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房租催命我盯著電腦屏幕上閃爍的光標,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卻一個字也沒打出來。
房東王叔的腳步聲回響在走廊里越來越近,葡撻葡撻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脆弱的神經(jīng)上。
"小楊啊,"王叔推開我半掩的門,"這個月的房租......"我趕緊站起來,
椅子腿順勢在地板上磨刮出刺耳的聲音。"王叔您坐,我給您倒杯水。""不用了,
"他擺擺手,眼睛掃過我堆滿泡面盒的茶幾,"上個月你說稿費沒到,
這個月......"我的臉突然燒了起來。"王叔,再寬限幾天,編輯說這周就能打款。
"我的聲音比想象中還要干澀。王叔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晃了晃。
"不是我不講情面,但下周一再不交,我只能換鎖了。"門被王叔隨意的關上后,
我癱坐在椅子里,像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氣,無力的癱坐在哪里。雙目無神的,過了許久,
我的眼睛才反應過來,被電腦屏幕右下角的郵箱圖標的跳動重新拉扯聚焦在電腦上,
是一封陌生的郵件。"楊棲檐先生:我司誠邀您參與'真實故事'創(chuàng)作計劃,稿酬豐厚,
預付五千......"我盯著那個數(shù)字看了三遍。發(fā)件人叫"青石編輯部",
地址是城郊的老客棧。2 神秘郵件這該不會是詐騙廣告郵件吧?手機嗡嗡地突然震動,
嚇了我一跳。平時為了憋文,大多數(shù)時候手機都是靜音狀態(tài),有幾次家人聯(lián)系不上我,
后來也被好好教育了一番,就調(diào)成震動了,像我這樣的人是不配有什么社交啥的,
沒必要不是么,打開微信,原來是大學同學群的消息,@全體成員:"十年聚會,青石客棧,
不見不散!"我的拇指怔怔地懸在了屏幕上方。上次同學會,馬刺兒當眾問我:"大作家,
出幾本書了?"當時我攥著啤酒瓶的手直發(fā)抖。窗外的雨點開始敲打玻璃。
我點開郵件里的地圖,青石客棧的坐標和同學會地點完全重合。"預付金已轉(zhuǎn),請查收。
"又一條郵件跳出來。手機緊接著又震動了,手機短信顯示銀行卡入賬五千。
我慌忙抓起外套沖出門,距離集合的時間快到了,差點撞上隔壁買菜回來的李阿姨。"小楊,
這么急去哪???","去......"我頓了頓,"去參加同學聚會。"好在緊趕慢趕,
趕上了公交車,我為了寫作在一個安靜的老舊小區(qū)租了一個房子當做創(chuàng)作基地,雖然老舊,
公共設施這些還是一應俱全的,好巧不巧的剛坐上車,這天兒,就像變臉的孩子一樣,
陰仄仄的黑央央的,像被潑了墨一樣的黑,不一會隨著遠處的幾聲炸雷,
雨水就像不要錢似的,傾倒而下,雨水順著公交車的窗縫滲進來,打濕了我的褲腳。
乘客們擠在一起,蒸騰的汗味和雨腥味混在一起。好在我那站人少,我又要去城西那個地方,
上車后,我就找了后排靠窗的位子坐下,這會兒雨太大,關上窗,
難聞的味道讓我原本疑慮的心思又起來了,于是我反復看著那封郵件,
試圖尋找出一絲可能得破綻。3 青石客棧"終點站到了。"司機的聲音驚醒了我。
雨中的這個城郊的老舊青石客棧像一張發(fā)黃的老照片。我推開門,
暖氣和笑聲像江邊起風時刮起的浪一樣,齊齊向我涌了過來。我正局促的不知道怎么辦,
一個人待久了,總感覺在人群涌動的地方難免格格不入。"喲,這不是我們的大作家嗎?
