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祖斷劫云夢山深處,霧鎖煙迷,終年不散的靈氣幾乎凝成實質(zhì),
如乳白色的潮汐般緩慢流淌,滋養(yǎng)著山澗每一株異草、每一塊靈巖。絕壁之上,
一處洞府渾然天成,石門緊閉,其上覆蓋的藤蔓青翠欲滴,卻隱隱流動著玄奧的符紋微光,
將內(nèi)外隔絕成兩個世界。洞內(nèi)無日月。王詡靜坐于一方青玉蒲團上,身形凝定,
仿佛已化作山石的一部分。百載光陰在他周身流轉(zhuǎn),不落塵埃,
唯有體內(nèi)磅礴如海的法力與天道交感的靈識在無聲奔涌。他識海之中,
萬般景象生滅——星辰起落,山河變遷,人間烽煙倏忽明暗,又歸于寂然。
直至那一道深藏于命運洪流之下的兇煞陰影愈發(fā)清晰,冰冷、死寂、吞噬一切,
如同無形巨口,悄然迫近。無相劫。非兵禍,非天災,乃法則之崩壞,萬象之終焉。
三界俱蒙其害,仙佛人妖,無一可免。他驟然睜開雙眼。眸中不見百年滄桑,唯有星河璀璨,
倒映著推演到極致的天機軌跡,隨即一抹極淡的凝重沉淀其間。“時辰到了。
”無聲的低語在寂靜洞府中蕩開微不可察的漣漪。他起身,玄色道袍無風自動,
周身虛空隱隱浮現(xiàn)出八卦道紋,乾、坤、震、巽、坎、離、艮、兌,輪轉(zhuǎn)不休,
散發(fā)出恢弘而古老的氣息。石門轟然開啟,積年的幽寂被外界涌入的氣流攪動。
王詡一步踏出,立于絕壁之巔,抬頭望天。時值深夜,本該是星河垂野,皎月清輝灑遍人間。
然而此刻,天幕扭曲,星辰失序!無數(shù)星斗不再是恒定地閃爍,而是如同醉漢般胡亂竄動,
拖拽著慘白或血紅的尾光,相互碰撞、隕落,將夜幕割裂得支離破碎。
妖異的紫黑色云氣彌漫天際,貪婪吞噬著殘存的光亮。北斗七星黯淡無光,
帝星紫微搖曳欲墜,那象征人間帝王運數(shù)的紫氣,竟已稀薄得幾乎湮滅!王詡目光垂落,
掃向山下人間。烽火四起,怨氣沖霄。更有道道顏色渾濁、腥臭撲鼻的妖氣魔光,
毫不掩飾地直沖云霄,盤踞于各國都城之上,尤以那西方強秦之地最為濃烈,
幾乎將半壁天空染成墨池!妖魔橫行,竟已侵入朝堂綱紀之內(nèi)?!昂摺?/p>
”一聲冷笑自王詡唇邊逸出,冰寒刺骨,“魑魅魍魎,也敢竊據(jù)天命,亂我人間綱常?
