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樓的燈泡用了五年，鎢絲有點老化，亮起來時帶著點“嗡嗡”的低響，
卻把屋里照得暖融融的。林動回家推開門時，母親趙秀蘭正蹲在地上擦地，
藍(lán)布圍裙的下擺沾了點灰，聽到動靜直起身，手里的抹布還滴著水：“回來啦？
飯在鍋里溫著，剛給你熱了排骨湯，快盛一碗?！薄皨?，爸呢？”林動把舊吉他靠在墻角，
琴身的紅漆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在里屋修你那舊臺燈呢?！壁w秀蘭擦了擦手，
往廚房走。“下午你爸翻出你初中用的臺燈，說燈泡壞了，搗鼓一下說不定還能用，
省得你晚上看書費眼睛?！痹捯魟偮?，林建國舉著個纏了膠布的臺燈從里屋出來，
燈泡亮著暖黃的光，照得他鬢角的白發(fā)格外清楚：“修好了！試試？這燈不晃眼。
”林動剛要接，趙秀蘭端著排骨湯從廚房出來，湯碗上飄著層油花，撒了點蔥花：“先喝湯！
涼了就膩了。”林動接過湯碗，熱氣撲在臉上，暖得他鼻尖有點癢。他吸了口湯，
才想起正事，笑著開口：“爸，媽，今天學(xué)校初選，我拿了第一。”“第一？
”趙秀蘭手里的湯勺“當(dāng)”地碰在碗沿上，她湊過來，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驚喜道：“就是那個《青春有你》的選拔？真拿第一了？”林建國把臺燈放在桌上，
手還捏著螺絲刀，聞言也直起腰，嘴角繃著卻藏不住驚喜道：“評委咋說的？沒哄你吧？
”“沒哄。”林動喝了口湯，把校長在廣播里表揚的事說了，笑道：“連校長都夸我了，
說我把日子過成歌了。”“哎喲，我們小動出息了！”趙秀蘭笑得眼角堆起細(xì)紋，
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又趕緊收回手，手上還沾著擦地的水，說道：“你爸下午還跟我念叨，
說別是你自己瞎高興，現(xiàn)在聽你這么說，媽就放心了。”林建國沒說話，轉(zhuǎn)身往廚房走，
過了會兒端來一碟腌蘿卜，放在林動面前，聲音甕聲甕氣的說道：“配湯吃，解膩。
”他捏著碟沿的手指有點抖，林動知道，父親是高興壞了?！皩α?！”趙秀蘭突然想起什么，
眉頭輕輕皺了下，道：“明天不是要模擬考？你今天折騰一天，不累？”“不累。
”林動把湯碗推過去，道：“媽你也喝，我晚上復(fù)習(xí)呢，李老師說這次模擬考重要，
我得好好考?！薄翱忌稑佣夹?，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壁w秀蘭坐下來，給林動夾了塊排骨，
道：“你爸下午去菜市場，特意給你買了豬腦，說補(bǔ)腦子，我燉了倆小時，等會兒盛給你。
”“媽，那玩意兒腥……”林動有點犯怵。“腥也得吃！”趙秀蘭瞪他一眼，語氣卻軟，
道：“為了考試，忍忍?！绷謩樱骸啊币估锞劈c，林動坐在書桌前，
臺燈的暖光落在攤開的數(shù)學(xué)試卷上。桌上擺著母親燉的豬腦，碗沿還溫著，他卻顧不上吃，
最后一道導(dǎo)數(shù)題卡了半分鐘，筆尖在草稿紙上畫著函數(shù)圖像，
腦子里過著初級理解力強(qiáng)化糖帶來的清晰思路：先求定義域，再找極值點，
結(jié)合二階導(dǎo)數(shù)判斷凹凸性……“唰唰”幾筆，步驟漸漸清晰，他抬起頭時，
才發(fā)現(xiàn)窗玻璃上印著個模糊的影子。是母親站在窗外，手里攥著件薄外套，見他抬頭，
趕緊往后縮了縮，像怕被發(fā)現(xiàn)似的。林動心里一暖，推開窗：“媽，咋還不睡？”“剛起夜，
看你燈還亮著?！壁w秀蘭把外套遞進(jìn)來，聲音壓得低，道：“別凍著，穿件衣裳。
豬腦快涼了，吃兩口再寫。”“知道了?！绷謩咏舆^外套穿上，是件洗得軟的舊毛衣，
帶著太陽曬過的味道。“別熬太晚，??？”趙秀蘭又叮囑一句，才慢慢往自己屋走，
走兩步回頭看一眼，直到林動重新坐下，才輕輕帶上了門。里屋的燈暗著，
林動知道父親肯定沒睡，他總這樣，自己不睡，也不催，就蜷在沙發(fā)上等著，
等他關(guān)燈了才回屋。他低頭看了眼試卷，筆尖又動起來。這一世，他不光要唱歌，要救母親，
還要把上一世沒抓住的“考場”，好好攥在手里。草稿紙換了一張又一張，
英語單詞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墻上的掛鐘敲了十二下，林動才揉了揉發(fā)僵的肩膀。
最后一道物理大題的步驟剛寫完，他打了個哈欠，把書合上，明天得早起，不能犯困。
關(guān)燈時，他特意輕手輕腳地走到客廳，見父親果然蜷在沙發(fā)上，蓋著件舊棉絮，呼吸勻勻的，
手里還攥著本翻舊的《木工手冊》。林動拿過毯子蓋在父親身上，剛轉(zhuǎn)身，
就見母親從里屋探出頭，對他比了個“噓”的手勢?！翱焖?。
”母親小聲說道：“考不好也沒事，媽不怪你。”“嗯?！绷謩狱c頭，回了自己屋。
躺在床上時，他還能聽見父母屋里的動靜，母親在小聲勸父親道：“你也回屋睡，別凍著了，
小動壓力夠大了，咱別再添亂……”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林動就被廚房的動靜吵醒了。
他穿好衣服走出去，見母親正蹲在灶臺前煎雞蛋，鍋里的油“滋滋”響，父親在旁邊遞盤子，
兩人都沒說話，卻配合得熟稔?！靶蚜耍俊壁w秀蘭把煎得金黃的雞蛋盛在盤子里，
說道：“剛煎的，趁熱吃，沾點醬油，香?！绷纸▏褧f過來，書包側(cè)袋里塞了瓶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