"馬刺兒的聲音從人群中炸開。我促狹略微拘謹?shù)姆隽朔鑫业难坨R兒,向著他們走過去。
他挺著啤酒肚走過來,西裝袖口露出明晃晃的金表。
班長圖自強立刻迎上來:"棲檐能來太好了!"他的手心全是汗,
"正好張局長想認識文化人......"我被連推帶拽的拉到酒桌前,
白石頭正舉著手機炫耀新買的寶馬。隨意的一指,我找了一個空位坐下,
正準備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上一口,然后我的手懸停在了離茶杯還有兩公分的位置,
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作家現(xiàn)在賺不少吧?"他瞇著眼睛問我。我的喉嚨發(fā)緊,
我順勢拿起了茶杯,剛想說話,客棧的燈此刻突然全滅了。"各位作家晚上好。
"一個機械女聲從四面八方響起,"青石故事會現(xiàn)在開始,現(xiàn)在請說出你們最真實的故事。
"黑暗中,我聽見圖自強的酒杯掉在了地上。玻璃碎裂的聲音在黑暗里格外刺耳。
片刻的慌亂過后,坐在鄰座的圖自強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呼出的酒氣噴在我臉上:"棲檐,
他開始說,
其實張局長的發(fā)言稿都是我寫的......"機械女聲再次響起:"請用真相換取故事。
""你他媽誰啊?"馬刺兒不耐煩的沖著天花板吼,金表在黑暗里反著微光。
我感覺到他的聲音在發(fā)抖。白石頭突然笑起來:"不就是講故事嘛來我先來,
我店里那些買保健品的老人......然后大家的故事一個接一個,在昏暗的環(huán)境里,
看不出大家的表情,觥籌交錯間,誰也不會注意對方,除了我,
在哪里安靜的記錄"一陣兒不合時宜的響鈴讓正在狂笑的他戛然而止,"操,
銀行打電話說我房貸明天就到期了......"場面一度安靜的落針可聞。
我的手機在口袋里不合時宜的震動。掏出來看到編輯部的消息:"素材收集完成度87%,
請繼續(xù)引導。"大家繼續(xù),我來給大家倒茶,
的登山杖重重杵在地上:"我兒子三歲了還不會叫爸爸......"他說完就沖進了廁所。
湯應熊的肌肉在陰影里繃成硬塊:"我老婆和瑜伽教練......"他猛灌了一口酒,
"去他媽的八塊腹肌。"班長突然跪在地上嘔吐。4 真相揭露我扶他時,
摸到他后頸全是冷汗。"領導上周讓我頂包......"他啞著嗓子說,
"我女兒還在重點小學......"忘了后面怎樣結束的,大家都喝得東倒西歪的,
我破例的被灌了一杯,本來沒什么酒量的我,暈頭轉(zhuǎn)向的在公交車司機的催促聲下了車,
回到家里的一瞬間,感覺涼颼颼的風吹過,瞬間清醒了不少。打開門還沒摸到拉繩兒,
就被電腦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發(fā)疼。電腦中病毒,怎么自己再動,我趕緊跑過去,嘗試斷電,
拔插頭,全部都沒法,我難道穿越了,遇到靈異事件了,一直在寫一些小說,
但都沒什么起色,那些方面的我也沒經(jīng)歷過,不會寫,腦子瞬間感覺有一些不夠用了,
當光標靜止在桌面上時,我看到桌面多出了一個文檔,
點開文檔發(fā)現(xiàn)里密密麻麻全是今晚聚會眾人爆料的記錄。我魔怔了好一會兒,
電腦又自動打開了網(wǎng)頁,停留在作家主頁發(fā)表記錄上,我盯著"記錄"按鈕,
手指懸在觸控板上。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一切就那樣了吧,好像是一瞬間,
好像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好像王叔還沒有來催過房租,我只是怔怔的坐在電腦前面,