”他并指如劍,凌空虛劃。周身流轉(zhuǎn)的八卦道紋驟然熾亮,嗡鳴作響,浩渺法力如無形巨手,
悍然攪動周天星辰之力!乾定天綱,坤鎮(zhèn)地維,離火焚邪,
坎水滌穢……一道道蘊含無上玄奧的軌跡隨著他的指訣沒入虛空,
強行牽引那些狂暴竄動的星辰,要將其撥回正軌,重定秩序。天穹之上,星芒亂射,
仿佛有無形巨網(wǎng)收束,混亂的星軌竟真的微微一滯,有了些許歸位的跡象。
就在此時——那無盡深遠的劫云最深處,比黑暗更黑暗的所在,
一雙巨大無比、冰冷淡漠的瞳孔,毫無征兆地猛然睜開!那非人眼眸中,
倒映著破碎的星辰、哀嚎的人世,以及……云夢山巔那試圖逆天改道的渺小身影。
一道跨越萬古洪荒的漠然意念,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瞬間穿透層層空間,鎖定了王詡。
“找到你了……”意念無聲,卻在他靈臺識海轟然炸響,帶著戲謔,帶著貪婪,
更帶著碾碎一切反抗的絕對意志。王詡身形猛然一震,周身的八卦道紋明滅不定,如遭重擊。
他霍然抬頭,目光如兩道冷電,直刺劫云深處那雙眼瞳。狂風驟起,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
額前幾縷發(fā)絲飛揚。云夢山的霧氣,霎時間冰冷刺骨。
第二章 星陣逆劫那雙巨瞳投下的冰冷凝視,并非僅僅作用于王詡的靈臺,
更化作實質(zhì)的威壓,轟然降臨云夢山巔。周遭流動的靈氣瞬間凝滯,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絕壁巖石表面悄然爬滿細微的裂紋。王詡周身自行流轉(zhuǎn)的八卦道紋猛地一暗,
仿佛被無形巨手狠狠攥握,光華急促閃爍,幾欲崩散。
他體內(nèi)正強行牽引周天星辰的浩瀚法力驟然遭遇反噬,氣血一陣翻騰。然而,
那清癯的面容上不見驚惶,唯有霜雪般的寒意層層覆壓。他冷哼一聲,
并未撤回指向蒼穹的劍指,反而左手法訣疾變,于身前虛劃圓融太極?!扒そ璺?,
八卦衍天,御!”低沉的道音吐出,每一個字都引動虛空震蕩。
那明滅不定的八卦道紋驟然穩(wěn)定,光華暴漲,乾天在上,坤地在下,離火坎水奔騰左右,
震雷巽風交織轟鳴,艮山兌澤穩(wěn)固四方。八相輪轉(zhuǎn),演化出一方堅不可摧的小世界,
將他周身護得嚴嚴實實。那來自劫云深處的恐怖威壓被這驟然亮起的八卦光幕一擋,
雖仍沉甸甸壓得光幕漣漪陣陣,卻再難寸進。趁此間隙,王詡右手指訣再變,愈發(fā)急促玄奧。
那原本因妖瞳出現(xiàn)而再次躁動混亂的星辰,被一股更加強橫精妙的意志強行梳理。
只見夜空中,數(shù)十顆最重要的主星猛地定住方位,不再胡亂竄動。
它們彼此之間延伸出璀璨奪目的光絲,縱橫交錯,
勒出一幅龐大無比、復雜異常的星圖陣勢——正是失傳已久的“周天星斗鎮(zhèn)魔大陣”的雛形!
每一道光絲都蘊含著王詡以自身無上法力混合天道規(guī)則凝聚的鎮(zhèn)壓之力,光芒所至,
那些彌漫的紫黑色劫云如沸湯潑雪,發(fā)出“嗤嗤”的刺耳聲響,迅速消融退散。
數(shù)道最為猖獗、試圖撞擊帝星的污穢妖芒,被星陣光芒一掃,頓時發(fā)出凄厲慘嚎,當場崩滅,
化為縷縷青煙。天穹的混亂,竟被他以一己之力,短暫地遏制住了片刻!劫云深處,
那雙萬古妖瞳中掠過一絲清晰的訝異,隨即化為被螻蟻挑釁后的滔天怒意。眸中深處,
開始有無窮無盡的混沌漩渦生成,醞釀著更加可怕的毀滅性能量。
