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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沙漏里的倒計時你的時間不多了,醫(yī)生用一種近乎宣判的平靜語氣告訴我。

我是一個人去的醫(yī)院,借口公司體檢復查,沒讓安然陪同。

我不想在我還沒想好如何面對之前,就讓她先被恐懼擊垮?!吧窠?jīng)動能退行癥(NKD)”,

一個拗口又陌生的名字。它不像癌癥,聽起來還像一場可以奮力一搏的戰(zhàn)爭。

我的病更像一個不可逆轉(zhuǎn)的物理過程,一個被啟動的沙漏,一旦翻轉(zhuǎn),就沒有暫停鍵。

我的身體,將會逐漸失控,從指尖的微顫開始,到四肢的僵硬,最后,

連呼吸和心跳的節(jié)律都將成為奢望。醫(yī)生說,大概還有一年半。獨自走出診室,

夏末的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仿佛要將我里里外外都看個通透。我坐在醫(yī)院外的長椅上,

看著人來人往,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剝離出這個世界的透明人。回家的路,我開了很久,

車里的電臺在放著歡快的流行樂,我卻只想把音響砸碎。推開家門,

七歲的兒子小樂(林樂)正趴在地毯上畫畫。他沒遺傳我這個工業(yè)設(shè)計工程師的半點基因,

手指纖細,對色彩和線條有著天生的敏感。他畫的是一片星空,用色大膽而絢爛,

不像梵高那般狂熱,卻充滿了孩童式的、寧靜的幻想。安然在廚房里忙碌,聽到開門聲,

探出頭來,笑容溫暖:“回來啦?今天復查怎么樣,醫(yī)生怎么說?”“沒事,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就是說我最近有點勞累過度,讓我多休息。

”我撒了第一個謊,感覺心臟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拔揖驼f你最近臉色不好吧,

”她信以為真,嗔怪道,“工作別那么拼命??煜词?,馬上開飯了?!毙放e著畫跑過來,

獻寶似的給我看:“爸爸,你看,這是克卜勒-186f星球的夜晚,那里的樹葉是紅色的,

所以天空看起來是紫色的?!蔽铱粗宄旱难劬彤嬌夏瞧妍惖男强?,

一種巨大的恐懼像深海的水壓,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幾乎要將我的骨頭碾碎。

我伸手想摸摸他的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尖在輕微地顫抖。我迅速將手收回,插進了口袋里。

這一刻,我努力保存冷靜地審視著這幅我即將失去的、完美的生活畫卷。我不能崩潰。

如果說我的生命是一艘正在沉沒的船,那我必須在沉入海底之前,

把我最珍貴的寶物——我的兒子,教會他如何獨自游泳。小樂很敏感,很善良,

甚至有些過于柔軟。在幼兒園,有小朋友搶他的畫筆,他只會愣在原地,等老師來處理。

在小區(qū)里,有大孩子霸占滑梯,他也只是默默走開,從不爭搶。安然總說,

男孩子溫柔一點沒什么不好,這個世界已經(jīng)夠粗暴了。以前我也這么覺得,

我覺得有我為他遮風擋雨,他盡可以沉浸在自己五彩斑斕的藝術(shù)世界里。可現(xiàn)在,這片天,

快要塌了。我怕我走后,沒人再能讀懂他畫里那些奇特的星球。我怕他受了委屈,

只會默默忍著,把悲傷調(diào)和進他的顏料里。我怕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他的溫柔而善待他,