正在編輯構思一部《熵之深淵》故事的初稿,但就是那么真實,但我沒法解釋這一切,
因為這不科學,我外出的時候是把電腦電源關掉,插頭也拔掉的。算了不管了,
除了手機里銀行卡到賬信息,其他也就那樣吧。茶已經(jīng)涼了。李阿姨的貓在窗外叫,
像嬰兒的哭聲。昨天,姑且說是昨天吧,馬刺兒說"局長養(yǎng)的小三住珠江帝景"時,
金表表帶勒進他肥厚的手腕。白石頭炫耀"老年保健藥利潤200%"時,
手機屏保是他抵押合同的照片。我點開同學群。最新消息是湯應熊在健身房的自拍,
配文"自律給我自由"。電腦桌上,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忘記了從什么時候開始,
我開始抽煙,喜歡那種煙霧籠罩我的感覺,當我再一次,
我忘了我這是第無數(shù)次重讀《困獸之籠》的結局——那個暴雨夜,
客棧老板把所有人的秘密鎖進了保險箱。手機突然亮起。陌生號碼:"楊作家,
我是張局長秘書。"我的胃揪成一團。"您同學圖自強涉嫌違紀。"對方聲音像刀片,
"聽說您寫了篇紀實文學?"他后面說什么,我一句都記不起來了,當我點開文檔,
字數(shù)統(tǒng)計停在39876。我把主角名字全改了,可馬刺兒的金表,白石頭的寶馬,
雷老虎的登山杖......冰箱發(fā)出嗡嗡的噪音。從那個聚會過后,
我好像也開始喝一點酒了,這一點也不真實,這不科學啊,我在心底吶喊,可這于事無補,
到了天黑前最后一點啤酒早就喝完了。創(chuàng)作的過程是枯燥的,而修改的過程容不得一點馬虎,
不知不覺,到夜深,到凌晨,本著編輯部采用選編故事付稿費的原則,
我依次點開電子匯款界面給他們轉(zhuǎn)去了稿酬。當輸入馬刺兒的賬號時,
還能想起他說"我老婆偷人"時,金表磕在酒杯上的脆響。湯應熊的轉(zhuǎn)賬備注里,
我打了半句詩:"少年擊劍更吹簫"。那是畢業(yè)晚會他喝醉后,非要在黑板上寫的。
天快亮時,我終于在作家后臺按下"發(fā)表"。屏幕彈出提示:"《困獸之籠》已提交審核。
"5 故事終結過了幾天,循規(guī)蹈矩的生活,日子就這樣平靜如水,貓?zhí)湘I盤,
踩出一串亂碼。我伸手去趕,碰翻了茶杯。水漬在桌面上蔓延,像張被淚水泡皺的地圖。
水漬在桌面上蔓延,像張被淚水泡皺的地圖。我伸手去擦,指尖碰到個硬角。
這是昨天出版社寄來的讀者來信,信封邊角已經(jīng)翹起來了。"叮"——手機在茶杯旁亮起。
銀行通知:"尾號3472賬戶轉(zhuǎn)入286500元。"我盯著數(shù)字看了三遍,
比上次多出個零。"喵~"大黃貓蹭著我的小腿,爪子勾住破洞牛仔褲抽的線頭。
我彎腰撓它下巴,發(fā)現(xiàn)地板縫里還卡著半張匯款單。是給雷老虎那張,背面詩句被水暈開了,
"少年"兩個字化成了藍墨水。"楊老師!"樓下李阿姨在喊,"有您的快遞!
"我探出窗戶,看見她舉著個紙箱,"說是出版社加急送的。"紙箱膠帶撕開時帶著紙漿味。
最上面是編輯部紅頭文件:"《困獸之籠》銷量突破十萬冊,影視改編已簽約。
"底下壓著厚厚一沓信封,最上面那封用粉色熒光筆寫著:"求求您告訴我,
客棧老板最后打開保險箱了嗎?"手機突然震動。
同學群跳出馬刺兒的消息:"老楊你現(xiàn)在牛逼了???"配圖是書店櫥窗里我的新書海報。
他緊接著私發(fā)我:"那金表的細節(jié)改改行不?我老婆最近老查崗..."我正打字,
湯應熊的電話插進來。"棲檐,"他聲音比上次啞多了,"匯款我收到了...那首詩,
你還記得全句嗎?"背景音里有杠鈴砸地的悶響。"少年擊劍更吹簫..."我念到一半,
