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當林深的手機第四次在深夜響起時,那一定又是蘇晴。醫(yī)院值班室的燈光白得刺眼,
墻上的鐘指向凌晨三點。林深從一堆病歷中抬起頭,我們目光相遇的瞬間,
他眼中閃過我熟悉無比的愧疚。“又是她?”我問,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驚訝。林深點頭,
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桌面:“她說吞了一整瓶安眠藥?!边@已經(jīng)是這個月第七次了。
蘇晴,林深的青梅竹馬,永遠有辦法在我們最需要彼此的時候,
用一場自殺表演奪走他的全部注意力。我低頭繼續(xù)寫病歷,鋼筆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響。
“去吧,”我說,“你是她的主治醫(yī)生,不是嗎?”林深愣住,似乎沒料到我會這么平靜。
他站起身,白大褂衣角劃過桌沿:“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等她穩(wěn)定了,
我就申請轉(zhuǎn)交她的病例。”這話他說過七十八次了。我數(shù)過?!奥飞闲⌒摹!蔽翌^也不抬。
他遲疑片刻,最終抓起車鑰匙沖出了值班室。門合上的瞬間,我的鋼筆尖在紙上戳出一個洞。
【系統(tǒng)提示:攻略目標第79次選擇離開宿主。
懲罰程序啟動:重度抑郁狀態(tài)加載中...】腦中響起冰冷的機械音時,我正拿起一杯水。
突然之間,手臂沉重得抬不起來,杯子從指間滑落,在地上碎裂成無數(shù)片。我看著那些碎片,
第一次產(chǎn)生了用它們劃開手腕的沖動。這不是我的想法。我知道。
【回到原世界即可解除狀態(tài),請問宿主是否選擇立即死亡?】“不,”我輕聲說,“再等等。
”我不是為了林深留下。我只是想起了我媽。在原世界,她還在ICU外守著我的身體。
如果我死了,她就真的一無所有了。***第二天早晨,林深才帶著滿身疲憊回到醫(yī)院。
他找到我時,我正在查房。“她沒事,”他說,聲音里帶著一夜未眠的沙啞,“洗了胃,
觀察一晚就能出院?!蔽尹c頭,繼續(xù)向住院醫(yī)師交代醫(yī)囑:“加大李先生的心電圖監(jiān)測頻率,
他昨晚有一次輕微異常?!绷稚罡易呦蛳乱粋€病房:“你生氣了?”我停下腳步,
終于正視他。林深有一張極為好看的臉,棱角分明,眼窩深邃。
當初我就是被這雙眼睛里的溫柔俘獲的?,F(xiàn)在,那溫柔似乎只對別人可見。
“我為什么要生氣?”我問,“你做了醫(yī)生該做的事。”他皺眉,
似乎我的平靜比憤怒更讓他不安?!巴砬?,我知道我答應過很多次...”“第79次,
”我接話,“這是你第79次因為蘇晴拋下我?!绷稚钽蹲?,顯然沒料到我會計數(shù)。
“今天下午的心理學術(shù)論壇,你還去嗎?”我問,轉(zhuǎn)移了話題?!爱斎?,”他明顯松了口氣,
“我的演講在三點?!薄澳俏业饶?,”我說,“結(jié)束后,我們需要談談?!彼c頭,
伸手想碰我的臉,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他的手懸在半空,最終無力垂下。
【抑郁指數(shù)35%:情感鈍化啟動】系統(tǒng)提示音響起。真好,連假裝都不必了。
***論壇設在市中心酒店的會議廳。我坐在第三排,看林深在臺上侃侃而談。
他講的是“抑郁癥的診斷與誤診”,諷刺得讓我?guī)缀跣Τ鰜?。他演講時,
蘇晴給我發(fā)了張照片。照片里,林深睡在病房的陪護椅上,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配文是:“他守了我一整夜”我關(guān)掉手機,抬頭正遇上林深的目光。他演講結(jié)束時,
掌聲雷動。主持人邀請觀眾提問。我舉起手。“顧醫(yī)生,”林深在臺上微笑,
“有什么問題嗎?”我站起來,接過話筒:“林醫(yī)生剛才提到,
有些患者會模仿抑郁癥癥狀來獲取關(guān)注。請問如何區(qū)分真?zhèn)危?/p>
”林深自信滿滿:“真正的抑郁癥有許多生理癥狀,
比如運動遲緩、睡眠架構(gòu)改變、前額葉活動異常。這些是難以偽裝的?!薄澳敲?,
”我繼續(xù)問,“如果一個患者‘自殺’七十九次,卻從未真正受傷,
這是否符合抑郁癥患者的特征?”會場突然安靜下來。
林深的笑容僵硬了:“每個患者情況不同,不能一概而論?!薄白詈笠粋€問題,”我說,
聲音通過話筒傳遍整個會場,“如果一個心理醫(yī)生屢次被患者的自殺威脅操控,
甚至為此一再傷害身邊人,這是否說明他其實不具備專業(yè)判斷能力?”死一般的寂靜。
林深站在臺上,臉色蒼白。我放下話筒,轉(zhuǎn)身離開。不需要聽他的回答了。
【抑郁指數(shù)58%:強烈自殺意念加載中】走出酒店時,陽光刺眼。我站在路邊,
看著車來車往,一種強烈的沖動讓我想走進車流中。一只手拉住了我?!邦欋t(yī)生?
