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昭,我懷孕了。”市婦幼醫(yī)院門口,冷風(fēng)卷著傍晚的雨絲,吹得人骨頭發(fā)寒。
姜寧撐著傘,臉色比陰沉的天還白幾分,她看著我,聲音很輕,卻像一顆釘子,
狠狠扎進我混亂的腦子里。我剛從機場接回沈月薇,那個在我心口盤踞了十年的名字。
她剛下飛機就暈倒了,醫(yī)生說她心臟狀況很不好,需要立刻靜養(yǎng),絕對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而現(xiàn)在,姜寧,我結(jié)婚三年的妻子,給了我最大的刺激。我下意識地皺眉,
語氣里滿是不耐:“這種時候你別添亂了行不行?月薇她剛回來,身體很差。
”姜寧的嘴唇動了動,眼里的那點微光,像是被風(fēng)吹了一下,滅了?!疤韥y?
”她重復(fù)著這兩個字,自嘲地笑了一下,“是啊,你的白月光回來了,我做什么都是添亂。
”“你知道就好!”我煩躁地扒了扒頭發(fā),“孩子的事,以后再說。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月薇的身體,醫(yī)生說她……”“顧言昭,”姜寧打斷我,聲音不大,
卻異常清晰,“她重要,還是你的孩子重要?”我被她問得一愣。這個問題,
我根本不想回答。我的沉默,似乎給了她答案。她眼里的光徹底熄滅了,像一捧燒盡的灰。
“我知道了。”她點點頭,轉(zhuǎn)身就要走。我一把拉住她:“你去哪?”“不關(guān)你的事。
”“姜寧!”我提高了音量,壓著火氣說,“你非要現(xiàn)在鬧嗎?月薇她就在樓上病房里,
萬一被她聽到……”“聽到什么?聽到你結(jié)婚了?還是聽到你要當(dāng)爸爸了?
”姜寧甩開我的手,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顧言昭,你藏著我三年,
不讓任何人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連自己的孩子,也要藏起來嗎?”“不是藏!
”我感覺自己的耐心正在被耗盡,“是時機不對!
月薇她……她當(dāng)年是為了救我才落下病根的,我欠她的!現(xiàn)在她好不容易回來,
我不能再讓她受刺激了!”“所以,我就活該受刺激?我的孩子就活該見不得光?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傘面上,也砸在我心上,亂糟糟的一片。
沈月薇蒼白脆弱的臉,和姜寧此刻決絕的眼神,在我腦子里交替出現(xiàn)。
一個是我欠了半條命的過去,一個是我名正言順的現(xiàn)在。可這個“現(xiàn)在”,
卻是在錯誤的時間,給了我一個錯誤的消息。我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這個孩子,
不能要?!蔽艺f出這句話的時候,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姜寧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她的身體開始發(fā)抖,不是因為冷,是氣的。“你……你說什么?
”“我說,這個孩子不能要?!蔽铱粗难劬Γ蛔忠痪涞刂貜?fù),“姜寧,算我求你。
月薇的身體等不了,醫(yī)生說她可能……可能時間不多了。我只想好好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孩子,我們以后還會有,但月薇,我只有一個。”“以后?”姜寧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顧言昭,你覺得我們,還會有以后嗎?”我閉上眼,狠下心腸:“只要你把孩子拿掉,
安安分分地等我。等月薇……等事情結(jié)束了,我會加倍補償你?!薄把a償?
”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用什么補償?用你施舍的愛嗎?顧言昭,你真讓我惡心。
”她說完,轉(zhuǎn)身就走,決絕地沖進了雨幕里。我沒有去追。我告訴自己,這是最好的選擇。
長痛不如短痛。只要解決了眼前最大的麻煩,一切都會回到正軌。我回到沈月薇的病房,
她已經(jīng)醒了,正虛弱地靠在床頭。看到我,她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言昭,你去哪了?