聽見他吸鼻子的聲音。窗外陽光突然亮得刺眼。我瞇起眼,看見茶幾玻璃下壓著的畢業(yè)合照。
湯應熊當年舉著啞鈴非要站C位,現(xiàn)在照片邊緣有圈茶漬,正好暈染了他半邊笑臉。"對了,
"他語氣突然輕快起來,"下個月同學聚會...",不是前兩天才聚過嗎?我不由的噤聲,
掛完電話我手指繼續(xù)無意識摩挲著讀者來信。有個信封特別厚,拆開發(fā)現(xiàn)是手寫稿,
標題叫《青石客棧的第二個夜晚》。扉頁夾著紙條:"楊老師,這是我的故事,
比雷老虎的更精彩..."廚房水龍頭在滴水。當一個獨居的人,
家里有任何的聲響都逃不過靈敏的聽覺,我起身去關,發(fā)現(xiàn)窗臺上那盆多肉居然開花了。
三個月前它快枯死時,我隨手把它從李阿姨的垃圾桶里撿回來。手機又震。
是陌生號碼:"楊作家您好,我是張局長。"我后背瞬間繃直。
"您的小說..."他停頓的節(jié)奏像在翻文件,"很有教育意義。
市作協(xié)正好有個副主席空缺..."我聽完他的話,或者也許沒有聽見,
我的節(jié)奏又被帶走了,當廚房傳來聲響。我眼睜睜地看著大黃貓突然跳上料理臺,
打翻了醬油瓶。黑褐色液體漫過昨天沒洗的碗,把池子里的泡面殘渣泡發(fā)了。
我手忙腳亂去擦,又不小心碰掉了掛在墻上的開瓶器。"叮咚——"門鈴響了。
我從貓眼看見個穿校服的女孩,懷里抱著本《困獸之籠》精裝版。她胸前的?;臻W著光,
和我們高中那枚一模一樣。"楊老師,"她的聲音清得像晨露,
"我們文學社想請您..."話沒說完,她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我身后。我轉(zhuǎn)頭,
看見電腦屏幕自動亮起,文檔里《困獸之籠》的結局段落正在被一個字一個字刪除。
6 素材回收我猛地轉(zhuǎn)身撲向電腦,手指在鍵盤上胡亂敲打試圖挽救文檔。
屏幕上的文字仍在消失,像被無形的橡皮擦一點點抹去。"楊老師?"門外的女孩聲音發(fā)顫,
"您沒事吧?"我死死按住Ctrl+S,冷汗順著太陽穴滑到下巴。"沒事,
電腦出了點問題。"我的聲音比想象中沙啞。
文檔最后一行定格在"客棧老板舉起鑰匙"就消失了。我盯著空白的頁面,
突然注意到屏幕右下角有個陌生圖標在閃爍。"是病毒嗎?"我自言自語地點開它,
彈窗立刻跳出紅色文字:"素材回收程序啟動中"。我身后突然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
那個校服女孩不知何時進了屋,正翻著那沓讀者來信。"這個姐姐寫得好真實,
"她舉起一頁紙,"就像真的去過青石客棧..."我奪過信紙的手有點抖。
上面詳細描寫了客棧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連壁紙上的霉斑位置都和我記憶里分毫不差。
"您不知道誰寄的?"女孩歪著頭,"落款寫著'307房客'呢。"我胃部突然絞痛。
307正是我上次住的房間,但編輯部明明說整間客棧都被他們包場了。
電腦突然發(fā)出刺耳的提示音。新郵件彈出來:"楊先生,
您違約公開素材的行為已觸發(fā)保密協(xié)議。請于24小時內(nèi)歸還全部預付金。"手機同時震動,
銀行通知顯示剛?cè)胭~的二十八萬被凍結。我攥著信紙的手開始發(fā)抖,紙角被捏出了褶皺。
"楊老師您臉色好白,"女孩遞來杯水,"要叫救護車嗎?"水杯在我手里晃得厲害。
我盯著水面倒映的自己,突然發(fā)現(xiàn)電腦屏幕的反光里有個模糊人影站在我背后。"誰!
"我慌張的轉(zhuǎn)身撞翻了椅子??帐幨幍目蛷d只有大黃貓在舔爪子。
女孩被我的反應嚇到了:"那個...我改天再來..."我攔住她:"你剛才看見有人嗎?
