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盜御膳“這盤芙蓉雞片歸我了！”御膳房深處，灶火余溫未散，
蒸騰的熱氣裹著勾魂攝魄的香氣，在寂靜的深夜里彌漫。蘇妙妙像只偷油的小老鼠，
踮著腳尖，目標明確地撲向灶臺角落那個扣著白瓷蓋的精致食盒。蓋子掀開，
一片片薄如蟬翼、瑩白如玉的雞片，浸潤在清澈透亮、點綴著幾粒鮮紅枸杞的湯汁里，
安靜地散發(fā)著致命誘惑。旁邊，還有一碟剛出鍋、蓬松軟糯、撒著金桂糖粉的芙蓉糕，
甜香直往人鼻子里鉆。蘇妙妙幸福地瞇起眼，深深吸了一口這混合著肉鮮與花甜的空氣，
感覺一天的疲憊都值了。她的人生信條簡單又堅定：天塌下來，也得先吃飽了再說！
御膳房小廚娘，別的本事沒有，找吃的本事一流。值夜？那簡直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好時辰！
她迫不及待地捏起一塊芙蓉糕，正要往嘴里送——“何人在此？”一道低沉、冰冷，
帶著絕對威壓的聲音，毫無預(yù)兆地刺破了御膳房溫暖的寂靜。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蘇妙妙渾身一僵，血液瞬間凍住。芙蓉糕“啪嗒”一聲，掉回碟子里，滾了兩圈。
她脖子僵硬地、一寸寸地扭過去。門口，逆著廊下昏黃的宮燈光暈，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玄色龍紋常服，金線在暗處也隱隱流動著冷光。那人背光而立，面容模糊，唯有一雙眼睛，
銳利如寒星，穿透昏暗，精準地釘在她身上，帶著審視一切的漠然。是皇帝！
那個傳說中脾氣陰晴不定、動輒雷霆之怒的新君蕭景！蘇妙妙腦子里“嗡”的一聲，
瞬間空白。完了完了完了！偷吃御膳，還是陛下親點的夜宵，這罪名夠她掉十次腦袋！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緊心臟，她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冰涼的地磚上。
“陛…陛下恕罪！奴婢…奴婢只是…只是…” 她舌頭打結(jié)，語無倫次，
冷汗瞬間浸透了里衣。蕭景沒有立刻說話。他緩步走近，玄色錦靴踏在青磚上，
發(fā)出極輕卻令人心顫的聲響。那無形的威壓隨著他的靠近，沉甸甸地壓下來，
幾乎讓蘇妙妙窒息。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清冽又疏離的龍涎香氣。
他停在蘇妙妙面前，居高臨下。目光掃過她因極度恐懼而微微顫抖的肩背，
掃過地上那盤幾乎沒動過的芙蓉雞片，最后，落在了那碟缺了一角的芙蓉糕上?！吧脛佑牛?/p>
按宮規(guī)…” 他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卻像鈍刀子割肉?！氨菹?！” 蘇妙妙猛地抬頭，
巨大的求生欲壓倒了恐懼，腦子一抽，
做出了一個讓她自己都目瞪口呆的動作——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抓起碟子里那塊掉落的、還帶著她指溫的芙蓉糕，不管不顧地就朝蕭景遞了過去！
“您…您嘗嘗？剛出鍋的！熱乎的！可…可好吃了！” 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
舉著糕點的手更是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時間仿佛凝固了。
蕭景顯然也沒料到這膽大包天的小廚娘會來這么一手。他垂眸，
看著幾乎要懟到自己龍袍前襟上的那塊糕點，
又看看眼前這張嚇得慘白、卻因急切而泛著不正常紅暈的小臉，
那雙圓溜溜的杏眼里盛滿了純粹的、孤注一擲的懇求。他微微蹙眉，
似乎想斥責(zé)這荒謬的僭越。然而，就在他下意識地抬手，
修長的手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
輕輕拂開蘇妙妙幾乎要碰到他衣襟的手腕時——兩人的指尖，在冰冷的空氣中，
極其短暫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地，擦碰了一下。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電流感，
瞬間竄過蘇妙妙的指尖，直沖腦海！與此同時，
一個完全陌生的、帶著點困惑和奇異波動的男聲，
毫無阻礙地在她腦子里炸開：【這丫頭…手怎么比剛蒸好的云片糕還軟？】蘇妙妙：“?。。?/p>
”她像被雷劈中，整個人徹底僵住，保持著遞糕點的姿勢，眼珠子都不會轉(zhuǎn)了。
剛才…那是什么？誰在說話？云片糕？軟？她驚恐地看向近在咫尺的皇帝陛下。
蕭景面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那拂開她手腕的動作似乎頓了一瞬，深邃的眼眸深處，
掠過一絲極快、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的微瀾。他收回了手，負在身后，