我一醒來看不到你,好害怕?!蔽倚睦镆卉?,走過去握住她冰涼的手:“沒事,
我就是出去透口氣。感覺怎么樣?”“老毛病了?!彼撊醯?fù)u搖頭,“言昭,對不起,
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傻瓜,說什么呢?”我?guī)退春帽唤牵?/p>
聲音是我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你回來就好,以后,我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她靠在我懷里,像一只脆弱的蝴蝶。我抱著她,心里卻莫名地空了一塊。窗外,雨還在下。
我不知道,姜寧去了哪里。2第二天,我接到了醫(yī)院的電話。是姜寧的主治醫(yī)生打來的,
聲音很公式化:“顧先生嗎?您的太太姜寧女士,已經(jīng)預(yù)約了明天上午九點的人流手術(shù),
請您作為家屬,務(wù)必到場簽字?!蔽椅罩娫?,半天沒說出話來。她竟然……真的同意了。
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又像是被什么東西堵著,悶得發(fā)慌。
“顧先生?您在聽嗎?”“……在?!蔽一剡^神,“好,我知道了,明天我會準(zhǔn)時到。
”掛了電話,我站在病房走廊的窗邊,看著樓下車水馬龍。我告訴自己,這樣是對的。
為了月薇,必須這么做??蔀槭裁?,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第二天上午,
我把月薇安頓好,請了最好的護工,然后開車去了婦產(chǎn)科。手術(shù)室門口的長椅上,
坐滿了等待的家屬。我一眼就看到了姜寧。她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色連衣裙,獨自坐在角落里,
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她比昨天更瘦了,好像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我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她沒有看我,也沒有說話,只是把手里的化驗單捏得更緊了,指節(jié)都泛白了。我張了張嘴,
想說點什么,比如“對不起”,或者“委屈你了”。但話到嘴邊,又覺得虛偽。
是我親口讓她拿掉孩子的,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護士說,要家屬簽字?!弊罱K,
我只擠出這么一句干巴巴的話。她這才抬起頭,把一份手術(shù)同意書遞給我。我接過來,
看到上面“終止妊娠”幾個字,手抖了一下。筆尖落在紙上的那一刻,
我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一下,沉重得像是在敲喪鐘?!邦櫻哉??!彼鋈婚_口,
聲音沙啞?!班牛俊薄昂炌曜?,我們就離婚吧?!蔽颐偷靥ь^,撞進她一片死寂的眼眸里。
那里面,沒有恨,沒有怨,什么都沒有,像一口枯井?!澳阏f什么?”“我說,離婚。
”她平靜地重復(fù),“我成全你和沈月薇,你放我一條生路?!薄拔覜]想過要離婚!
”我有些急了,“我說了,等月薇的事情處理好,我會補償你的!”“不必了?!彼龘u搖頭,
“我嫌臟。”這兩個字,像兩根燒紅的針,狠狠扎進我的心臟。護士從手術(shù)室里出來,
喊道:“姜寧,到你了,家屬簽好字了嗎?”姜寧站起身,看了我一眼,那眼神,
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說:“簽吧。簽完,我們就兩清了?!蔽夷X子一片空白,
幾乎是機械地,在“家屬”那一欄,簽下了我的名字?!櫻哉?。三個字,我寫了三年,
卻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感覺如此沉重,如此不堪。姜寧拿著簽好字的同意書,轉(zhuǎn)身,
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那扇冰冷的手術(shù)室大門。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我忽然有一種沖動,
想沖進去把她拉出來。我想告訴她,孩子我們不拿了,婚我們也不離了??墒?,
我的腳像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手機在這時響了,是護工打來的?!邦櫹壬缓昧?!