”聲音很熟悉。我回頭,看見周敘安的臉。他是我們醫(yī)院的神經(jīng)科主任,也是論壇的嘉賓。
“你臉色很差,”他說,“需要幫忙嗎?”我搖頭,抽回手臂:“只是有點累。
”他注視著我,眼神銳利得仿佛能看穿我的內(nèi)心:“我剛聽了你的提問。很有意思。
”“只是專業(yè)探討?!蔽艺f?!傲轴t(yī)生和蘇晴的事,院里差不多都知道了,
”周敘安平靜地說,“大家都很佩服你的忍耐力?!蔽也恢涝撜f什么。
周敘安繼續(xù)道:“我有個研究項目,關(guān)于抑郁癥的神經(jīng)機制。如果你有興趣參與,
也許能換個環(huán)境放松一下?!蔽冶驹摼芙^的。
但系統(tǒng)提示音再次響起:【抑郁指數(shù)62%:建議立即尋求幫助】“好,”我聽見自己說,
“我加入?!?**周敘安的研究所在醫(yī)院頂樓。第二天我準時到達時,
他正在調(diào)試一臺龐大的腦部掃描儀?!八?,”他示意我坐下,
“你想探討真假抑郁癥的區(qū)分?”我點頭:“臨床上常有誤診,不是嗎?”“確實,
”他微笑,“但有時,不是醫(yī)生無法分辨,而是不愿分辨。”他遞給我一杯水,我接過時,
注意到他的手。修長,穩(wěn)定,適合拿手術(shù)刀的手?!傲稚詈吞K晴從小一起長大,
”周敘安突然說,“她救過他的命,你知道嗎?”我搖頭。林深從不談這些。
“小時候他們?nèi)ニ畮焱?,林深溺水,蘇晴跳下去救他,自己卻差點沒上來。后來她得了肺炎,
休學半年。從那以后,林深就覺得欠她一條命?!痹瓉砣绱?。救命之恩,
的確比男女之情更牢固?!暗@不能解釋他為什么看不出她在裝病。”我說。
周敘安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也許他看得出。”這句話讓我不寒而栗。
如果林深知道蘇晴在假裝,為什么還要陪她演這出戲?
【抑郁指數(shù)70%:建議立即服藥干預】我突然感到窒息,房間的墻壁仿佛在向我壓來。
周敘安立即注意到我的異常:“你還好嗎?”“只是有點頭暈?!蔽颐銖娬f道。他扶我坐下,
手指搭在我的腕間測脈搏:“你的呼吸太快了??粗遥业墓?jié)奏呼吸——吸氣,
呼氣......”我照做了,幾分鐘后,恐慌漸漸消退。
“你剛才似乎經(jīng)歷了急性焦慮發(fā)作,”周敘安觀察著我的臉,“這種情況經(jīng)常發(fā)生嗎?
”我不知該如何解釋。這不是焦慮,這是系統(tǒng)懲罰?!拔覜]事?!蔽艺f。他不再追問,
轉(zhuǎn)而打開電腦:“來看看我們剛收集的腦部掃描數(shù)據(jù)。這是真正抑郁癥患者的前額葉活動,
這是正常人的,而這是...”屏幕上出現(xiàn)第三張掃描圖,
前額葉活動與真正抑郁癥驚人相似,但又有些微妙不同?!斑@是什么?”我問。
“這是一個模擬抑郁癥的患者,”周敘安說,“很有趣,不是嗎?幾乎可以假亂真,
但在邊緣系統(tǒng)活動上還是有差異。”他轉(zhuǎn)向我:“要不要親自試試掃描儀?
