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第二天,我就搬出了軍區(qū)大院。
沒有人來送我,這正合我意。
我拖著一個破舊的皮箱,坐上了開往市區(qū)的公交車。
車上乘客看我的眼神都帶著同情,大概以為我是個被拋棄的可憐女人。
如果是前世,我確實是。
但這一世,我是主動選擇的自由。
到了市區(qū),我首先去了郵局,給遠在南方的表姐寫了一封信。
表姐林曉在深圳做生意,前世我們聯系很少,這一世我要改變這個現狀。
信里我告訴她我離婚了,想去南方發(fā)展,問她能不能幫忙。
以我對表姐的了解,她一定會幫我的。
寫完信,我去了銀行,把這些年存的錢全部取出來。
一共八百多塊,這在1980年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前世我把這些錢都留給了沈建國,說是為了他的前程。
現在想想真是愚蠢至極。
男人的前程要靠女人的錢來鋪路,這算什么本事?
取完錢,我去了人才市場。
雖然現在還沒有正式的人才市場,但已經有了雛形。
我要找一份工作,趁著等表姐回信的這段時間,先在這里站穩(wěn)腳跟。
作為一名護士,找工作并不難。
很快就有幾家醫(yī)院向我拋出橄欖枝,其中一家私人診所開出的條件最好。
老板是個歸國華僑,叫王明,四十多歲,溫文爾雅。
"林小姐的履歷很不錯。"王明看著我的簡歷,"在軍區(qū)醫(yī)院工作過,經驗豐富。"
"謝謝王老板的認可。"我客氣地說道,"不過我可能干不了太久,有機會的話想去南方發(fā)展。"
王明點點頭,"現在很多年輕人都有這種想法,我理解。這樣吧,我們先簽半年合同,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好的。"我很滿意這個安排。
談妥工作的事,王明又問我住宿問題。
"我在診所樓上有幾間空房,你可以住一間,房租從工資里扣。"
這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當天我就搬進了診所樓上的小房間,雖然簡陋,但干凈整潔,比起軍區(qū)大院的豪華住宅,我更喜歡這里的自由自在。
晚上,我坐在小桌前,給自己制定了一個詳細的計劃。
首先,在這里工作半年,積累資金和經驗。
其次,學習新的技能,特別是英語和財務知識。
最后,等表姐那邊有消息了,就南下發(fā)展。
前世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沈建國身上,這一世我只相信自己。
正寫著計劃,樓下傳來敲門聲。
我下樓開門,發(fā)現是沈建國。
他穿著便裝,臉色有些憔悴,看到我時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你怎么找到這里的?"我并沒有邀請他進來。
"我托人打聽的。"沈建國說道,"晚晚,你過得怎么樣?"
"很好。"我平靜地回答,"有什么事嗎?"
沈建國看著我冷淡的態(tài)度,有些不習慣。
前世的我即使離婚后,見到他還是會激動得臉紅心跳。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他結結巴巴地說道,"畢竟我們..."
"我們已經離婚了。"我打斷他的話,"沈同志,你這樣不太合適吧。讓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們藕斷絲連呢。"
沈建國被我說得啞口無言。
他站在門口,看著我的眼神越來越陌生。
"晚晚,你變了。"他最后說道。
"是啊,我變了。"我承認,"人總是要成長的,不是嗎?"
說完,我就要關門。
沈建國急忙伸手擋住,"等等,我有東西要給你。"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這是生活費,你拿著。"
我看都沒看就推了回去,"不需要,我有工作有收入,養(yǎng)得起自己。"
"晚晚..."沈建國想要堅持。
"拿回去吧。"我語氣堅決,"我說過,從離婚那天起,我們就沒有任何關系了。你給我錢,算什么?"
沈建國愣住了,他大概沒想到我會拒絕。
前世的我雖然嘴上說不要,但最后還是會收下。
因為我舍不得他的好,哪怕是施舍。
這一世我才明白,有些好意比惡意更可怕。
它會讓你在不知不覺中失去自我,變成一個只知道感恩的傀儡。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施舍。"我看著他,"我能照顧好自己。"
沈建國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你真的這么絕情?"
"絕情?"我差點笑出聲,"沈同志,是你提出離婚的,怎么現在反倒怪我絕情了?"
"我那是為了前程..."沈建國想要解釋。
"我知道。"我點點頭,"所以我成全你了,現在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沈建國被我說得無言以對。
他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信封收了回去。
"那我走了。"他說道,"有事記得聯系我。"
"不會有事的。"我淡淡地說道,"再見。"
這次我真的關上了門,沒有給他任何挽回的機會。
透過窗戶,我看到他在樓下站了很久,最后才慢慢離開。
看著他落寞的背影,我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前世我會心疼他,這一世我只覺得活該。
你想要前程,我給你自由,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為什么還要來打擾我的新生活?
