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間在醫(yī)院地下二層。電梯下降到這一層時，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不全是來自溫度。
走廊燈光慘白，盡頭是一扇灰色金屬門，標著"病理科"三個紅字。我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里面是一個不大的接待廳，值班護士正在打瞌睡。"有事嗎？"她睡眼惺忪地問。
"我來認領桑綺羅的...遺體。"我的聲音在最后一個詞上打了個顫。
護士翻開登記簿："關系？""女兒。"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古怪："跟我來。
"穿過一道消毒門，溫度驟降。冷柜整齊排列在墻面上，每個抽屜都標著編號。
護士走到最里面一個柜子前，拉開抽屜。白布下是母親蒼白的臉。"確認一下。
"護士公事公辦地說。我點點頭，喉嚨發(fā)緊。"需要單獨時間嗎？""是的，謝謝。
"護士猶豫了一下："按規(guī)定不能留家屬單獨...""就五分鐘。"我塞給她幾張鈔票。
她迅速把錢塞進口袋："我去外面等你，按鈴叫我。"護士離開后，我輕輕掀開白布。
母親看起來比在ICU時更蒼白，但胸口仍有微弱的起伏。"媽..."我輕聲喚道。
沒有反應。我檢查了一下她的手臂，輸液針還在，連接著一個隱蔽的小型輸液泵。
這就是醫(yī)生說的"藥物誘發(fā)昏迷"。太平間門突然開了，我猛地轉身。
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走進來，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桑小姐。"他低聲說，
"我是林遠之。"我警惕地后退一步："誰？""你父親的朋友。"他走近，摘下口罩，
露出一張五十多歲的臉，"楚槐寧。"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證明。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遞給我。照片上是年輕的林遠之和楚槐寧，穿著軍裝，
站在一棵槐樹下。背面寫著："遠之兄留念，愿友誼長存?；睂?，1990年夏。
""我和你父親是軍校同學。"林遠之輕聲說，"他死前一個月，把一些東西交給了我保管。
""什么東西？""證據。"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證明楚槐安挪用公款、謀殺親弟的證據。
"我握緊口袋里的U盤："包括行車記錄？""不只。"他搖頭，
"還有財務賬本、錄音、證人證言。""為什么現在才出現？""時機未到。
"林遠之檢查了一下母親的輸液泵，"你母親知道我的存在，但我們約定，
只有在她無法繼續(xù)時，我才會現身。""她現在...""暫時安全。
"他調整了一下輸液速度，"但這種深度昏迷不能超過24小時，否則會有腦損傷。
""那怎么辦？""轉移。"他果斷地說，"我已經安排好了救護車，凌晨四點出發(fā)。
"我看了眼手表，還有兩小時。"去哪？""我的私人診所。"林遠之壓低聲音，
"但你得先告訴我，你拿到了什么？"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了U盤和文件。
林遠之快速瀏覽了一遍，點點頭："財務記錄，很好。但還不夠。""U盤里有什么？
""還沒看。"他走到角落的電腦前，插入U盤。屏幕上跳出一個文件夾，
里面是幾段視頻和掃描文件。點開第一個視頻，畫面是楚槐安的辦公室，
他對面坐著一個模糊人影。"處理干凈。"楚槐安的聲音清晰可辨，"不留痕跡。
""價格翻倍。"對方回答，"風險太大。""錢不是問題。"楚槐安推過一個信封，
"記住，心臟病發(fā)作。"視頻結束。"雇兇殺人的證據。"林遠之冷靜地說，
"但還不夠定罪。"第二個視頻是楚槐安和幾個董事的密談，討論如何掩蓋一筆巨額虧空。
"這可以證明財務欺詐。"林遠之評價道，"但和謀殺無關。
"最后一個文件是一份加密文檔，需要密碼。"試試槐寧的生日。"林遠之建議。
我輸入650321，錯誤。"倒過來。"123056，依然錯誤。"他犧牲日期。
"林遠之突然說，"1998年7月15日。"我輸入19980715，文檔打開了。
是一份詳盡的謀殺計劃，楚槐安親筆所寫，包括時間、地點、如何制造車禍、如何收買證人。
最后一行寫著："永絕后患。""找到了。"林遠之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直接證據。
"我盯著屏幕，胃部一陣絞痛。這就是殺死我親生父親的計劃，冷靜、精確、殘忍。
"為什么..."我的聲音嘶啞，"為什么楚槐安要殺自己的弟弟？""錢和權。
"林遠之關閉文件，"楚槐寧發(fā)現哥哥挪用公司資金做投機生意，虧損巨大。他準備舉報，
但楚槐安先下手為強。"我看向母親蒼白的臉："她知道嗎？""不完全知道。
"林遠之嘆了口氣，"她以為只是感情糾紛。楚槐安一直暗戀她，
當她選擇槐寧時...""因愛生恨？""部分原因。"林遠之搖頭，
"主要是槐寧威脅到了他的地位。楚家當時正在分家，老爺子更偏愛小兒子。
"我消化著這些信息，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是怎么活下來的？
"林遠之的眼神變得柔和："槐寧死前一個月就預感到了危險。他把你和母親送到鄉(xiāng)下，
托付給一個遠親。""桑明？""對，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林遠之點頭，
"他不知道內情，只當是遠房表妹投靠。""那桑棟...""他確實是桑明的兒子。
"林遠之苦笑，"你母親為了掩護你，故意表現得偏愛桑棟，
讓楚槐安誤以為他才是槐寧的孩子。"這個計劃如此周密，又如此殘忍。母親為了保護我，
不惜冷落自己的親生女兒，去寵愛別人的孩子。"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時機。
"林遠之嚴肅地說，"你母親一直在等，等你有能力保護自己，等證據鏈完整，
等楚槐安放松警惕。""韓東陽...""槐寧的戰(zhàn)友。"林遠之點頭，
"他潛伏在楚槐安身邊多年，就為收集證據。""他死了。"我低聲說，"為了救我。
"林遠之的表情變得凝重："他完成了使命。"沉默蔓延在冰冷的太平間里。
"接下來怎么辦？"最終我打破沉默。"首先，轉移你母親。"林遠之看了看表，"然后，
你需要做一件事。""什么？""去見楚琪。""她被抓了？""不，她自由，但被監(jiān)視。
"林遠之解釋道，"她手上有我們需要的最后一塊拼圖。""什么拼圖？
""錢叔的錄音帶提到'地板下'，你們找到了保險箱，但還有一處。""哪里？
""楚槐寧的墓碑。"我瞪大眼睛："什么？""槐寧下葬時，
我偷偷在棺材里放了一個鐵盒。"林遠之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里面有他收集的全部證據原件。""為什么現在才說？""因為需要鑰匙。
"林遠之從脖子上取下一個掛墜，打開，里面是一把小巧的銅鑰匙，
"而楚琪知道墓園的安全布局。"我接過鑰匙，冰涼沉重。"楚琪怎么知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