王詡對那即將到來的風暴恍若未覺,他劍指維持星陣運轉(zhuǎn),
目光卻如冷電般再次掃向烽煙處處的人間,尤其是在那妖氣最盛的西方秦地停頓一瞬。
“星陣只能暫阻劫運蔓延,無相劫根,仍在人間濁心,妖物亂政。”他低聲自語,
聲音里聽不出情緒,卻帶著定人生死的決斷,“魑魅魍魎既敢現(xiàn)身朝堂,便是自尋死路。
”他左手緩緩抬起,五指微張,對著下方廣袤的人間大地,虛虛一抓。并非抓取實物,
而是攫取冥冥之中,與天上星陣遙相呼應的人間“氣”!云夢山下,方圓千里之內(nèi),
所有正在發(fā)生的戰(zhàn)亂、瘟疫、陰謀、殺戮所產(chǎn)生的那股絕望、死寂、怨毒的負面氣息,
仿佛受到了不可抗拒的牽引,化作無數(shù)道肉眼不可見的灰黑色氣流,尖嘯著沖天而起,
盡數(shù)匯入王詡的掌心。他周身八卦道紋急速旋轉(zhuǎn),
將這些足以讓任何仙佛墮落的污穢惡氣強行煉化、提純,去其蕪雜,
留其最本源的“煞”與“劫”之真意。片刻之后,王詡攤開的掌心之中,
凝聚出一枚幽暗到極致、微微跳動的黑子。它不過指甲蓋大小,
卻仿佛蘊含著世間一切的災厄與不祥,看上一眼便令人神魂悸動。他屈指一彈?!叭?。
”黑子無聲無息地沒入虛空,消失不見。下一刻,萬里之外,強秦都城咸陽之上,
那濃得化不開的妖氣魔云核心處,一點極致的幽暗驀然閃現(xiàn)。隨即——轟!??!
無聲的爆炸在氣運層面轟然爆發(fā)!那凝聚了無邊惡念與劫力的黑子,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
瞬間引爆了咸陽上空積郁的所有妖氛、魔念、孽障!肉眼可見的沖擊波在氣運云層中擴散,
無數(shù)扭曲的妖魔虛影在哀嚎中崩碎消散。
盤踞于秦宮深處的某道強大妖物發(fā)出一聲又驚又怒的咆哮,氣息瞬間萎靡了大半,
顯然受了重創(chuàng)。咸陽上空,那墨池般的污濁天幕,竟被硬生生炸開一個巨大的窟窿,
久違的清冷星輝得以短暫灑落。王詡收回目光,對那結(jié)果并無意外。這點手段,
不過是略施懲戒,稍清寰宇。他重新抬頭,
望向劫云深處那雙因人間變故而怒意更盛的萬古妖瞳。周天星斗大陣的光芒在他身后流轉(zhuǎn),
將他映襯得如同神祇?!翱磥?,清閑日子到頭了。”王詡淡淡自語,袖袍一拂,
身形于云夢山巔緩緩淡去,唯有余音繚繞,“這人間劫運,便由老夫親自入局,下一盤棋吧。
”目的地,正是那妖氛雖暫挫卻仍根深蒂固的——秦地。
第三章 渭水龍影云夢山巔的身影已然淡去,唯有那聲“下一盤棋”的余韻,
攪動著尚未平復的天地靈氣。下一瞬,王詡已置身于萬里之外的渭水之濱。
并非肉身橫渡虛空,而是神念牽引,以周身流轉(zhuǎn)的八卦道紋為橋,借天地之勢,瞬息而至。
這便是他已臻化境的“心遁”之術(shù),念之所至,身即所往。渭水湯湯,濁浪翻涌。
這條滋養(yǎng)了秦地沃野,見證了周室興衰的古老河流,此刻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沉悶與腥氣。
水色不再清澈,反而泛著一種油膩的黑綠,河面上時不時冒出幾個巨大的腐敗氣泡,
噗地裂開,散出令人作嘔的腥臭。兩岸土地焦黑,草木枯敗,仿佛被烈火燎過,
又似被酸液腐蝕。更遠處,本應繁忙的田野阡陌不見人煙,只有幾處殘破的窩棚和零星白骨,
訴說著饑荒與戰(zhàn)亂的雙重摧殘。王詡玄色道袍拂過枯草,未染塵埃。
他目光沉靜地掃過這片慘淡景象,最終落在那渾濁的河面上。河水之下,
并非只有淤泥和水草,