沈小姐她……她突然心悸,呼吸困難,您快回來看看吧!”我腦子“嗡”的一聲,
所有的猶豫和掙扎,瞬間被恐懼取代?!拔荫R上回來!”我掛了電話,
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手術(shù)室大門,然后,轉(zhuǎn)身,飛奔而去。我選擇了沈月薇。再一次。
3我在沈月薇的病房里,守了整整一天一夜。她這次的情況很兇險,
醫(yī)生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我簽?zāi)切┪募臅r候,手抖得不成樣子。我害怕,
怕她就這么走了。怕我這輩子都還不清欠她的債。幸好,最后還是搶救過來了。
她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得像紙,拉著我的手,氣若游絲地說:“言昭,
我是不是……快不行了?”我強忍著心酸,笑著安慰她:“別胡說,
醫(yī)生說你已經(jīng)脫離危險了,好好休養(yǎng),很快就會好起來的。”“真的嗎?”“真的。
”她這才安心地閉上眼睛,沉沉睡去。我看著她熟睡的側(cè)臉,心里五味雜陳。這時候,
我才想起姜寧。算算時間,她的手術(shù)應(yīng)該早就做完了。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一個人在醫(yī)院,
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我心里涌起一陣強烈的愧疚,拿出手機,想給她打個電話。
可號碼撥到一半,我又猶豫了。她說了,我們兩清了。她現(xiàn)在,一定很不想見到我。
我煩躁地收起手機,告訴自己,等月薇情況穩(wěn)定一點,我就去看她。給她請最好的護工,
買最貴的補品,用物質(zhì)來彌y補對她的虧欠。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我在醫(yī)院又待了兩天,
直到醫(yī)生說沈月薇徹底穩(wěn)定下來,只需要靜養(yǎng),我才終于松了口氣。我拖著疲憊的身體,
回了我和姜寧的家。那個我曾經(jīng)覺得溫暖,現(xiàn)在卻讓我感到窒息的地方。推開門,
屋子里一片死寂,冷冰冰的,沒有一絲人氣。我喊了兩聲“姜寧”,沒人回應(yīng)。我走到臥室,
床上空蕩蕩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衣柜是開著的,里面屬于她的那一半,已經(jīng)空了。
梳妝臺上,她平時用的那些瓶瓶罐罐,也都不見了。只留下一張紙,壓在首飾盒下面。
我走過去,拿起那張紙。是離婚協(xié)議。下面,已經(jīng)簽好了她的名字:姜寧。字跡清秀,
卻透著一股我從未見過的疏離和冷漠。協(xié)議的內(nèi)容很簡單,她什么都不要,凈身出戶。
只要求我,盡快簽字,辦理手續(xù)。我拿著那張紙,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
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疼得喘不過氣來。她真的走了。在我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之后,
她就這么干脆利落地,從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我瘋了一樣給她打電話,關(guān)機。給她發(fā)微信,
被拉黑了。我去她父母家,她爸媽用一種看仇人的眼神看著我,
說他們也不知道姜寧去了哪里,只讓我以后不要再來打擾他們。我動用了所有的人脈去找她,
卻發(fā)現(xiàn),她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我這才意識到,原來,
她早就做好了離開我的一切準(zhǔn)備。只有我,還傻傻地以為,只要我回頭,
她就一定會在原地等我。接下來的一個月,我一邊照顧沈月薇,一邊處理離婚的事。
我沒有在協(xié)議上簽字。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是不甘心,還是……害怕。
我怕一旦簽了字,我和她之間,就真的,連最后一絲聯(lián)系都斷了。沈月薇的身體恢復(fù)得很好,
她開始問起我的生活。“言昭,這幾年,你都是一個人嗎?”我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眼睛,
撒了謊:“嗯?!薄澳恰覀冞€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地問。我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我不知道。我曾經(jīng)以為,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是她,能和她重新在一起,是我夢寐以求的事。
可是現(xiàn)在,我看著她,腦子里出現(xiàn)的,卻是姜寧的臉。她笑的,哭的,生氣的,
委屈的……每一張臉,都那么清晰,像刀子一樣,在我心上來回地割。4時間過得很快,
一晃就是半年。這半年里,我和沈月薇的關(guān)系,不咸不淡。我給她安排了最好的療養(yǎng)院,
請了頂級的護理團隊,物質(zhì)上,我給了她我能給的一切。但我們之間,始終隔著點什么。
她幾次暗示,想和我重新開始,都被我找借口岔開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
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雖然,我的妻子已經(jīng)不見了。我更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我心里,
好像已經(jīng)裝不下別人了。那份沒有簽字的離婚協(xié)議,一直被我鎖在書房的抽屜里。
我偶爾會拿出來看看,看著上面“姜寧”那兩個字,一坐就是一下午。我開始瘋狂地想她。
想她做的飯,想她泡的茶,想她每天晚上等我回家的那盞燈。想她在床上,抱著我,
軟軟地叫我“老公”。那些我曾經(jīng)習(xí)以為常,甚至覺得有些厭煩的日常,
現(xiàn)在都成了最奢侈的回憶。我才發(fā)現(xiàn),三年的婚姻,她早就像空氣一樣,
滲透到了我生命的每一個角落。沒有她,我連呼吸,都覺得疼。我開始后悔了。如果那天,
我沒有說出那么殘忍的話。如果我選擇了孩子,選擇了她。現(xiàn)在的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
可是,沒有如果。就在我快要被這種悔恨淹沒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電話那頭,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冷靜,克制,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是顧言昭先生嗎?