仿佛剛才那瞬間的接觸和那詭異的“心聲”從未發(fā)生?！胺潘痢！彼〈捷p啟，吐出兩個字，
聲音比剛才更冷了幾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御前失儀，罪加一等。
”蘇妙妙的心沉到了冰窟窿底。完了，幻覺！一定是嚇出幻覺了！她絕望地閉上眼，
等著雷霆之怒降臨。然而，預(yù)想中的“拖出去”并沒有來。
蕭景的目光再次掃過那盤芙蓉雞片，眉頭幾不可察地又蹙緊了一分，
似乎那誘人的香氣對他而言是某種難以忍受的折磨。他沉默了幾息，
那沉默壓得蘇妙妙幾乎喘不過氣。2 龍顏驚變“明日辰時初刻，”他終于再次開口，
聲音里聽不出喜怒，“養(yǎng)心殿外候著。帶上你的手藝。” 說完，竟不再看她，轉(zhuǎn)身，
玄色的衣擺劃過一個冷硬的弧度，
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門口。直到那迫人的威壓徹底散去，
蘇妙妙才像被抽掉了骨頭，整個人癱軟在地，后背一片冰涼。她大口喘著氣，
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剛才…是幻聽吧？一定是！陛下怎么可能覺得她的手軟？
還云怎么可能覺得她的手軟？還云片糕？荒謬！可指尖殘留的那一絲奇異觸感，
還有腦子里那個揮之不去的、帶著點困惑的男聲，又無比真實。她低頭，
看著自己剛才遞糕點的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一點對方龍袍冰涼的觸感。
她鬼使神差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嗯…好像是挺軟的？這個念頭剛冒出來，
蘇妙妙就狠狠甩了甩頭，把這大逆不道的想法甩出去。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明天辰時，
養(yǎng)心殿！帶上手藝？陛下這是…要她去做菜？試菜？還是…秋后問斬前的斷頭飯？
她看著地上那塊孤零零的芙蓉糕，欲哭無淚。早知道…就不偷吃了！這代價也太大了！
3 養(yǎng)心殿試翌日，辰時初刻。養(yǎng)心殿外。清晨的薄霧尚未散盡，帶著深秋的寒意。
蘇妙妙穿著漿洗得發(fā)硬的普通宮女服，縮著脖子，像只受驚的鵪鶉，
被兩個面無表情、鐵塔似的御前侍衛(wèi)“請”到了殿外漢白玉鋪就的寬闊平臺上。
她手里緊緊攥著一個不大的食盒，里面是她天不亮就爬起來，
在御膳房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用盡渾身解數(shù)做好的幾樣點心——一碟晶瑩剔透的蝦餃，
幾塊小巧玲瓏的豌豆黃，還有一小碗熬得濃稠噴香、撒了碧綠蔥花的雞茸粥。她昨晚回去后，
翻來覆去，把那驚魂一幕想了八百遍。那“心聲”太詭異，她不敢深究，只當(dāng)是自己嚇瘋了。
但陛下讓她“帶上手藝”這句話，她可不敢忘。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如…賭一把？
萬一陛下真想吃她做的東西呢？雖然她覺得這可能性比御花園的錦鯉開口說話還低。
養(yǎng)心殿朱紅的大門緊閉，肅穆莊嚴，門口侍立的太監(jiān)宮女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如同泥塑木雕。
空氣安靜得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蘇妙妙只覺得腿肚子又開始轉(zhuǎn)筋。不知過了多久，
那扇沉重的殿門終于無聲地滑開一條縫。一個面白無須、眼神精明的中年太監(jiān)走了出來，
正是御前總管福安。他目光如電，在蘇妙妙身上掃了一圈，
尤其在看到她手里那個略顯寒酸的食盒時，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疤K妙妙？
”福安的聲音尖細，沒什么溫度?！笆恰桥尽！碧K妙妙趕緊低頭應(yīng)聲，聲音發(fā)顫。
“跟咱家進來。記住，眼睛別亂瞟，回話要利索，讓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福安丟下幾句警告，轉(zhuǎn)身引路。蘇妙妙深吸一口氣，抱著赴死般的心情，邁過高高的門檻，
踏入了大梁朝權(quán)力的核心——養(yǎng)心殿。殿內(nèi)比外面更顯空曠肅殺。光線透過高窗，
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上投下長長的光柱，
空氣里彌漫著清冷的龍涎香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的寂靜。巨大的紫檀木御案后，
蕭景正埋首批閱奏折。他依舊穿著玄色常服，只是領(lǐng)口袖口繡著更繁復(fù)的金龍紋樣。
晨光勾勒著他冷硬的側(cè)臉線條，薄唇緊抿，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