反而會把他這份柔軟當成可以肆意拿捏的弱點。我不要我的兒子成為一個逆來受順的人。

在我這逆行的時鐘里,我必須教會他一些冰冷、堅硬,但能讓他安身立命的東西。

我不要他成為藝術(shù)家,我只要他成為一個幸存者。那天晚上,我徹夜未眠,

在書房里做了一個詳細的計劃。一個瘋狂的、注定要被誤解的計劃。

我將它命名為——“爸爸的工具箱”。計劃分為四個部分:一,

教會他所有我認為必要的生存技能,從修理水電到野外求生;二,用視頻記錄下這一切,

作為他未來人生的“使用說明書”;三,給他留下一筆足以讓他無憂成長的信托基金;四,

從他八歲生日起,每年寄出一封信,直到他十八歲高中畢業(yè)。我決定對安然隱瞞一切。

她已經(jīng)因為我的“勞累過度”而憂心忡忡,我不能再讓她為我這個“瘋子”的計劃操心。

她會勸我珍惜最后的“美好時光”,但對我而言,教會兒子如何面對沒有我的世界,

才是最根本的美好。第二章:第一顆生銹的螺絲計劃的起點,

是小樂那輛后院里落滿灰塵的自行車。鏈條掉了,車胎也癟了。以往,

這種事我三分鐘就能搞定?!靶罚^來?!蔽野阉麖漠嫲迩敖虚_。他一臉不情愿地蹭過來。

我指著自行車,遞給他一把扳手:“我們來修好它?!薄翱墒前职郑銜薨?。

”他眨著大眼睛,滿是依賴?!皬慕裉炱?,你要自己學。我是工程師,

我的兒子不能連自行車都不會修?!蔽业恼Z氣不容置疑,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小樂愣住了,

小嘴一癟,委屈地看著我。我狠下心,移開目光。我把他抱到自行車旁,

手把手教他如何用扳手擰開螺母,如何把鏈條重新掛上齒輪。車間的機油沾了他滿手,

也弄臟了他干凈的T恤?!疤K了……”他小聲抗議,試圖把手縮回來。“臟了可以洗,

但知識學進了腦子,就永遠是你的。”我按住他的手,強迫他繼續(xù)。整個下午,

小樂都在哭和鬧之間切換。他擰不動螺絲,急得掉眼淚;鏈條上的油污蹭到臉上,

他委屈得像只小花貓。安然從屋里出來,看到這一幕,皺起了眉頭:“林楓,你干嘛呢?

修車這種事你來就好了,別把孩子弄得這么臟?!薄八趯W習,”我頭也不抬地說,

“你別管了?!卑踩槐晃疑驳膽B(tài)度噎了一下,擔憂地看了看小樂,又看了看我,

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回屋了。我像一個冷酷的監(jiān)工,沒有一句安慰,

只有一次次的“再來一次”和“用力”。終于,在太陽落山前,鏈條掛上了。

我拿出打氣筒:“最后一步,把輪胎打滿氣?!彼呀?jīng)筋疲力盡,

抽噎著一下一下地按著打氣筒,效率低得可憐。我站在一旁,用手機錄下這一切。

我的手在輕微地顫抖,不是因為累,而是因為我的病。我知道,這樣能親手教他的機會,

正在一天天流逝。晚上,我把視頻剪輯了一下,

配上簡單的字幕“爸爸的工具箱第一課:修理你的伙伴”,

然后上傳到一個新注冊的社交賬號上。我沒想過要出名,

我只是想在互聯(lián)網(wǎng)這個巨大的數(shù)據(jù)庫里,為他留下一份永不磨損的備份。沒想到,一夜之間,

視頻有了幾萬的播放量,評論區(qū)卻炸開了鍋?!?025年了,還有這種爹?

強迫兒子做不喜歡的事,還美其名曰‘教育’?”“看看孩子那委屈的樣子,心疼死了。

這爹是想培養(yǎng)修理工嗎?”“放著好好的畫畫天賦不培養(yǎng),去修什么破自行車,

這爹腦子有坑吧?”我看著這些評論,心臟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我能理解他們的憤怒,

因為他們看到的是一個粗暴的父親和一個流淚的孩子。

他們看不到我內(nèi)心那座正在倒塌的大廈。我關(guān)掉手機,沒有回復任何一條。第二天,

我?guī)N房,拿出兩個雞蛋:“第二課,給自己做一頓早餐。”有了修車的經(jīng)歷,

小樂對“學習”這件事有了心理準備。但他顯然對廚房比對車間更沒轍。打雞蛋時,

蛋殼掉進了碗里,他用手指去撈,弄得一團糟。開火時,

燃氣灶“砰”的一聲把他嚇得后退了好幾步。油濺到他手背上,燙出了一個小紅點,

眼淚又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安然沖了進來,一把將他拉開,對著我吼:“林楓,你瘋了!

