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山孤影北風(fēng)卷地,白草折腰。李慕白緊了緊身上單薄的青衫,
望著前方蜿蜒無盡的山路,輕輕嘆了口氣。京城尚有八百里,盤纏已所剩無幾,
若非鄉(xiāng)親們湊錢送他趕考,怕是連這寒衣都置辦不起?!笆旰翱啵怀γ?。
”他喃喃自語,呼出的白氣瞬間被凜冽的寒風(fēng)吹散。天色漸晚,鉛灰色的云層低垂,
似乎隨時都要壓下雪來。李慕白加快腳步,想在落雪前找到一處避風(fēng)之所。轉(zhuǎn)過山坳,
忽見前方雪地中有一抹異色。走近一看,竟是只通體雪白的狐貍,倒在雪中已然凍僵,
奇異的是,這狐竟生有九尾,如雪中綻開的蓮?!熬盼埠??莫非是書中記載的靈物?
”李慕白蹲下身,伸手撫摸那已無生氣的皮毛,觸手冰涼,卻依然柔軟如云。
書生心生憐憫:“如此靈物,竟落得曝尸荒野的下場,實在可憐?!彼诳勇裨?,
目光忽被那九條蓬松狐尾吸引。每根毛發(fā)都銀白如雪,光澤流轉(zhuǎn),
比他見過的最好的狼毫還要精致數(shù)倍。“我正愁無稱手毛筆應(yīng)試...”這個念頭剛起,
李慕白立刻羞愧搖頭,“不可不可,趁人之危,非君子所為?!钡粗约盒心抑心侵Фd筆,
再想想科考在即,書生陷入掙扎。最終,他向著狐尸深深一揖:“狐仙在上,
小生李慕白赴京趕考,囊中羞澀,無力購置良筆。今借仙尾幾縷毛發(fā)制筆,
愿能助小生金榜題名,他日必當(dāng)為狐仙修廟立祠,以報恩德?!闭f完,
他小心翼翼地剪下狐尾尖端的幾縷銀毫,用布包好放入懷中。而后尋一處軟土,以手為鏟,
刨開凍土,將九尾狐安葬,堆起一個小小墳冢,以石為碑,刻“無名狐仙之墓”。風(fēng)雪愈大,
李慕白匆匆離去,未曾注意到一縷若有若無的銀光,隨著那幾縷狐毛,悄然潛入他的行囊。
是夜,書生寄宿破廟。取出狐毛,以自制竹管為桿,細(xì)心制成一支毛筆。
筆尖銀毫在火光下流轉(zhuǎn)著奇異光彩,觸手溫暖如玉?!昂霉P!真是好筆!”李慕白愛不釋手,
研墨試筆,在殘紙上寫下“天道酬勤”四字。筆鋒流轉(zhuǎn)自如,吸墨均勻,出鋒銳利,
是他從未用過的好筆。困意襲來,他將筆貼身收好,沉沉睡去。夢中,他見一白衣少年,
眉目如畫,笑靨生輝,對他盈盈一拜:“謝公子葬身之恩,無以為報,愿助公子功成名就。
”李慕白正要詢問,夢境已碎。醒來時天已微明,雪停風(fēng)住,唯有懷中毛筆隱隱發(fā)燙。
## 第二章 筆下有靈三月后,京城貢院??瓶嫉谌龍觯?jīng)義策問。李慕白凝神靜氣,
展卷閱題。題目艱深異常,涉及邊疆治理與漕運改革,許多考生已是額冒冷汗,筆懸半空。
李慕白亦覺棘手,正沉思間,忽覺手中毛筆微微震動。他未曾在意,蘸墨落筆,奇怪的是,
手腕似乎被某種力量牽引,筆下文字如行云流水,觀點新穎,論證嚴(yán)謹(jǐn),
許多見解竟是他平日未曾想過的?!肮衷眨 睍闹邪刁@,卻不敢停筆,任由那力量引導(dǎo),
洋洋灑灑,下筆千言。最后一場考試結(jié)束的鑼聲響起,李慕白方才擱筆,只覺手臂酸麻,
仿佛這筆不是自己在操控一般。走出考場,同行考生紛紛抱怨試題太難,
唯有李慕白沉默不語?;叵肟紙銎嬗?,他取出懷中毛筆仔細(xì)端詳,
那銀白色筆毫在陽光下流轉(zhuǎn)著淡淡光華,觸手生溫,不似凡物?!澳悄蔷盼埠嬗徐`性?