我們正在收集正常對照組的數(shù)據(jù)?!蔽冶驹摼芙^的。但一種莫名的沖動讓我點頭。我想知道,
系統(tǒng)的懲罰會不會在我的大腦上留下痕跡。掃描過程很漫長。我躺在機器里,閉著眼,
聽著嗡鳴聲,想起許多事。想起第一次見林深,
他教我識別抑郁癥的微表情;想起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因為蘇晴拋下我,
那是在我生日那天;想起第七十九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我竟然不再感到疼痛。
【抑郁指數(shù)75%:快感喪失完成】掃描結(jié)束時,周敘安的表情有些奇怪。“有什么問題嗎?
”我問。他猶豫片刻:“你的腦部活動...很有意思。邊緣系統(tǒng)活動幾乎消失,
前額葉代謝明顯降低,這非常符合重度抑郁癥的表現(xiàn)?!蔽业男某料氯?。
所以系統(tǒng)不只是讓我“感受”抑郁,它真的改變了我的大腦?!暗憧雌饋硗耆#?/p>
”周敘安困惑地說,“行為舉止,思維邏輯都沒有異常。這不符合臨床規(guī)律。
”我勉強笑了笑:“也許我比較擅長掩飾?!彼钌畹乜粗遥骸巴砬纾?/p>
如果你需要幫助...”“我很好?!蔽掖驍嗨?,起身告辭。***回到科室,
林深正在等我。他的臉色不好看?!白蛱斓恼搲?,你是故意的。”他說。我放下包,
打開電腦:“我在提問環(huán)節(jié)提問,有什么問題嗎?”“你讓我在全院面前難堪。
”我轉(zhuǎn)頭看他:“蘇晴讓你守了她一夜,有什么問題嗎?”林深被噎住了。
他深吸一口氣:“我們在談你的事?!薄拔覀兊氖乱呀?jīng)談完了,”我說,“第七十九次之后,
就徹底結(jié)束了。”他愣住了,似乎終于意識到我是認真的?!耙驗槲胰チ怂抢??晚晴,
她是病人!如果我不去,她真的可能自殺!”“她不會?!蔽艺f?!澳阍趺茨艽_定?
”因為我腦子里有個系統(tǒng)告訴我,她是裝的。但我不能這么說?!爸庇X?!蔽业?。
林深冷笑:“我以為醫(yī)生應該相信證據(jù),而不是直覺?!蔽掖蜷_抽屜,
取出一個文件夾:“好吧,那我們來看證據(jù)。這是蘇晴過去三年的急診記錄,
七十九次自殺嘗試,方式各異,但從未真正危及生命。每次都在你到達后迅速‘得救’。
最巧合的是,每次她自殺,都恰好選在你我在一起的時候?!绷稚畹谋砬樽兞耍骸澳阏{(diào)查她?
”“我統(tǒng)計了數(shù)據(jù),”我糾正,“作為心理醫(yī)生,你不覺得這種模式很值得懷疑嗎?
”他沉默片刻,然后說:“抑郁癥患者的行為不能以常理判斷?!薄澳俏业母惺苣??”我問,
“每次你拋下我,我的感受就不重要嗎?”“你在和一個病人計較?
