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靖的四句詩,如同一滴清泉落入靜湖,余音裊裊,在整個體育館內(nèi)回蕩。
文運擂臺的力量將所有人都拉入了一個古雅的劍室。一柄古劍靜臥在錦盒之中,劍身如一泓秋水,雖未出鞘,卻已然能感受到那內(nèi)斂的鋒芒。它在等待,等待一個能讀懂它孤高與寂寞的知音。
“為君知……”
觀眾們沉浸在這份屬于君子之間惺惺相惜的雅致意境中,仿佛自己就是那柄塵封的寶劍,在漫長的等待后,終于遇到了那個能讓自己發(fā)出清越龍吟的人。
這是一種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喜悅,純粹而脫俗。
“太妙了!這首詩寫的是劍,更是知己!諸葛靖不愧是諸葛靖,這境界太高了!”
“是啊,劍為知己者出鞘,這才是文人風(fēng)骨!”
直播間里,彈幕已經(jīng)刷成了瀑布。
“完了完了,林神這下碰到硬茬了,這首詩幾乎沒有破綻??!”
“意境太完美了,這要怎么超越?”
“林陽不會真的要止步半決賽了吧?”
就連虎子都緊張得攥緊了拳頭,手心里全是汗。蘇晗的目光也緊緊鎖在擂臺中央那個身影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周曉彤坐在休息區(qū)的角落里,屏幕上諸葛靖那溫潤如玉的臉和那首意境高遠(yuǎn)的詩,讓她心頭五味雜陳。她既希望林陽就此敗北,以證明自己輸?shù)貌辉?;又隱隱有一種更為陰暗的期待,期待林陽再次創(chuàng)造奇跡,將這個被捧上神壇的諸葛靖也拉下水,那樣,自己的失敗似乎也就不那么刺眼了。
擂臺上,諸葛靖的目光依舊熾熱,他看著林陽,那眼神仿佛在說:“我的劍已經(jīng)遞出,請君亮劍?!?/p>
林陽在那道目光的注視下,反而平靜了下來。他腦中那座無形的圖書館里,書頁飛速翻動,最終,定格在了一首短小精悍的詩篇上。
他抬起頭,迎上諸葛靖的視線,之前那種被猛獸盯上的不自在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坦然。
他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先對著諸葛靖微微頷首,像是在回應(yīng)對方詩中的那份敬意。
然后,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像鐘磬一般清晰地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劍客?!?/p>
僅僅兩個字,眾人眼前的場景便陡然一變。不再是那間雅致的劍室,而是一間簡陋的茅屋,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劍客,正對著一塊磨刀石,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十年磨一劍,”
林陽的聲音響起。
一瞬間,十年光陰仿佛被壓縮成了一剎那。所有觀眾都感覺自己的手握住了那柄劍,感受著冰冷的劍身在粗糙的磨石上一點點地消磨,發(fā)出沙沙的聲響。春去秋來,寒來暑往,窗外的桃花開了又謝,屋檐的冰棱結(jié)了又化。十年,是何等漫長而枯燥的歲月!那份孤獨,那份堅韌,那份對極致鋒利的執(zhí)著,通過這五個字,烙印進(jìn)了每個人的靈魂深處。
“霜刃未曾試?!?/p>
話音落下,磨劍聲戛然而止。
觀眾們仿佛能感覺到,手中那柄劍的重量變了。它不再是一塊凡鐵,而是凝聚了十年心血的神兵。劍刃上寒光流轉(zhuǎn),薄如蟬翼,鋒利得仿佛能吹毛斷發(fā),割裂空氣。一股冰冷而銳利的氣息撲面而來,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那是一種怎樣強大的力量?它被十年光陰打磨到了極致,卻從未真正展露過鋒芒,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全場一片死寂。
如果說諸葛靖的詩是靜,那林陽的這兩句便是藏。藏著十年的光陰,藏著無雙的鋒芒,藏著一股引而不發(fā)的巨大力量。
林陽的目光掃過全場,最終落回到諸葛靖身上,他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詢問的意味。
“今日把似君,”
場景再次變換。
茅屋消失了,劍客手持那柄磨礪了十年的霜刃,走出了江湖。他將這柄凝聚了自己十年心血的寶劍,坦然地展示在世人面前。
君,是誰?
是臺上的對手諸葛靖?是電視機前的億萬同胞?還是這蒼茫的天地?
所有人都感覺那柄劍被遞到了自己眼前。他們能看到劍身上映出的自己震驚的臉,能感受到那逼人的寒氣。
他們都在等待,等待這柄劍出鞘的理由。
林陽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平地驚雷,振聾發(fā)聵!
“誰有不平事?”
轟!
最后五個字,如同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劈在每個人的心頭!
如果說前三句詩是將一壺水燒到了沸點,那么這最后一句,就是徹底掀開了壺蓋,讓那股積蓄了十年的磅礴蒸汽,轟然噴發(fā)!
擂臺構(gòu)建的虛擬意境中,那名劍客,那個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仿佛在這一刻與林陽合二為一。他手持長劍,環(huán)顧四周,目光如電,問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整個天下!