他還只是個孩子!”“他總要長大的!”我回敬道,“你不可能一輩子都替他打好雞蛋,

煎好火腿!我也不可能!”最后那句話,我說得格外重,像一塊石頭砸在安然心上。

她愣住了,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陌生和受傷。她沒再說什么,

只是默默地給小樂的手背涂上燙傷膏。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我們之間裂開了一道縫。

我知道她不明白,我為什么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偏執(zhí)、冷酷的暴君。我多想告訴她真相,

多想抱著她痛哭一場,告訴她我有多害怕,多無助。可我不能。一旦說了,

這個家最后一點平靜的表象也會被撕碎。安然會陷入巨大的悲傷,

她會把我當成一個易碎的病人來照顧,我們的角色會顛倒。而我,需要的是一個“戰(zhàn)友”,

哪怕她是以“敵人”的身份出現(xiàn),也比一個“護士”要好。她的不理解,她的對抗,

恰恰是我能堅持下去的外部壓力。那天晚上,

第二期視頻“爸爸的工具箱:永遠別餓著肚子”發(fā)布了。罵聲比第一期更洶涌。“家暴男!

鑒定完畢!看他老婆那眼神,都快碎了!”“虐待兒童!我已經(jīng)舉報了!”“這個賬號有毒,

為了流量臉都不要了。我賭五毛,下一期是教孩子怎么打架。”有個網(wǎng)友猜對了一半。

我的下一課,不是打架,而是“逃生”。

第三章:看不見的裂痕我?guī)啡チ私纪獾囊黄瑯淞帧?/p>

我給了他一個指南針、一瓶水和一塊壓縮餅干?!敖裉斓娜蝿?,

從這里走到三公里外的那座廢棄瞭望塔。”我指著遠處山坡上的一個黑點,“規(guī)則是,

不許走大路,只能依靠指南針和太陽?!毙返哪樁及琢耍骸鞍职?,我害怕,

林子里有……有蟲子。”“蟲子不會吃了你,但迷路會?!蔽野阉男”嘲砗?,

“爸爸會在終點等你。如果在天黑之前你還沒到,我會去找你。”說完,我轉(zhuǎn)身就走,

沒有給他任何撒嬌的機會。我當然不會真的把他一個人扔在那里。我繞到另一條小路,

遠遠地跟在他后面,手里拿著對講機和急救包。小樂在原地哭了很久,然后才擦干眼淚,

拿出指南針,笨拙地辨認著方向。他走得很慢,幾次被樹根絆倒,摔得膝蓋都破了。有一次,

一只不知名的飛蟲落在他脖子上,他嚇得尖叫起來,在原地亂跳。我躲在樹后,

心疼得像被蟲子叮咬一樣。我的雙腿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輕微的力不從心,

林間的跋涉對我來說并不輕松。我好幾次都想沖出去,把他抱在懷里,

告訴他這只是一場游戲。但我忍住了。我知道,未來他要獨自面對的人生,

比這片小樹林要兇險一萬倍。那里沒有指南針,沒有終點,

更沒有一個會偷偷跟在后面的爸爸。那天,他終究是沒有在天黑前走到瞭望塔。

我在半路上找到了他,他蜷縮在一棵大樹下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淚痕。我把他背起來,

他很輕,像一根羽毛。夕陽的余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我們身上,斑駁陸離?!鞍职?,

”他在我背上迷迷糊糊地問,“我是不是很笨?”“不,”我輕聲說,“你很勇敢。你哭了,

但你還是出發(fā)了。這就是勇敢。”回到家,安然和我爆發(fā)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她把家里所有的急救箱都翻了出來,檢查小樂身上每一處傷口。“林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在教育他,還是在折磨他?你看看他!他才七歲!”她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

“我在教他怎么活下去!”我終于忍不住吼了出來,“這個世界不是畫板,

不是你涂上漂亮的顏色就行的!它有沼澤,有猛獸,有陷阱!”“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淚流滿面,“你以前會陪他一起畫畫,會給他講宇宙的故事!你現(xiàn)在怎么變成這樣了?