”他暗忖道。放榜那日,人山人海。李慕白擠在人群中,遠(yuǎn)遠(yuǎn)看見“李慕白”三字高懸榜首,
頓時目瞪口呆。“我...我是狀元?”他難以置信地揉著眼睛。
周圍頓時投來無數(shù)羨慕嫉妒的目光,幾位同期考生圍上來道賀,
語氣中卻不無酸意:“慕白兄深藏不露?。?/p>
”“平日不見兄臺有如此見識...”李慕白恍惚地回應(yīng)著眾人的祝賀,
手不自覺摸向懷中那支筆,似乎感覺到它正微微發(fā)燙。瓊林宴上,新科進士們齊聚一堂,
翰林學(xué)士、朝中重臣皆在場。皇上親臨,勉勵眾學(xué)子。宴至半酣,皇上突發(fā)雅興,
命狀元即興賦詩一首。李慕白心中一驚,他雖通文墨,卻非七步成詩之才。正慌亂間,
懷中毛筆又開始發(fā)燙。他靈機一動,請旨道:“臣乞筆墨?!碧O(jiān)奉上文房四寶,
李慕白卻取出懷中狐毛筆:“臣慣用此筆?!闭耗g,
他只覺得手腕再次被那股無形力量牽引,筆下如行云流水,
頃刻間一首七律躍然紙上:“瓊林宴上沐天恩,圣主臨軒賜醼頻。四海英才齊聚首,
九重雨露均沾恩。敢言獻策安邦國,愿竭丹心報至尊。他日功成身退后,猶懷今夜月明恩。
”詩成,滿座皆驚。不僅對仗工整,氣度恢宏,字跡更是飄逸出塵,有仙家風(fēng)骨。
皇上龍顏大悅:“好!好詩!好字!李愛卿真乃奇才!”當(dāng)即賞賜玉帶一條,黃金百兩。
李慕白謝恩歸座,手心卻滲出冷汗。他心下明白,這絕非自己所能為。是夜回到寓所,
他取出毛筆置于案上,點上三炷香,恭敬道:“狐仙在上,若真有靈,請現(xiàn)身一見。”良久,
毫無動靜。李慕白自覺可笑,搖頭準(zhǔn)備就寢。忽見毛筆泛起銀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墨跡凝而不散,漸漸化作一個白衣少年的虛影,笑吟吟地向他拱手:“公子終于喚我了。
”## 第三章 墨痕牽緣李慕白嚇得連退三步,
撞在椅上方才止住:“你...你真是那九尾狐?”少年虛影飄飄蕩蕩坐在案邊,
眉眼彎彎:“正是。多謝公子當(dāng)日葬身之恩,小狐名喚雪墨,修行千年,本欲渡上仙劫,
奈何功虧一簣,肉身盡毀。幸得公子收取遺蛻,使我魂魄有依?!睍?zhèn)定下來,
好奇地問:“所以你助我科舉,是為報恩?”雪墨點頭,又搖頭:“是報恩,也是自救。
我魂魄附于筆中,需借公子之手吸收天地靈氣,方能穩(wěn)固元神。公子用得越多,我恢復(fù)越快。
”說罷,他身影忽然晃動,似要消散。李慕白下意識伸手去扶,卻穿影而過。“怎么了?