更有濃郁得化不開的怨憎、死氣、以及一絲被強行壓制的……古老龍氣。秦國偏居西陲,
承水德,尚黑,傳說其先祖與渭水龍神有舊,得水運庇佑,方能日漸強盛,虎視東方。
可如今,這水德之運已被污穢侵染,龍氣奄奄,反倒成了滋養(yǎng)邪魔的溫床?!八}枯竭,
龍靈泣血?!蓖踉傒p聲低語,抬步,竟徑直向滔滔渭水走去。水面在他足下自動分開,
形成一條無水通道,直通河底。越往下,那股腥臭怨氣越發(fā)濃烈,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黑霧,
其中仿佛有無數(shù)溺死之人的慘白手臂伸出,欲將闖入者拖入無盡的深淵。王詡視若無睹,
周身自有清光流轉(zhuǎn),諸邪避易。河底景象逐漸清晰,并非淤泥,
而是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粘稠的黑色油狀物,不斷咕嘟冒著氣泡。在這片污穢的中心,
匍匐著一道巨大的、黯淡無光的虛影。那依稀是龍的形狀,但鱗片脫落大半,
露出腐爛的皮肉,龍角斷裂,一雙龍目渾濁不堪,充滿了痛苦與麻木。
它的四肢被無數(shù)條由污穢怨氣凝聚而成的黑色鎖鏈死死纏繞、穿刺,牢牢釘在河床之上。
每一次掙扎,都只會讓鎖鏈勒得更緊,溢出更多黑血,染濁周遭河水。這便是渭水龍靈,
秦地水運的象征,如今卻成了被竊取氣運、鎮(zhèn)壓折磨的囚徒。在王詡踏入河底領(lǐng)域的瞬間,
那些黑色鎖鏈仿佛擁有生命般躁動起來,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龍靈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
艱難地抬起巨大的頭顱,渾濁的龍目望向王詡,流露出哀戚與一絲極微弱的祈求。
“苦了你了?!蓖踉偟?,并無多少憐憫,唯有洞悉一切的平靜。他伸出右手,
食指指尖清光亮起,純凈而浩瀚,蘊含著滌蕩寰宇的先天道力。
就在他指尖即將點向那那些怨氣鎖鏈時——“嗡!”河底淤泥轟然炸開,
三道漆黑如墨、身形扭曲的水鬼猛地撲出!它們并非尋常溺死之鬼,而是經(jīng)由秘法煉制,
周身覆蓋著堅硬鱗甲,指甲鋒利如刀,口中噴吐著毒煞寒煙,直取王詡要害。
顯然是布陣之人留下的守護邪物,以防有人窺破此地奧秘,意圖解救龍靈。
王詡眉頭都未曾動一下,左手大袖隨意一拂。袖中似有乾坤開辟,風雷隱現(xiàn)。
那三只兇戾水鬼撲到半空,便如同撞上一堵無形壁壘,身形驟然僵滯,
隨即連慘叫都未能發(fā)出,便從鱗甲開始,寸寸碎裂,化為齏粉,被流動的河水一卷,
消失無蹤。而他的右手食指,已穩(wěn)穩(wěn)點中了一條最為粗壯的怨氣鎖鏈?!捌菩埃@正!
”清光自指尖迸發(fā),如烈陽融雪。那由無盡怨憎與邪法凝聚的鎖鏈瞬間劇烈顫抖,
表面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張痛苦扭曲的人臉幻影,發(fā)出無聲的尖嘯,隨即寸寸斷裂,崩解成縷縷黑煙,
迅速被清光凈化消散。一條鎖鏈崩斷,龍靈發(fā)出一聲混合著痛苦與解脫的悠長龍吟,
巨大的身軀震動了一下,周身黯淡的鱗片似乎都恢復了一絲微光。王詡動作不停,指尖連點,
清光縱橫閃爍。砰!砰!砰!一條接一條的怨氣鎖鏈應聲而碎。河底黑霧劇烈翻騰,
試圖重新凝聚,卻被那沛然道力死死壓住,不斷凈化。
就在最后幾條鎖鏈即將被盡數(shù)斬斷之時——“吼?。?!
