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潑墨般的夜,雨聲淅瀝,敲打著玻璃,襯得別墅里越發(fā)空寂的冷。
夢晚晚扶著酸軟的腰,剛從廚房熱了杯牛奶出來,就聽見二樓書房門被猛地拉開。
章徵霖站在走廊光影交界處,身形挺拔,西裝一絲不茍,只是眉頭擰著,
語氣是慣有的不耐:“夢晚晚,我上次帶回來的那份藍(lán)色文件夾,你放哪兒了?
”他的視線掃過她,掠過她手里那杯冒著微弱熱氣的牛奶,沒有停留,
像看一件不起眼的擺設(shè)。夢晚晚指尖蜷了蜷,杯壁的溫度暖不透手心。
“在書房左邊第二個抽屜,最上面。”她聲音平緩,聽不出情緒。他嗯了一聲,轉(zhuǎn)身回去,
腳步聲干脆利落,沒有一句多余的話。這就是他們的婚姻。一紙冷冰冰的契約,
維系著各自所需的面子與利益。他曾在新婚夜就清晰劃下界限:“夢晚晚,
這場婚姻只是形式,別指望我會愛你,更別做多余的事?!彼恢庇浀煤芮宄?。所以,
她藏起那點不該有的妄念,扮演著懂事本分的契約妻子,不打擾,不逾越,
甚至不敢讓他知道,她腹中悄然孕育了一個小生命。那是他某次酒醉后的意外。他忘了,
她卻只能獨自消化這個秘密,奢求不來他半分憐惜,連孕檢都是自己一個人去。寶寶很乖,
幾乎沒有折騰她,只是偶爾的抽痛和眩暈提醒著她此刻的脆弱。胃里忽然又是一陣翻攪,
她白著臉,快步走到洗手間干嘔起來。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她下意識壓抑著,
不想讓他聽見。書房的門依舊緊閉。她撐著洗手臺,看著鏡子里臉色蒼白的自己,
嘴角扯起一個微嘲的弧度??矗瑝敉硗?,你還在期待什么?深夜十一點,雨聲更大了。
書房門再次打開,章徵霖一邊打著電話一邊下樓,語氣焦躁:“對,項目數(shù)據(jù)必須馬上調(diào)整。
我知道時間晚了,突發(fā)情況也要解決!”他掛了電話,臉色很沉,徑直走向酒柜,翻了片刻,
煩躁地低咒一聲:“藥也沒了?”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這幾天連續(xù)高強度的工作和應(yīng)酬,他的偏頭痛又犯了,常吃的進(jìn)口藥恰好用完。
他的目光掃過客廳,落在蜷在沙發(fā)上似乎睡著的夢晚晚身上。他走過去,腳步聲中,
夢晚晚睜開了眼?!拔页3缘哪欠N止痛藥,你現(xiàn)在去幫我買一盒回來。”他語氣理所當(dāng)然,
甚至沒問一句她是否不舒服。窗外的雨正大,噼里啪啦砸在窗上。夢晚晚怔了一下,
下意識地?fù)嵘闲「?。這個時間,又下著大雨……但他臉上是顯而易見的不適和催促,
眉心緊鎖,仿佛她的遲疑是種不可饒恕的過錯?!昂芗??”他沉聲問,帶著不滿。
夢晚晚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緒,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好……”她起身,穿上外套,
拿過傘和車鑰匙。玄關(guān)的燈光勾勒出她單薄的背影。章徵霖已經(jīng)重新拿起手機,
似乎又在處理郵件,只淡淡追加了一句:“快點,我等著用?!避囬T關(guān)上,
隔絕了別墅里那點可憐的暖意。雨刮器左右搖擺,前方視野模糊不清。
深夜的街道空曠得嚇人,便利店的光暈在雨幕中顯得遙遠(yuǎn)而不真實。
一種莫名的心慌攫住了她。夢晚晚深吸一口氣,輕輕摸了摸小腹,低聲喃喃:“寶寶不怕,
媽媽很快就好?!辟I了藥出來,雨勢稍減。她加快腳步走向停在街角的車。突然,
旁邊昏暗的小巷里傳來一聲悶響,像是什么東西倒了。夢晚晚下意識地頓住腳步,
警惕地望過去。就在這一瞬,一條帶著刺鼻氣味的毛巾從身后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驚駭和恐懼瞬間炸開!她拼命掙扎,手指摳撓著那只粗壯的手臂,喉嚨里發(fā)出模糊的嗚咽。
腹中猛地一抽,讓她幾乎窒息。但那氣味無孔不入,力量懸殊太大。意識迅速抽離,
最后映入眼簾的,是地上那袋散落的藥品,和一雙渾濁貪婪的眼睛……再醒來時,
是在一個廢棄倉庫里。冰冷的水泥地,空氣中彌漫著鐵銹和霉味。她被反綁著手腳,
嘴也被膠帶封住。黑暗中,一個男人背對著她,正哼著不成調(diào)的曲子擺弄著什么器材,
冰冷的金屬光澤閃過。是攝像頭。夢晚晚的心臟瞬間被冰水浸透,恐懼扼住了喉嚨。不,
不行!她不能死在這里,她的孩子……強烈的母性壓過了劇烈的恐慌。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利用痛感維持清醒。她不能激怒他,必須智取。男人轉(zhuǎn)過身,
看到她醒了,咧嘴一笑,露出黃牙,眼神令人作嘔地在她身上逡巡。他走過來,
撕開她嘴上的膠帶。“乖一點,能少受點罪……”他渾濁的呼吸噴在她臉上。
夢晚晚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卻強忍著,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怯懦發(fā)抖:“大哥,我、我懷孕了,
兩個月了。經(jīng)不起折騰,會、會出人命的你也不想鬧大吧?”男人動作一頓,懷疑地打量她。
夢晚晚趁勢繼續(xù),聲音帶上了哭腔,顯得更加脆弱無助:“你放了我,我、我老公很有錢,
我們可以給你錢,很多錢。絕對不會報警,真的……求求你……”她一邊哀求,
一邊不動聲色地磨蹭著手腕上的繩索。幸好,綁架她的人似乎并不專業(yè),繩索捆得不算死緊。
男人聽到“很多錢”時,眼神明顯變了一下,露出貪婪和猶豫。就在他分神考慮的那一刻,
夢晚晚猛地掙松了手腕,幾乎是同時,她用盡全身力氣抬腳踹向旁邊一個生銹的鐵桶!