"聲音啞得不像自己的。她搖頭時馬尾辮掃過?;?,我突然注意到?;毡趁嬗械懒芽p。
和我們高中當年那批劣質(zhì)校徽一模一樣。電腦又響了。這次是視頻請求,
來電顯示"青石編輯部"。我深吸一口氣點擊接聽,畫面卻是一片雪花。
"素材要物歸原主..."機械女聲和客棧那晚如出一轍,
"307房客一直在等你..."通話突然中斷。客廳燈泡"啪"地爆裂,
玻璃碎片濺到我的手背上。女孩驚叫著躲開,懷里的精裝版《困獸之籠》掉在地上。
書頁自動翻到客棧平面圖那章。我瞳孔驟縮——原本該是儲物間的307房位置,
現(xiàn)在赫然標著"資料回收室"。"這書...買來就這樣嗎?"我指著那行小字問她。
女孩彎腰撿書時,我瞥見她后頸有塊暗紅色胎記。記憶突然閃回那年的畢業(yè)晚會,
班長圖自強喝醉后摔碎啤酒瓶,玻璃劃傷了文藝委員的后頸。"你是...周老師的女兒?
"我試探著問。她整理校服領子的動作突然僵住:"您認識我媽媽?"我喉嚨發(fā)緊。
周老師十年前就車禍去世了,當時還沒結婚。電腦屏幕自己亮起來,
空文檔開始自動輸入文字:"第三夜,作家終于發(fā)現(xiàn),
有些故事一旦開始就..."寫到"就"字時,天花板傳來規(guī)律的敲擊聲。咚、咚、咚,
像是有人用登山杖在捅樓板。7 金表之謎大黃貓突然炸毛沖向陽臺。我跟過去時,
看見樓下站著個穿沖鋒衣的男人,月光照在他手里的金屬杖尖上反著冷光。"雷...老虎?
"我扒著窗臺的手心全是汗。他抬頭時,我看見他另一只手抱著個玩具熊。
熊的右眼是個黑窟窿,和我小說里自閉癥男孩的玩偶描寫完全一致。
自動輸入的文字還在繼續(xù):"...必須由親歷者完成。
客棧永遠歡迎迷途的..."最后幾個字被突然響起的門鈴打斷。
我從貓眼看見馬刺兒的金表在走廊燈下反光,他正在用手機發(fā)語音:"老楊開門,
張局長要見你..."女孩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后。她伸手擰門把時,
我注意到她腕表停在十點十五分——正是當年周老師車禍的時間。
門把手轉(zhuǎn)動的聲音讓我渾身一顫。馬刺兒那張泛著油光的臉擠進門縫,
金表鏈卡在門框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老楊,躲屋里寫新書呢?
"他嗓門大得整層樓都能聽見。我下意識擋住電腦屏幕,
聞到馬刺兒身上濃重的煙酒味混著古龍水。"張局長在樓下等你,
"他擠進來時西裝褲繃得發(fā)亮,"聽說你那本書要拍電影?"校服女孩往我身后縮了縮。
我注意到馬刺兒目光掃過她?;諘r瞳孔猛地收縮。"這是周..."我話到嘴邊突然剎住,
因為女孩在背后狠狠掐了我一把。"我閨女!"馬刺兒突然大笑,
金表隨著動作哐當撞上門框,"現(xiàn)在小孩都追著作家跑?"他伸手要揉女孩頭發(fā),
被她偏頭躲開。電腦突然發(fā)出尖銳的警報聲。
屏幕上自動打開的文檔正在瘋狂輸入文字:"金表內(nèi)側(cè)刻著LJ兩個字母,
是劉靜名字縮寫..."馬刺兒臉色瞬間慘白。"你他媽調(diào)查我?"他撲向電腦的動作太猛,
撞翻了茶幾上的水杯。熱水潑在開機鍵上,屏幕閃了閃突然黑屏。女孩彎腰撿起滾落的鋼筆,
筆帽上刻著"青石文學社"。我心跳漏了半拍,這和我大學時丟的那支一模一樣。
"張局長等急了。"馬刺兒拽我胳膊的手在發(fā)抖,金表硌得我生疼。
他壓低聲音:"小說里那段婚外情...改個名字行不行?"樓下突然傳來汽車急剎的聲音。
雷老虎的吼聲穿透玻璃:"楊棲檐!你把我兒子寫進書里問過老子嗎?
