神色,有愧疚,也有疲憊。
“不是你想的那樣?!彼噲D解釋,“我和她……”“夠了!”我打斷他,
“我不想再聽任何關于她的事。沈晏,你走吧。算我求你,放過我,也放過我的孩子。
”說完,我轉身想回房間,將他隔絕在門外。然而,他卻先我一步,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力氣很大,像是要將我的骨頭捏碎?!胺攀郑 蔽覓暝??!拔也环?!
”他固執(zhí)地看著我,眼眶紅得嚇人,“蘇清清,今天你哪兒也別想去!除非你跟我說清楚,
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他的質問讓我覺得荒謬至極?!拔覟槭裁催@么對你?”我氣笑了,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沈晏,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到底是誰對不起誰!是你,
在我們結婚三周年的晚上,拋下我,奔向你的白月光!是你,從三年前就準備好了離婚協(xié)議,
連孩子撫養(yǎng)權都算計好了!是你,把我這三年的婚姻,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現在你反過來問我為什么?你不覺得可笑嗎!”我將積壓在心里所有的委屈和憤怒,
都吼了出來。然而,聽完我的話,沈晏卻愣住了。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困惑和不解。
“什么離婚協(xié)議?什么算計孩子?”他茫然地問。我看著他演戲的樣子,只覺得一陣惡心。
“還要裝嗎?沈晏!”我甩開他的手,沖回房間,
從背包里拿出那份我一直帶在身上的離婚協(xié)議復印件,狠狠地摔在他臉上,“你自己看!
這是不是你三年前就讓律師準備好的!‘自愿放棄腹中胎兒的撫養(yǎng)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