”一聲遠比龍吟更加暴戾、充滿貪婪與嗜血的咆哮,自渭水上游猛地炸響,撼動整條河流!
河水瘋狂倒卷,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之中,一頭龐然巨物顯出身形。它似蛟非蛟,
似鱷非鱷,通體覆蓋著暗沉的血色鱗甲,頭顱猙獰,布滿骨刺,一張巨口獠牙參差,
滴落著腐蝕河水的毒涎。周身翻滾著近乎實質(zhì)的血煞之氣,竟比那怨氣鎖鏈還要兇厲數(shù)倍!
這妖物顯然一直潛伏在附近,吞噬著龍靈溢散的力量和渭水中的怨氣,
此刻察覺鎮(zhèn)壓即將被破,守護邪物被滅,立刻撲殺出來,要吞噬這龍靈本源,
更要撕碎那壞它好事的道人!血蛟妖物挾帶著滔天濁浪,直撲河底王詡,巨口張開,
腥風撲鼻,足以吞下一艘戰(zhàn)船!王詡終于抬起了頭,看向那撲來的兇物,眼神淡漠,
如同在看一塊頑石。他不閃不避,只是對著那血蛟,張口輕輕一吹。一口氣流出,初時微弱,
離唇便化作一道凜冽無比的先天巽風!風中有八卦符紋隱現(xiàn),銳利如天刀,迅疾似閃電。
巽風過處,血蛟周身那濃得化不開的血煞之氣如同紙糊一般被輕易撕裂開來。
風刃直接斬在它堅硬的鱗甲之上。“嗤啦——!”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
血蛟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龐大的身軀被這道看似輕柔的巽風硬生生從中剖開!
污血內(nèi)臟噴涌而出,瞬間染紅了大片河水,又被湍急的水流沖散。那不可一世的血蛟妖物,
竟被王詡一口氣吹成了兩半,殘軀掙扎了幾下,便迅速失去生機,沉入河底淤泥之中。此時,
最后一條怨氣鎖鏈也在清光下崩斷?!班弧?!
”渭水龍靈發(fā)出一聲高亢激昂、積郁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暢快龍吟!
龐大的龍軀猛然掙脫所有束縛,沖天而起!嘩啦!渭水河面炸開巨大的水花,
一道雖然依舊虛弱、卻重新煥發(fā)出青黑神光的龍影躍出水面,在空中矯健騰挪,攪動風云。
天空中那原本濃密的妖云被龍氣沖開一道裂隙,久違的陽光灑落一絲,照在龍鱗之上,
熠熠生輝。龍靈在空中盤旋數(shù)周,最終化作一道青光,落下河面,
顯出一個身著破損青袍、頭生龍角、面色蒼白卻難掩激動的中年人形象,
朝著河底的王詡躬身便拜?!靶∩裎妓堨`,叩謝上仙再造之恩!