"登山杖砸在單元門上的動靜像在打雷。馬刺兒突然松開我,掏出手機按了幾下。
我手機立刻震動,銀行通知顯示凍結的二十八萬解封了。"改個名字,"他聲音突然軟下來,
"就當幫老同學..."女孩突然把鋼筆塞進我手心。金屬筆身冰涼刺骨,
我摸到筆夾背面有道凹痕,是當年被我摔出來的缺口。"楊老師,"她踮腳湊到我耳邊,
"客棧二樓第三個花盆底下..."熱氣呵得我耳根發(fā)癢。馬刺兒瞇起眼睛往這邊湊。
電腦主機突然"滴"地啟動。黑屏上跳出紅色倒計時:23:59:59。
機械女聲從音響里炸開:"素材回收剩余24小時。"馬刺兒倒退兩步撞上鞋柜,
金表帶鉤掉了柜頂?shù)南嗫颉2A榱崖暲?,畢業(yè)合照上湯應熊的肌肉輪廓正在滲出血跡。
"什么鬼東西..."馬刺兒聲音變調(diào)了。他彎腰撿照片時,我看見他后頸的文身,
是小說里寫到的蝎子圖案。雷老虎的登山杖開始捅一樓天花板,吊燈晃得滿屋影子亂竄。
女孩突然抓起書包沖向陽臺,校服下擺翻起時露出腰間青紫色的淤痕。"站??!
"馬刺兒比我反應還快。他追過去時,女孩已經(jīng)踩著空調(diào)外機跳到了樓下銀杏樹上。
8 背叛之夜我撲到窗邊,正好看見她落地時沖鋒衣男人遞過去個玩具熊。
雷老虎抬頭和我對視的瞬間,
懷里的熊突然發(fā)出電子音:"爸爸..."電腦屏幕上的倒計時突然加速,數(shù)字瘋狂跳動。
馬刺兒抓著窗框的手背暴起青筋:"老楊,那丫頭到底..."門鈴又響了。
可視門禁屏幕亮起來,湯應熊的八塊腹肌撐滿攝像頭,他手里舉著本《困獸之籠》,
封面上用紅筆圈著出軌瑜伽教練的段落。"老楊!開門!
"湯應熊的聲音從門禁喇叭里炸出來,震得我耳膜發(fā)疼。馬刺兒突然抓住我肩膀,
金表硌得我鎖骨生疼:"別讓他進來,那瘋子帶著刀!"我盯著可視門禁里湯應熊扭曲的臉,
他手里那本書的封皮已經(jīng)被撕掉了一半。"棲檐,"他聲音突然低下來,"我就問一句,
我老婆是不是真跟瑜伽教練..."電腦屏幕上的倒計時突然跳到23:30:00,
機械女聲冰冷地報時:"素材回收加速中。"馬刺兒松開我,踉蹌著退到墻角,
金表在昏暗里閃著詭異的光。"你他媽到底招惹了什么人?"他聲音發(fā)顫,
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表盤。我注意到他西裝袖口有塊暗紅色污漬,像干涸的血跡。
門外的湯應熊開始用拳頭砸門:"我知道你在家!"每聲悶響都讓我胃部抽搐。
我想起小說里寫他"發(fā)現(xiàn)妻子出軌那晚,在健身房捶沙包到指骨見血"。
"棲檐..."馬刺兒突然湊過來,酒氣混著汗味熏得我頭暈,"改個名字,我給你十萬。
"他掏出手機就要轉(zhuǎn)賬,手指在屏幕上打滑。電腦文檔突然自動彈出,
爍著一行字:"金表內(nèi)側(cè)的刻痕是去年情人節(jié)約會時..."馬刺兒像被燙到似的甩開手機,
金屬機身在地板上滑出老遠。他撲向電腦,肥胖的身軀撞翻了臺燈,
陰影里他的臉突然蒼老了十歲。"那丫頭說的花盆..."我猛地想起校服女孩的耳語。
陽臺上的綠蘿盆底粘著個防水袋,
里面是張泛黃的照片——畢業(yè)旅行時馬刺兒摟著文藝委員劉靜,他手腕上已經(jīng)戴著那塊金表。
門板突然傳來利器劃過的刺耳聲。湯應熊在門外嘶吼:"你們都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