”“我是,您是?”“我叫周濟安,是一名醫(yī)生。”他說,“姜寧,是我的病人?!蔽业男?,
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八趺戳??她出什么事了?”我急切地問,聲音都在發(fā)抖?!八龥]事。
”周濟安的聲音很冷,“只是,有些東西,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卑雮€小時后,
我出現(xiàn)在周濟安說的咖啡館里。他比我想象的要年輕,穿著白大褂,戴著金絲眼鏡,
氣質(zhì)儒雅,但眼神卻很銳利,像一把手術(shù)刀,能輕易剖開人心的偽裝。
他是我國最頂尖的心臟外科專家,我曾經(jīng)想請他給月薇做手術(shù),但他檔期太滿,根本排不上。
我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和他見面。“姜寧……她到底怎么了?”我迫不及待地問。
周濟安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病歷,推到我面前。“你自己看吧。
”我顫抖著手,打開病歷。當(dāng)我看到上面的診斷結(jié)果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這是什么?”“這是姜寧半年前的孕檢報告?!敝軡部粗?,
眼神里帶著一絲憐憫,和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顧先生,你的妻子,當(dāng)年懷的,是龍鳳胎。
”龍鳳胎……龍鳳胎!我的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像是有無數(shù)根針,
同時扎進了我的太陽穴,疼得我眼前發(fā)黑。我死死地盯著那份報告,上面的每一個字,
都像一個烙印,狠狠地烙在我的眼球上?!笆中g(shù)那天,”周濟安的聲音,
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飄渺,卻又無比清晰,“她大出血,情況很危險。她求我,
求我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一個孩子?!薄八f,這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念想了?!薄八裕?/p>
我拼了命,保住了那個男孩。”我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
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我只能看著他,眼淚不受控制地,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我……我竟然還有一個兒子……一個,我親手下令,要殺死的兒子。而姜寧,我的妻子,
她用自己半條命,把他從死神手里,搶了回來?!八秊榱吮W∵@個孩子,
身體受到了極大的損傷,以后……可能再也不能生育了?!敝軡驳拿恳痪湓?,
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把我的五臟六腑,都砸得粉碎?!邦櫻哉眩?/p>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像在看一堆垃圾,“你毀了她的一輩子,也差點,
毀了你的孩子?!薄艾F(xiàn)在,她和孩子都很好。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讓你去打擾他們。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到底錯過了什么?!闭f完,他轉(zhuǎn)身,離開了咖啡館。
只留下我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像一條狗一樣,泣不成聲。
5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咖啡館的。外面的陽光很刺眼,照得我睜不開眼睛。我開著車,
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游蕩,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都是周濟安說的話。龍鳳胎。她懷的是龍鳳胎。
我有一個兒子。還有一個,被我親手殺死的女兒。我的心,像是被活生生撕成了兩半,
一半在滴血,一半在燃燒。我把車停在路邊,一拳,狠狠地砸在方向盤上。“啊——!
”我嘶吼著,像一頭受傷的野獸。眼淚和鼻涕,糊了滿臉,我卻感覺不到一點狼狽。
我只覺得,疼。疼得快要死掉了。我拿出手機,翻出姜寧的照片。
那是我們結(jié)婚一周年時拍的,她穿著白色的紗裙,笑得像個孩子。我看著她的笑臉,
心如刀絞。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我回到家,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
我打開那個上鎖的抽屜,拿出那份離婚協(xié)議。我看著上面“姜寧”兩個字,第一次,
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我失去的,到底是什么。是一個愛我的妻子。是一雙可愛的兒女。
是一個完整的,幸福的家。而這一切,都是被我,親手摧毀的。我拿起筆,想在那份協(xié)議上,
簽下自己的名字。可是,我的手,抖得連筆都握不住。我不能簽。我怎么能簽?簽了,
就代表我承認(rèn),我放棄了她,放棄了我的孩子。我做不到。我把協(xié)議撕得粉碎,
扔進了垃圾桶。然后,我開始發(fā)了瘋一樣地,重新尋找姜寧。這一次,我知道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