”雪墨苦笑:“元神尚未穩(wěn)固,現(xiàn)身耗力太多。公子可否再寫幾字?”李慕白連忙鋪紙研墨,
提起筆來。筆尖觸及宣紙的剎那,雪墨的身影明顯凝實了幾分?!斑@是為何?”“筆墨相通,
文字有靈。公子書寫時產(chǎn)生的靈氣,正是我最好的滋養(yǎng)?!毖┠Φ溃鋈徽UQ?,
“不過總寫經(jīng)義策論太過無趣,今晚我們玩點別的可好?”不等李慕白回應(yīng),筆已自行而動,
在紙上勾勒出繁復(fù)圖案。李慕白細(xì)看之下,竟是月老祠的紅線圖?!澳阋錾??
”書生有不祥預(yù)感。雪墨笑而不答,操控毛筆在虛擬的紅線間穿梭勾畫。
只見原本井然有序的姻緣線被他攪得亂七八糟:八十老翁連著二八少女,悍婦配了懦夫,
甚至還有人獸相連的荒唐配對。“胡鬧!”李慕白急欲抽筆,卻被無形力量固定在原地。
雪墨玩得正歡,筆尖突然在一處停下。那里寫著李慕白的名字,旁邊卻空無一人。“奇怪,
公子為何沒有姻緣線?”雪墨凝神探查,忽恍然大悟,“原來月老忘了給公子牽線!
”李慕白苦笑:“大抵是覺得我這般窮書生,牽了也是白牽。
”雪墨卻不服氣:“如今公子是狀元郎,怎能無良配?”說罷筆尖輕點,
在李慕白名字旁勾勒出一個模糊身影。就在這時,一滴墨無意間滴落,
正好濺在那身影與另一名字之間,形成一道意外的連接。雪墨急忙要去修改,
窗外突然雞鳴破曉,他的力量迅速消退,身影漸漸淡去。
“糟了...墨跡干了就改不了了...”雪墨的聲音隨著身影一同消散,
只留李慕白對著紙上未干的墨跡發(fā)愣。那墨痕一端連著李慕白名字,另一端卻分了兩叉,
一叉指向模糊身影,另一叉竟連著當(dāng)朝太子——趙宸。
## 第四章 畫像生變太子選妃的消息傳來時,李慕白正在翰林院修撰史書。
作為新科狀元,他被任命為選妃畫試的監(jiān)考官之一,負(fù)責(zé)初審各地送來的淑女畫像。
這日夜里,李慕白在書房整理待審畫像,雪墨現(xiàn)出身形,好奇地翻看那些畫卷?!巴?,
這些都是候選的淑女?果然個個貌美如花。”雪墨嘖嘖稱贊,忽然看到一幅畫,皺起眉頭,
“此女面相刻薄,心術(shù)不正?!崩钅桨走^來一看,畫中女子眉目艷麗,卻是揚州鹽運使之女,
有名的驕縱千金。雪墨又翻到另一幅:“咦?這姑娘倒善良,可惜命運多舛。
”畫中女子溫婉秀氣,卻是小吏之女,家道中落。忽然,雪墨眼珠一轉(zhuǎn),
笑嘻嘻地取出毛筆:“公子,我們來做件好事如何?”“你又想做什么?”李慕白警惕地問。
雪墨卻不回答,徑直提筆點向那鹽運使女兒的畫像。筆尖輕觸,
畫中女子臉上頓時多出幾顆麻點,發(fā)髻歪斜,甚至嘴角還添了一顆大黑痣!“住手!
”李慕白急忙阻止,“這要是被發(fā)現(xiàn),可是欺君之罪!”雪墨輕松躲開他的手:“放心放心,
我這法術(shù)凡人看不出來?!闭f著又點到那小吏之女的畫像上,輕輕幾筆,
畫中女子頓時光彩照人,眉目更加精致動人。李慕白正要責(zé)備,忽聽門外腳步聲近。
雪墨瞬間化作銀光沒入筆中。進門的是同僚王翰林,來取幾幅已審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