若非上仙……”王詡已悄然出現(xiàn)在岸邊,仿佛從未下過水。他受了這一拜,
才淡然打斷:“禁錮汝者,非止邪法,更在人心貪欲,朝堂妖氛。鎮(zhèn)汝之鎖鏈,
乃萬民怨氣所聚,秦宮妖物借此竊取水運,滋養(yǎng)自身,禍亂國綱。
”龍靈所化的青袍中年人面露悲憤與羞愧:“上仙明鑒!那妖孽……那妖孽深得秦王信重,
把持朝政,擅權(quán)專橫,更布此毒陣,欲抽干小神本源,助其修煉魔功!秦室江山,
已被其蠶食殆盡矣!”王詡目光遙望咸陽方向,眸中星河流轉(zhuǎn),似已看透那重重宮闕,
直視那盤踞在權(quán)力核心的妖物?!翱芍涓_來歷?”龍靈沉吟片刻,
面露凝重與一絲畏懼:“小神被鎮(zhèn)于河底,只感知其妖氣森寒詭異,似與九幽血海有關(guān),
又能變幻人形,精擅蠱惑人心。其具體來歷……深不可測。
但小神曾聽其無意間提及……提及……”他壓低了聲音,
仿佛怕被冥冥中的存在聽去:“提及‘圣主將臨,此界當為獻禮’。
”王詡眼中精光一閃而逝。無相劫,妖瞳,獻祭一界……線索隱隱串聯(lián)。他不再多問,轉(zhuǎn)身,
衣袂飄飛,欲往咸陽?!吧舷闪舨剑 饼堨`急忙喊道,“那妖孽在宮中經(jīng)營日久,黨羽眾多,
自身法力更是深不可測,且狡詐異常!上仙雖神通廣大,但明槍易躲……”王詡腳步未停,
聲音隨風傳來,平淡卻自有睥睨之意:“無妨?!薄氨阕屗M展所能,布下天羅地網(wǎng)。
”“老夫此去,正要——”“掀了他的棋盤。
”第四章 咸陽詭局渭水龍靈望著那襲飄然遠去的玄色道袍,張了張口,
最終將勸誡之語咽回腹中。那身影看似從容不迫,每一步卻縮地成寸,
轉(zhuǎn)眼便消失在枯敗的荒野盡頭,
直指西方那座日益膨脹、吞噬著周遭生機與氣運的黑色巨城——咸陽。
王詡并未直接踏入城門。他立于咸陽城外十里一處荒蕪的土坡之上,遙望這座虎狼之都。
城墻高聳,黝黑如鐵,仿佛不是用泥土燒制,而是用生鐵熔鑄而成,
在晦暗的天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城頭上黑色旌旗招展,
旗上繡著的玄鳥紋樣卻顯得扭曲而猙獰,鳥喙尖長,透著一股嗜血的邪氣。
整座城池被一股龐大、混亂卻又被強行約束的能量場所籠罩。
那是百萬生民混雜的欲望、嚴刑峻法催生的恐懼、軍功爵制度激發(fā)的野心,
以及……深宮之中那不斷抽取、轉(zhuǎn)化這一切負面情緒的貪婪核心。尋常修士在此,
只怕靈覺立刻會被這污濁龐大的氣場所壓制,心神不寧。但對王詡而言,這沖天的濁氣,
恰似指路的明燈。他雙眸微闔,指尖在袖中輕掐,周身八卦虛影微微一閃,
乾、坤、坎、離四卦方位稍作調(diào)整。再睜眼時,
他周身氣息已與整個咸陽城的混亂氣場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此刻即便有同等級數(shù)的高手以神念掃過,也只會將他當做城中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邁術(shù)士,
甚至是一塊頑石,一縷清風。斂息潛形,天人合一。他緩步下山,匯入通往城門的人流。
城門口守衛(wèi)的秦兵個個身材高大,面色冷硬,眼神銳利如鷹隼,仔細盤查著每一個入城之人。
他們甲胄漆黑,矛戟雪亮,身上帶著淡淡的血煞之氣,顯然是百戰(zhàn)精銳。但在王詡眼中,
這些士卒的眉心之間,都纏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那黑氣與城中彌漫的妖氛同源,
subtly影響著他們的心志,放大著他們的冷酷與殺意。王詡?cè)玳e庭信步,
