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辦公室的溫暖、檸檬雪寶的甜膩、還有那只火紅大鳥的奇異鳴叫，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被留在了旋轉(zhuǎn)樓梯之后。
當維恩·維爾克斯重新站在燈火輝煌的霍格沃茨禮堂門口時，撲面而來的是截然不同的氣息——上千支懸浮蠟燭燃燒的蠟油味、新生們興奮緊張的汗味、食物誘人的香氣、以及無數(shù)道目光匯聚而成的、無形的壓力場。
麥格教授已經(jīng)站在了禮堂前方的高臺上，恢復了那副一絲不茍的威嚴。
她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剛剛被費爾奇帶進來的維恩，眼神銳利得像刀子，沒有多余的話語，只用一個嚴厲的下頜動作示意他站到等待分院的新生隊伍末尾。
維恩無所謂地聳聳肩，插著里面空空如也的口袋，晃悠著走到隊伍最后面。
她刻意模仿著街頭混混那種松松垮垮的站姿，仿佛剛才被揪去校長辦公室只是去喝了杯下午茶。
然而，她的出現(xiàn)，就像一顆帶著余燼的石頭投入了剛剛平靜下來的水面。
“看！是那個偷褲衩的變態(tài)！”
“他怎么還敢來？！”
“梅林啊，鄧布利多校長居然沒把他趕出去？”
“噓…小聲點，麥格教授在看這邊…”
“他居然還笑得出來？臉皮比城墻還厚！”
竊竊私語如同潮水般瞬間涌起，幾乎蓋過了禮堂里其他的聲音。
無數(shù)道目光——好奇的、鄙夷的、厭惡的、探究的——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赫奇帕奇長桌上幾個膽小的新生甚至縮了縮脖子。拉文克勞那邊則有人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像是在觀察一個奇特的標本。
格蘭芬多長桌，奧利弗·伍德氣得臉又紅了，羅恩正激動地對哈利說著什么，赫敏則皺著眉頭，表情復雜。
斯萊特林長桌則安靜得多，德拉科·馬爾福抱著手臂，灰藍色的眼睛冷冷地審視著維恩，嘴角掛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和優(yōu)越感。西奧多·諾特坐在他旁邊不遠，眼眸像兩口深井，看不出情緒，只是靜靜地觀察著。
維恩能清晰地感覺到這些目光的重量，像無數(shù)根細小的針扎在皮膚上。
系統(tǒng)在她腦子里幸災樂禍地刷著屏：【(???) 哇哦~萬眾矚目！宿主！心跳值在持續(xù)輸入哦！雖然大部分是負面的~ 但能量就是能量嘛！快，再給他們一個挑釁的笑容！讓他們心跳加速！】
挑釁？維恩在心里撇撇嘴。
她懶得浪費力氣。她只是覺得有點吵，而且…禮堂里飄來的烤雞香味實在太誘人了。她空癟的胃袋又開始發(fā)出無聲的抗議。
她微微側過臉，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精準地鎖定在教師席旁邊一張長桌上堆積如山的食物——金黃的烤雞、油亮的牛排、堆成小山的約克郡布丁……餓。
好餓。
她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這個動作在她那張完美如藝術品的臉上，顯得有點孩子氣的突兀。
就在這時，麥格教授洪亮的聲音響徹禮堂：“現(xiàn)在，叫到名字的，走上前來，戴上分院帽！”
分院開始了。
一個又一個新生緊張地走上前，戴上那頂破舊骯臟、打著補丁的尖頂帽。
帽子扭動著，有時很快，有時會花點時間思考，然后大聲喊出學院的名字——格蘭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勞！斯萊特林！相應的長桌便會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維恩漠然地看著。
