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菜館的辣味在舌尖綻放,仿佛也點燃了某種沉寂已久的東西。
顧澤宇被辣得額頭冒汗,卻還堅持著陪我吃最辣的菜品??粗焕钡弥蔽鼩獾臉幼樱胰滩蛔⌒Τ雎晛?。
“不能吃辣就別勉強?!蔽疫f給他一杯冰水。
他接過水杯,眼睛因為辣味而微微發(fā)紅:“記得嗎?以前你心情不好時就喜歡吃辣,說辣到流淚了,就分不清是辣還是難過?!?/p>
我怔住了。這么細微的習慣,他居然還記得。
“看來你的記憶力都用在這些奇怪的地方了?!蔽以噲D讓語氣輕松些。
“關(guān)于你的一切,我都記得?!彼畔滤袂檎J真,“你作畫時喜歡把頭發(fā)挽成松松的發(fā)髻,右手會沾滿顏料;喝咖啡時習慣先聞香氣再小口品嘗;看到喜歡的畫會微微瞇起眼睛...”
“別說了?!蔽掖驍嗨?,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晚餐在一種微妙的氛圍中結(jié)束。雨已經(jīng)停了,夜晚的空氣清新濕潤。顧澤宇堅持送我回家,這次我沒有拒絕。
車停在我公寓樓下,他沒有立刻解鎖車門。
“謝謝今天陪我看展和吃飯?!彼f,“這三年里,我最懷念的就是這樣的時光。”
我低頭解開安全帶:“我也...過得挺愉快?!?/p>
“能再見到你的笑容,真好。”他的聲音輕柔得像夜風,“晚安,晴晴?!?/p>
那一夜,我失眠了。躺在床上,腦海里全是今天的畫面——顧澤宇在畫作前專注的側(cè)臉,他被辣到的滑稽表情,他為我撐傘時被打濕的肩膀。
第二天到畫室,發(fā)現(xiàn)前臺放著一束淡雅的白色郁金香。沒有卡片,但我知道是誰送的。小趙擠眉弄眼地看著我笑,我假裝沒看見。
中午時分,顧澤宇又來了。這次他帶了自己做的便當。
“嘗一下,我報了個烹飪班?!彼行┎缓靡馑嫉卣f,“雖然可能不如餐館的好吃。”
便當盒里是精致的日式料理,擺盤美觀,看得出很用心。我嘗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地好。
“怎么樣?”他期待地問,像個等待表揚的孩子。
“很好吃。”我誠實地評價,“沒想到顧總還有這等手藝?!?/p>
“我現(xiàn)在有很多業(yè)余時間。”他笑了笑,“工作不再是生活的全部了?!?/p>
我們坐在畫室后的小院子里用餐。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微風輕拂。這一刻,寧靜而美好。
“能看看你最近的畫嗎?”飯后,他問道。
我?guī)麉⒂^了畫室。孩子們的作品色彩斑斕,充滿童真。我的畫室在最后面,幾幅未完的作品立在畫架上。
顧澤宇在一幅海景畫前駐足良久。畫中是暴風雨后平靜的海面,陽光穿透云層,在波濤上灑下金色光芒。
“這很美?!彼p聲說,“充滿了希望?!?/p>
我的心輕輕一震。他總是能一眼看穿畫作背后的情感。這幅畫正是我最近心境的寫照——在經(jīng)過情感的風暴后,逐漸尋得內(nèi)心的平靜與希望。
“謝謝?!蔽业吐曊f,突然有些感動。
接下來的兩周,顧澤宇成了畫室的???。有時帶午餐,有時只是過來坐坐,看看孩子們的畫作。他不再提起感情的事,只是靜靜地重新融入我的生活。
小趙和孩子們都喜歡他。特別是小朋友們,總是圍著他叫“顧叔叔”,聽他講藝術(shù)故事??粗秃⒆觽兓訒r溫柔的樣子,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柔軟起來。
一個周五的下午,我突然發(fā)燒了。勉強支撐到課程結(jié)束,只覺得頭暈目眩。小趙擔心地要我立刻回家休息。
剛走出畫室,就看到顧澤宇的車停在路邊。他下車走來,眉頭立刻皺起。
“你臉色很不好?!彼焓痔搅颂轿业念~頭,“發(fā)燒了?我送你去醫(yī)院?!?/p>
“不用,回家休息一下就好?!蔽覉猿值?。最討厭去醫(yī)院。
但他不由分說地扶我上車:“至少讓我送你回家,然后給你買點藥?!?/p>
到家后,他細心地幫我量體溫、喂藥、蓋好被子。我昏昏沉沉地睡去,醒來時已是深夜??蛷d的燈還亮著,顧澤宇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茶幾上放著體溫計和各種藥物。
我輕輕起身,拿了條毯子想給他蓋上,卻驚醒了他。
“感覺好點了嗎?”他立刻清醒,關(guān)切地問,“餓不餓?我熬了粥。”
那一刻,看著他在暖黃燈光下?lián)鷳n的臉龐,我的心防徹底崩塌了。三年來的孤獨與堅強在這一刻土崩瓦解,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怎么了?很難受嗎?”他慌張地抽紙巾為我擦淚。
我搖搖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他輕輕將我擁入懷中,像對待易碎的珍寶。
“對不起,讓你一個人承受了這么多?!彼谖叶叺驼Z,“以后不會再這樣了,我保證?!?/p>
我在他懷中哭了很久,釋放著積壓已久的情緒。他始終耐心地輕撫我的背,無聲地給予安慰。
等我平靜下來,他端來溫熱的粥,一勺勺地喂我。我們誰都沒有說話,但某種默契在沉默中建立。
那晚之后,我們的關(guān)系明顯親近了許多。我開始回復他的短信,偶爾主動分享畫室的趣事。周末我們一起去逛藝術(shù)市場,像老朋友一樣自然。
然而,就在我以為一切都在向好發(fā)展時,一個意外發(fā)生了。
周一下午,一位優(yōu)雅的中年女士來到畫室。她自稱是顧澤宇的母親。
“蘇小姐,我能和你談談嗎?”她的表情禮貌但疏離。
我們?nèi)チ烁浇目Х葟d。顧母直截了當?shù)乇磉_了來意:“澤宇最近和你走得很近。作為母親,我理解舊情難忘,但希望你不要給他錯誤的希望。”
我握緊了咖啡杯:“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澤宇正在和一位很好的姑娘交往,是李家的千金。兩家都很看好這段關(guān)系。”她放下茶杯,語氣平和卻不容置疑,“你們已經(jīng)離婚三年了,各自都有了新生活,何必再糾纏過去呢?”
我的心沉了下去。顧澤宇從沒提過正在和別人交往。
“我相信澤宇會做出最適合他的選擇?!蔽冶M量保持鎮(zhèn)定,“但如果他真的有新的感情,自然不會與我保持聯(lián)系?!?/p>
顧母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男人有時候會懷念過去,但這不意味著他們要回到過去。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p>
送走顧母后,我獨自在咖啡廳坐了很久。顧澤宇的確變了很多,但這是否足以讓我們重新開始?或者真如他母親所說,他只是暫時懷念過去?
手機響起,是顧澤宇的來電。我看著屏幕閃爍的名字,第一次沒有立即接聽。
重聚的愛,或許真的令人難以抵擋。但當愛情遭遇現(xiàn)實,又該如何抉擇?
我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