”林深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晚晴,我從未想過你是這么冷漠的人。
”【抑郁指數(shù)80%:強烈自我否定與無用感】突然之間,他的話變成了真理。是的,
我在和一個病人計較,我真是冷漠卑鄙的人。我不配被愛,不配活著...我扶住桌沿,
努力抵抗著這種突如其來的自我厭惡。這是系統(tǒng)的懲罰,不是我的真實想法,我提醒自己。
“出去?!蔽业吐曊f?!笆裁??”“出去!”我提高聲音,幾個同事好奇地看過來。
林深震驚地看著我。我從未對他大聲說話過。最終,他轉(zhuǎn)身離開。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寧。
系統(tǒng)的抑郁狀態(tài)像一層霧,籠罩著我的思維。我知道我應該憤怒,應該傷心,
但感受不到任何情緒,只有一片空洞和疲憊。下班時,周敘安在停車場等我。
“你今天看起來更糟了,”他直言不諱,“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我簡單說了和林深的爭吵。
周敘安若有所思:“跟我來,我給你看樣東西?!蔽冶驹摶丶业?。但孤獨感讓我恐懼。
我知道獨自一人時,系統(tǒng)的自殺意念會更強烈。于是我跟著他回到研究所。周敘安打開電腦,
調(diào)出一份檔案?!斑@是什么?”我問?!疤K晴的完整病歷,”他說,
“我通過特殊渠道弄到的??此钤缙诘木驮\記錄?!蔽腋┥砜慈ィ@訝地睜大眼睛。
記錄顯示,蘇晴最初就診是因為“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即多重人格障礙?!斑@不可能,
”我喃喃道,“她從沒提過這件事?!薄耙驗楹髞聿v被修改了,”周敘安指向后續(xù)記錄,
“看這里,診斷變成了重度抑郁。
但最初的評估很有趣——她說自己有時會‘變成’另一個人,那個人格會做她不知道的事。
”我突然想起蘇晴那些反復無常的行為。有時柔弱無助,有時又極具攻擊性。
難道她真的有多重人格?那么哪個才是真正的她?“還有更奇怪的,
”周敘安打開另一個文件,“這是林深的就診記錄?!蔽毅蹲×耍骸傲稚羁催^???
”“五年前,他因為嚴重失眠和焦慮就診。
看醫(yī)生的備注:‘患者表達對某位親近之人的恐懼,稱對方有控制欲極強的行為,
但拒絕透露具體身份’。”我感到一陣寒意。林深從未提過這件事。
周敘安注視著我的反應:“晚晴,有些事情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復雜。
林深或許不是單純的‘拯救者’,他可能也是受害者?!薄澳銥槭裁磳@些這么感興趣?
”我突然問。周敘安笑了笑:“作為神經(jīng)科醫(yī)生,我對人類行為的奧秘總是充滿好奇。
更何況...”他頓了頓,聲音變輕:“我關(guān)心你?!蹦且豢?,我感到久違的一絲溫暖。
系統(tǒng)的迷霧似乎短暫地散開了一瞬。
【抑郁指數(shù)78%:檢測到輕微積極情緒反應】***第二天,林深試圖與我修復關(guān)系。
他送來我最喜歡的百合花,附上卡片:“晚宴七點,請務必來。我們需要談談。
——林深”我知道那是什么晚宴。醫(yī)院年會,我們原本計劃一起參加。現(xiàn)在想來,
蘇晴必定也會出席。這大概又是她表演的舞臺。但我決定去。不是因為林深,
而是因為我需要答案。當晚,我穿上黑色長裙,簡單打理了頭發(fā)。鏡中的自己面色蒼白,
眼窩深陷,的確像個抑郁癥患者。系統(tǒng)提示我的抑郁指數(shù)已達85%。宴會上,
林深一眼就看見了我。他穿過人群走來,眼中是顯而易見的驚艷。“你來了,”他松口氣,
“我很擔心。”“我答應過的?!蔽艺f。他伸出手,但我沒有接。他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
就在這時,蘇晴出現(xiàn)了。她穿著一身純白長裙,柔弱得像一朵小白花。
她自然地挽住林深的手臂:“深哥,院長在找你呢?!绷稚瞠q豫地看我一眼。
我點頭:“去吧,我沒事?!彼玑屩刎摰仉x開。蘇晴卻沒有跟著走。她站在我身邊,
端著一杯香檳。“你知道為什么他永遠選擇我嗎?”她輕聲說,聲音與平時的柔弱截然不同,
帶著冰冷的銳利。我不語。她繼續(xù)道:“因為我掌握著他的秘密。而他掌握著我的。
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離不開誰?!薄笆裁疵孛埽俊蔽覇?。她微笑,
抿了一口香檳:“那就得你自己發(fā)現(xiàn)了,顧醫(yī)生。不過相信我,有些真相,不知道比較好。
”她翩然離去,留下我一頭霧水。晚宴進行到一半時,我發(fā)現(xiàn)林深和蘇晴都不見了。
一種直覺讓我走向酒店露臺。他們果然在那里,背對著門口,正在激烈爭吵。我躲在門后,
屏息傾聽。“你必須停止這樣做,”林深的聲音充滿壓抑的憤怒,“晚晴已經(jīng)起疑了。
”“那就讓她疑,”蘇晴的聲音完全不同往日,冷硬而成熟,
“或者你希望我把那件事告訴她?”林深的聲音帶著恐懼:“你答應過永遠不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