格蘭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勞？斯萊特林？
在她眼里，這不過是四個不同的符號，代表不同的吃飯地點和睡覺區(qū)域。哪個都一樣。她只關心哪張桌子離食物更近，哪里的環(huán)境更安靜。
斯萊特林的銀綠色裝飾看起來挺順眼，綠色…像禁林深處潮濕的苔蘚，有種熟悉的陰涼感。
終于，麥格教授的聲音清晰地念道：“維恩.維爾克斯！”
禮堂里的嗡嗡聲瞬間低了下去，無數(shù)雙眼睛再次聚焦。
維恩插著口袋，晃悠著走上前。她臉上那副吊兒郎當?shù)男θ菀琅f掛著，步伐甚至帶著點刻意為之的散漫，仿佛走向的不是決定命運的帽子，而是去街角買個熱狗。
她無視了麥格教授嚴厲的目光，也忽略了教師席上鄧布利多那雙溫和卻仿佛能洞穿一切的藍眼睛，以及斯內(nèi)普教授那陰沉得能滴出水的、毫不掩飾的厭惡眼神——那眼神像冰冷的蛇信舔過她的皮膚。
她走到凳子前，隨手抓起那頂油膩膩、臟兮兮的分院帽，像丟垃圾一樣“啪”地扣在了自己狗啃似的黑發(fā)上。
帽子很大，幾乎蓋住了她的眼睛。
黑暗降臨的瞬間，一個細微、帶著點驚奇的聲音直接在她腦子里響起：
“哦…天哪！多么…奇特的靈魂！”
維恩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不是害怕，而是純粹對腦中突然出現(xiàn)另一個“聲音”的本能警惕。系統(tǒng)也瞬間炸毛：【(?Д?≡?Д?) 警告！高維精神體接觸！檢測到強烈靈魂波動！宿主小心！可能是攝神取念！】
“安靜，小東西。”那個聲音似乎“瞥”了一眼維恩腦子里的系統(tǒng)，帶著點不屑的嗤笑，“我對你那點可憐的能量沒興趣。”
它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維恩身上。
“嗯…讓我看看…非?！浅９爬系难}…被強行扭曲的軌跡…深深的…創(chuàng)傷…像被凍結的火山…哦！還有這個！”帽子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奇和凝重，“一個…默然者？如此年輕卻…如此沉重！孩子，你背負的東西…幾乎要將你壓垮了！”
維恩面無表情。
血統(tǒng)？創(chuàng)傷？默然者？這些詞對她來說都是空洞的噪音。她只關心什么時候能開飯。
她在心里默念：隨便哪個學院，快點。別耽誤我吃飯。
“哦？如此…強烈的生存意志？近乎冷酷的實用主義？對情感的…真空般的隔絕？”分院帽的聲音變得復雜起來，“有趣…真是有趣！你的本質(zhì)…像一塊未經(jīng)雕琢的寶石，堅硬、冰冷，內(nèi)里卻蘊含著…毀滅性的力量?？释α?？不…你甚至不理解‘渴望’本身。你只是…本能地抓住一切能讓你‘存在’下去的東西…”
帽子的聲音在維恩空曠死寂的心湖里回蕩，試圖激起一絲漣漪，但得到的只有冰冷的回音。它像是在自言自語。
“格蘭芬多的勇氣？不，你的行動是生存計算，而非無畏。赫奇帕奇的忠誠？你連‘歸屬’的概念都缺乏。拉文克勞的智慧？你的思維是生存邏輯的直通車，而非對知識的渴求…”帽子沉吟著，似乎在艱難地抉擇。
維恩已經(jīng)開始不耐煩了。
她在心里催促：快點。斯萊特林看起來不錯，綠色順眼。
“斯萊特林？”帽子捕捉到了她這個極其微弱的、基于顏色喜好的念頭，蒼老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玩味，“精明？野心？你甚至沒有明確的‘想要’。資源？地位？對你來說只是生存工具…但…”
帽子的聲音陡然變得低沉而嚴肅，仿佛穿透了維恩刻意維持的表象，看到了更深層的東西：
“你骨子里有一種…純粹的、近乎原始的‘力量’本能。一種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活下去’的韌性，哪怕將自身扭曲成怪物也在所不惜。為了生存，你可以毫不猶豫地利用規(guī)則、踐踏界限、甚至…將他人視為‘資源’。這種對自身存在近乎偏執(zhí)的維護，這種在絕境中磨礪出的、如同淬毒匕首般的冷酷…是的，非常純粹，非?！谷R特林?！?/p>