你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工作不順心嗎?你告訴我,我們一起面對!

”我看著她充滿關(guān)切和焦急的臉,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話到嘴邊,又被我咽了回去。

我不能。我搖了搖頭,用一種近乎殘忍的冷漠說:“我只是覺得,我以前把他教得太軟弱了。

男人,就該有個男人的樣子?!薄澳腥说臉幼??”安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這就是你理解的男人的樣子?冷血,專制,傷害自己最親的人?”她轉(zhuǎn)身回了房間,

關(guān)門的聲音像一聲決裂的槍響。我知道,我們之間的裂痕,已經(jīng)大到無法彌補了。

野外求生的視頻發(fā)出去后,我的社交賬號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一些育兒博主開始專門做視頻分析我的“錯誤教育”,說我這是在給孩子制造童年創(chuàng)傷。

甚至有本地的媒體記者試圖聯(lián)系我,想做一個“問題父親”的專題報道。

我的父母也打來電話,我媽在電話里哭著問我是不是瘋了,

為什么要把好好的孫子折騰成這樣。我成了眾矢之的。一個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怪物。

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不是怪物,我只是一個快要溺死的人,在用盡最后一口氣,

把求生的技巧喊給我岸上的孩子聽。聲音太大,姿態(tài)太難看,可我顧不上了。

第四章:失控的偽裝時間的流逝,在我的身體上刻下了越來越明顯的痕跡。起初只是微顫,

后來發(fā)展到寫字時筆會抖,端水時杯子會晃。我開始有意識地避免做一些精細的動作,

尤其是在安然和小樂面前。但偽裝總有被戳破的一天。那天是周末,

我計劃教小樂換家里的燈泡。這是一個有一定危險性的項目,

我特意買了絕緣手套和一把穩(wěn)固的梯子。我先做示范,告訴他必須先關(guān)掉總電閘,

然后才能操作。就在我擰下舊燈泡,準備換上新的那一刻,我的右手突然一陣痙攣,

完全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新買的LED燈泡從我手中滑落,“啪”的一聲,

在地上摔得粉碎。小樂嚇了一跳。我僵在梯子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鞍职?,你怎么了?

”小樂仰著頭,擔憂地問?!皼]……沒事,手滑了。”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但我的嘴角卻在不自覺地抽動。我花了比平時多三倍的力氣,才控制住顫抖的手,

從梯子上爬下來。安然聞聲從廚房跑出來,看到一地碎片和我的臉色,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

“林楓,你到底怎么了?”她扶住我,她的手觸碰到我的胳膊,

能清晰地感覺到我在抑制不住地發(fā)抖。“我沒事,可能……最近太累了?!蔽疫€在嘴硬。

“累了會讓你連個燈泡都拿不穩(wěn)嗎?”安然的眼神像一把手術(shù)刀,要剖開我所有的謊言,

“你從幾個月前就開始不對勁了。你脾氣變得暴躁,總是很疲憊,吃飯的時候手會抖,

晚上睡覺會說胡話。你到底瞞著我什么?”我看著她,

看著她眼中的血絲和那份不容置疑的執(zhí)著,我知道,我再也瞞不下去了。

我像一個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掉了所有強撐起來的力氣。我把小樂支回房間,

然后和安然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我們之間隔著一個抱枕的距離,

卻像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我從書房的抽屜里,拿出了那張被我藏了幾個月的診斷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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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4 14:1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