“哐當(dāng)——”一聲巨響在空曠的倉庫里炸開!男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一愣,
下意識地朝聲音來源看去。就這一秒的空隙!夢晚晚猛地爬起來,
不顧一切地朝記憶里大門的方向跌跌撞撞沖去!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小腹傳來隱隱的墜痛,
她什么都顧不上了,只有一個念頭:跑!活下去!身后傳來男人的怒罵和追趕的腳步聲。
她沖出門,一頭扎進(jìn)冰冷的夜雨里,拼命地跑,不敢回頭。雨水模糊了視線,腳下一滑,
重重摔在地上,膝蓋和手肘傳來火辣辣的痛,她卻立刻手腳并用地爬起來,
繼續(xù)跑……直到看到遠(yuǎn)處24小時便利店的燈光,
直到看到一輛巡邏的警車……警察將她送到醫(yī)院。檢查,錄口供。她臉色慘白,渾身濕透,
衣服破損,沾滿泥污和血跡,手肘和膝蓋的傷口猙獰。萬幸的是,
醫(yī)生檢查后說:“受了驚嚇,有點動了胎氣,需要靜養(yǎng),但孩子暫時沒事。
”孩子沒事……夢晚晚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一點點,巨大的疲憊和后怕席卷而來。
警察說會連夜偵查,讓她先回去休息。回到那棟冰冷的別墅時,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灰白。
她用備用鑰匙打開門,客廳里燈還亮著。章徵霖坐在沙發(fā)上,穿著睡袍,
面前擺著筆記本電腦,手邊是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聽到開門聲,他抬起頭。那一瞬間,
夢晚晚心里竟可悲地掠過一絲微弱的期待。期待他能看見她這一身狼狽,能問一句她怎么了。
但他沒有。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客廳的歐式座鐘上,然后才看向她,
眉頭不耐地蹙起:“夢晚晚,你去買個藥需要三個多小時?
你知道我明天一早有多重要的會議嗎?耽誤了我一小時十二分鐘。”他的聲音冰冷,
帶著徹夜未眠的煩躁和指責(zé)。夢晚晚僵在玄關(guān),雨水從她發(fā)梢滴落,在地上洇開深色的水漬。
身上的污穢、手臂和膝蓋已經(jīng)凝固的血跡、蒼白的臉色,在他眼里仿佛透明。
她所有的恐懼、掙扎、死里逃生的驚悸,在他一句“耽誤時間”面前,顯得那么可笑,
那么微不足道。心口那點最后的熱氣,徹底散了。只剩下冰冷的死灰。她動了動干裂的嘴唇,
一個字音都發(fā)不出來。章徵霖卻已收回視線,合上電腦起身,經(jīng)過她身邊時,
只留下一句帶著厭棄的吩咐:“下次有點時間觀念。把地上的水擦干凈,臟?!彼~步上樓,
沒有回頭。夢晚晚站在原地,聽著他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聽著主臥門被關(guān)上的輕響。
世界寂靜無聲。她慢慢地、慢慢地蹲下去,看著光潔地板上自己狼狽不堪的倒影,
看著那些泥水和血污,忽然極輕極輕地笑了一下。結(jié)束了。真的,該結(jié)束了。第二天,
章徵霖很早就出了門。他甚至沒問她一句昨晚后來怎么了,或許根本不在意。
夢晚晚安靜地起床,仔細(xì)地收好所有屬于自己的痕跡。那份契約,她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然后,她開始平靜地收拾行李。機票已經(jīng)訂好,去一個遙遠(yuǎn)的有陽光的地方,
那里沒有章徵霖,沒有溫家,只有她和寶寶。電視開著,播放著午間新聞,
背景音充斥著空蕩的別墅?!氨九_最新消息,昨日深夜,
我市警方成功破獲一起惡性迷暈擄人案件。犯罪嫌疑人劉某于西區(qū)某廢棄倉庫內(nèi)被抓獲歸案。
據(jù)悉,一名夢姓女子昨夜在購買藥品途中遭其擄掠,該女子憑借驚人機智與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