誰有不平事?
有不平,我便為之鳴!
有冤屈,我便為之?dāng)兀?/p>
有壓迫,我便為之碎!
這一刻,這柄劍不再是文人雅士之間互相欣賞的玩物,不再是高山流水覓知音的信物。它活了過來,變成了一柄行俠仗-義、為國為民的俠者之劍!一股浩然正氣沖天而起,瞬間就將之前那份屬于知己之間的小情小愛沖刷得一干二凈!
“好?。?!”
不知是誰第一個從那股撼人心魄的意境中掙脫出來,聲嘶力竭地吼了一聲。
下一秒,整個體育館如同被引爆的火藥桶,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和喝彩聲,幾乎要將屋頂掀翻!
“臥槽!臥槽!這他媽才叫劍!這才是華夏的劍!”
“誰有不平事!我他媽頭皮都炸了!這才是我們想看的詩!”
“之前還覺得諸葛靖的詩意境高,現(xiàn)在一比,簡直就是小孩子的過家家!”
虎子激動得滿臉通紅,一蹦三尺高,抱著旁邊的椅子又叫又笑,狀若瘋魔。蘇晗的眼眶也紅了,她望著臺上那個挺拔的身影,眼中異彩連連。
而擂臺之上,首當(dāng)其沖的諸葛靖,整個人都呆立在原地。
他閉著眼睛,仿佛還在回味那最后一句石破天驚的詰問。他的身體甚至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致的興奮和震撼。
許久,他才緩緩睜開眼,看向林陽的目光,已經(jīng)不再是熾熱,而是化作了深深的敬佩與……一絲嘆服。
他沒有理會臺下震耳欲聾的歡呼,只是低聲地,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所有人說,將林陽的詩又念了一遍。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似君,誰有不平事?”
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清晰地傳遍全場,竟是壓過了那鼎沸的人聲。
“好詩……好詩啊……”諸葛靖喃喃道,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苦笑,但更多的卻是釋然和欣賞。
他抬起頭,對著全場觀眾,也對著林陽,朗聲分析道:“我與林兄,都以劍為題。我的詩,說的是‘匣中三尺水,塵封未曾試’,講的是劍的內(nèi)斂與孤高。林兄的詩,說的是‘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講的是劍的堅韌與鋒芒。單從前半段看,意境各有千秋?!?/p>
全場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認(rèn)真地聽著這位當(dāng)代文曲星的現(xiàn)場分析。
“真正的差距,在后半句。”諸葛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感慨,“我的劍,‘一朝聞龍吟,出鞘為君知’。這個‘君’,是知己,是同道。我的劍,是為知己而鳴,格局終究落在了個人的情誼上?!?/p>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向林陽。
“而林兄的劍,‘今日把似君,誰有不平事’!他將劍展示給天下人,問的是天下誰有不平之事!他的劍,是為天下蒼生而出鞘,為世間公道而揮舞!這是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胸懷!”
“我的詩,是‘為君知’,是小我。他的詩,是‘為不平’,是大我!”
“無論是立意,還是格局,我……輸?shù)眯姆诜?!?/p>
諸葛靖的聲音擲地有聲,他對著林陽,鄭重地躬身一揖。
這一番話,由他這個對手,這個公認(rèn)的天才口中說出,比任何裁判的判定都更具分量。
全場觀眾先是愕然,隨即爆發(fā)出比剛才更加猛烈十倍的掌聲!
“諸葛靖!有風(fēng)度!”
“我靠,輸了還幫對手分析,把對手捧得更高,這是什么神仙胸懷!”
“我收回之前的話,諸葛靖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他是真正的君子!只有君子,才能如此坦然地欣賞比自己更強的存在!”
“粉了粉了!兩個都粉了!這才是我們?nèi)A夏年輕一代該有的樣子??!”
角落里,周曉彤的臉色煞白。
她看著臺上那個坦然受了諸葛靖一禮的林陽,又看著那個躬身行禮、滿臉敬佩的諸葛靖,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她想起了自己落敗后,留下的那句狠話和憤然離場的背影。
再看看諸葛靖此刻的光風(fēng)霽月,坦蕩磊落。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愧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原來,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輸不起。自己引以為傲的才華和家世,在這一刻,被對比得像個笑話。
與此同時,櫻花國。
伊藤健司的辦公室內(nèi),氣氛凝重。下屬將最新的比賽視頻和情報呈了上來。
伊藤健司默默地看完了整場比賽,當(dāng)聽到那句“誰有不平事”時,他端著茶杯的手,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
“局長……”下屬小心翼翼地開口,“這個林陽……”
“不必說了?!币撂俳∷敬驍嗔怂?,將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陰鷙。
“曇花一現(xiàn)?哼,這已經(jīng)不是花了,這是一柄劍?!?/p>
“一柄……想要為華夏斬盡不平的劍?!?/p>
“立刻將此人的威脅等級,調(diào)到最高。我要他所有的資料,所有的!從出生到現(xiàn)在,巨細(xì)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