自兩隊士兵中間走過。那些士兵目光掃過他,竟無一人上前阻攔盤問,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入得城內(nèi),景象更是壓抑。街道寬闊,兩旁坊市排列也算整齊,但行人皆步履匆匆,
面色惶恐,少有交談。偶有言語,也壓得極低,生怕惹禍上身。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鐵銹味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腥甜氣息。不時有黑衣銳士縱馬馳過,
馬蹄聲如雷鳴,街上行人紛紛驚恐避讓。王詡的目光掠過那些低矮的民居,
望向城池中心那一片巍峨連綿的宮殿群。那里黑氣最濃,如同不斷翻滾膨脹的墨色云團,
云團深處,隱約可見一道扭曲龐大的妖影盤踞,
其氣息與渭水河底的怨氣鎖鏈、與他斬滅的血蛟同出一源,卻強大了何止百倍。
更有無數(shù)細密的黑氣絲線,以宮殿為中心,蔓延而出,連接著城中許多高門府邸,
甚至一些看似普通的民居。如同一張巨大的蛛網(wǎng),將整個咸陽,乃至整個秦國的氣運,
牢牢網(wǎng)羅其中,不斷向著中心輸送養(yǎng)料。“網(wǎng)羅甚廣,根基已深。”王詡心中明了。
這妖物不僅自身強大,更已將觸須深入了秦國的權(quán)力脈絡(luò),與這架戰(zhàn)爭機器緊密結(jié)合。
貿(mào)然直搗黃龍,即便能斬妖,也必引動整個秦國的反噬,殃及無數(shù),非上善之策。
他需一個切入點,一個能窺破這妖物在人間經(jīng)營的全貌,又能暫時避開其正面鋒芒的契機。
心思微動,王詡拐入一條僻靜小巷。巷尾有一間低矮的卜肆,幌子破舊,
上書“鐵口直斷”四字,卻門可羅雀。肆內(nèi)坐著一名老嫗,滿面皺紋,眼神渾濁,
正打著瞌睡。王詡走到攤前,屈指輕輕叩了叩桌面。老嫗驚醒,看到王詡,
懶洋洋道:“問吉兇?測八字?一錢一次。”王詡不答,只伸出食指,
在空中虛劃了一個卦象。那卦象一閃即逝,
卻流露出一絲精純無比、與這污濁城池格格不入的先天道韻。
老嫗渾濁的眼睛驟然爆出一抹精光,雖一閃而逝,但身體已瞬間坐直,警惕地四下張望,
壓低聲音急促道:“‘地火明夷’,暗夜微光?閣下是……”“故人。”王詡淡淡道,
“尋個清靜處說話?!崩蠇炈浪蓝⒅踉?,片刻后,緩緩點頭,起身顫巍巍地關(guān)上店門,
引著王詡走入后堂。后堂狹小昏暗,卻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燈焰穩(wěn)定,
散發(fā)著一圈微弱卻純凈的光暈,勉強將周遭的污濁之氣隔開少許。顯然,
這老嫗也是修行中人,只是道行低微,在此堅守,如同暗夜中一點殘燭。
“妾身乃墨家外門弟子,奉命在此監(jiān)視秦宮異動,接應同道?!崩蠇灢辉賯窝b,
聲音雖老邁卻清晰了許多,“近日咸陽已成龍?zhí)痘⒀?,宮內(nèi)那一位……感知越發(fā)敏銳,
手段越發(fā)酷烈。道友此時入城,所為何來?”她眼中帶著探究與擔憂?!皵匮?。
”王詡言簡意賅。老嫗倒吸一口涼氣,臉上皺紋都擠在了一起:“難!難如登天!
那妖相深得秦王信任,言聽計從,自身法力滔天,更網(wǎng)羅了大量邪修異士,組成‘黑冰臺’,
監(jiān)察天下,專門對付我等六國遺士與修行中人。近日……更是變本加厲。”她喘了口氣,
眼中浮現(xiàn)恐懼:“三日前,宮中傳出消息,秦王最寵愛的幼公子政突發(fā)怪疾,昏迷不醒,
渾身冰冷,太醫(yī)用盡辦法皆無效。那妖相趁機進言,稱需以至親之血為引,輔以秘法,
方能救治。朝野震動,但秦王……似是默許了?!薄爸劣H之血?”王詡目光微凝。“正是!
”老嫗聲音發(fā)顫,“公子政生母趙姬,如今被軟禁于芷陽宮!聽聞今夜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