第二天上班,王明注意到我的情緒有些低落。
"昨晚沒休息好?"他關心地問道。
"沒什么,就是有個朋友來看我。"我不想多說。
王明是個聰明人,沒有追問下去。
但整個上午他都對我格外照顧,讓我處理一些輕松的工作。
下午診所來了一個特殊的病人,是個外國人。
王明的英語不夠好,溝通有些困難。
"林小姐,你英語怎么樣?"王明求助地看向我。
"還行。"我毫不猶豫地走過去。
前世那三年等待中,我為了打發(fā)時間學了很多東西,英語就是其中之一。
和外國病人的溝通很順利,不僅了解了病情,還幫他聯系了專門的醫(yī)院。
"林小姐,你的英語很不錯啊。"王明刮目相看,"這樣吧,以后有外國病人就交給你負責,我給你額外的補貼。"
"謝謝王老板。"我很高興有這個機會。
多一項技能就多一條出路,這是前世學到的經驗。
下班后,我去郵局看有沒有表姐的回信。
很幸運,信已經到了。
表姐的信很簡短,但內容讓我興奮。
她說深圳現在發(fā)展很快,正缺有能力的人才,如果我愿意去,她可以幫我安排工作。
但她也提醒我,南方的生活節(jié)奏很快,競爭激烈,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立刻給她回信,表示愿意去挑戰(zhàn)。
前世我因為等沈建國錯過了最好的發(fā)展機會,這一世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晚上回到小房間,我把表姐的信仔細讀了幾遍。
信中提到深圳有很多機會,不僅可以做護士,還可以嘗試其他行業(yè)。
比如貿易、服務業(yè),甚至可以自己創(chuàng)業(yè)。
這些在內地還很陌生的概念,在深圳已經成為現實。
我決定加快學習的進度,爭取在去深圳之前掌握更多的技能。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生活變得充實而有規(guī)律。
白天在診所工作,晚上學習英語和看財經報紙。
王明對我的工作很滿意,甚至提議讓我做他的助理。
"林小姐,你很有商業(yè)頭腦。"王明說道,"留在這里發(fā)展也不錯。"
"謝謝王老板的看重,但我還是想去南方看看。"我坦誠地說道。
王明點點頭,"年輕人就應該多闖闖,我支持你。"
就在這時,診所又來了一個意外的客人。
是方雨晴。
她穿著一身得體的套裝,化著精致的妝容,看起來光彩照人。
"林晚,聽說你在這里工作?"她笑著走過來,"我特意來看看你。"
"方小姐。"我客氣地點點頭,"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我就是想看看你過得怎么樣。"方雨晴打量著診所的環(huán)境,眼中閃過一絲輕蔑,"這里條件還行吧。"
我聽出了她話里的嘲諷,但沒有在意。
"還不錯,自食其力嘛。"我平靜地說道。
方雨晴拉住我的手,一副關心的樣子,"林晚,你一個人在外面不容易,要不然我跟建國哥說說,讓你..."
"不用了。"我抽回手,"我過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方雨晴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你別誤會,我是真心想幫你。"
"我知道。"我微笑著說道,"但我真的不需要。"
方雨晴看我油鹽不進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惱怒。
"林晚,你不要太自以為是。"她壓低聲音說道,"建國哥之所以和你離婚,就是因為你配不上他?,F在你一個人在外面,還能堅持多久?"
我看著她,忽然想笑。
前世我被她這種話刺激得痛哭流涕,這一世卻只覺得可笑。
"你說得對。"我點點頭,"我確實配不上他,所以才離婚了啊。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方雨晴被我噎住了,她大概沒想到我會這么坦然。
"你...你真的不后悔?"她不死心地問道。
"后悔什么?"我反問,"后悔沒有早點離婚嗎?"
方雨晴徹底被我氣到了,"林晚,你別得意,離開了建國哥,你什么都不是!"
"是啊。"我承認,"我什么都不是,但我自由了,這就夠了。"
說完,我轉身去忙自己的工作,不再理會她。
方雨晴在診所里站了一會兒,最終氣沖沖地離開了。
王明走過來,擔心地問道:"林小姐,那個女人是誰?"
"一個故人。"我淡淡地說道,"沒什么重要的。"
王明點點頭,沒有再問。
但從那天起,我知道我在這里的平靜日子可能要結束了。
方雨晴肯定會把今天的事告訴沈建國,而沈建國很可能會再來找我。
不過我不怕。
前世我害怕面對他們,這一世我已經想通了。
有些人,有些事,只有徹底斷干凈了,才能真正獲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