帽子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為這個結論感到一絲悲哀，但最終還是用洪亮的聲音，清晰地喊出了那個名字：
“斯萊特林！”
聲音在寂靜的禮堂里回蕩，顯得格外突兀。
短暫的死寂。
隨即，斯萊特林長桌爆發(fā)出稀稀拉拉的、明顯帶著遲疑和困惑的掌聲。
德拉科·馬爾福象征性地拍了兩下手，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惡和“我們學院怎么收了這種垃圾”的表情。
他身邊的克拉布和高爾傻乎乎地跟著拍手。潘西·帕金森厭惡地皺緊了鼻子，仿佛聞到了什么臭味。
只有西奧多·諾特，依舊維持著那副冰冷的表情，眼睛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微光，似乎在重新評估著什么。
其他學院則是一片嘩然。
“斯萊特林？！那個偷褲衩的變態(tài)？”
“分院帽瘋了嗎？這種人怎么能進斯萊特林？”
“他看起來哪里像個斯萊特林？像個乞丐還差不多！”
“完了，斯萊特林今年的學院杯…”
維恩面無表情地摘下帽子，隨手丟回凳子上，動作隨意得像丟掉一張廢紙。
她對斯萊特林的稀落掌聲毫無感覺，對周圍的議論更是充耳不聞。她的目光已經(jīng)精準地鎖定了斯萊特林長桌上那盤離她最近的烤小羊排。
她臉上那副吊兒郎當?shù)男θ萦旨由盍艘稽c，帶著點“任務完成，該吃飯了”的輕松感，邁開步子，在無數(shù)道復雜目光的注視下，晃晃悠悠地走向那片銀綠色的區(qū)域。
斯萊特林長桌的學生們下意識地在她走近時挪開了一點位置，在她周圍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真空地帶，仿佛她身上帶著什么瘟疫。
維恩毫不在意，她挑了個看起來食物最豐盛的空位，一屁股坐了下去。柔軟的綠色天鵝絨坐墊比她孤兒院的硬板床舒服多了。
她拿起離她最近的一個銀質(zhì)叉子，叉子沉甸甸的，比她用過的所有餐具都高級，看也沒看周圍那些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直接叉起一大塊油光發(fā)亮的小羊排，塞進了嘴里。
動作算不上優(yōu)雅，甚至帶著點狼吞虎咽的急切，咀嚼得很大聲。
餓。先填飽肚子。
至于斯萊特林？銀綠色？
不過是個吃飯的地方罷了。
在她低頭專注對付羊排的時候，教師席上，鄧布利多湛藍色的眼睛透過半月形鏡片，靜靜地看著那個在銀綠色海洋中顯得格格不入、卻異常專注地進食的黑發(fā)身影。
他輕輕拿起一顆檸檬雪寶，沒有吃，只是在指尖慢慢轉(zhuǎn)動著，鏡片反射著燭光，遮住了他眼中深邃的思緒。
麥格教授則板著臉，目光嚴厲地掃過斯萊特林長桌，尤其是在維恩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地宣布：“安靜！分院儀式結束！現(xiàn)在，宴會開始！”
隨著她的話音，長桌上再次堆滿了豐盛的食物。歡聲笑語再次響起，逐漸淹沒了關于“褲衩小偷”的竊竊私語。
維恩·維爾克斯，這個情感缺失的默然者，這個用內(nèi)褲疊千紙鶴的“變態(tài)”，就在這片喧囂和食物的香氣中，在斯萊特林冰冷的銀綠色帷幕下，開始了她在霍格沃茨的生存之旅。
她拿起一只沾滿蜂蜜的雞腿，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油脂沾滿了嘴角。
活下去。
收集心跳值。
避免懲罰。
這就是她的全部目標。
至于斯萊特林？不過是地圖上一個標注著“食堂”的坐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