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野的聲音清晰堅定:“校長,我承認(rèn)我之前錯了,但是我保證,這學(xué)期的期末考試,我可以考進(jìn)班級的前十!請學(xué)校再給我一次機(jī)會證明自己!“
周維平瞇起雙眼,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你這是要給我立軍令狀嗎?”
周志勇和朱能會都一臉吃驚地看著呂野,周志勇忍不住嗤笑出聲:“呂野,你以為我們市一中的學(xué)生都是什么水貨嗎?能讓你隨隨便便就趕超到前十?”
朱能會也猶豫著說道:“那啥......班級前十是不可能的,你既然有心悔改,那就定前二十吧!”
周志勇暗自不滿地瞟了朱能會一眼,責(zé)怪他為何突然變卦。
朱能會避開他的目光,只轉(zhuǎn)過頭看著周維平,周維平?jīng)]有表態(tài),饒有興趣地看著呂野,想看這少年會如何反應(yīng)。
呂野微微一笑說道:“謝謝老......朱老師的提議,不過,我確信,我能考到全班前十!而且,相較于成績而言,我覺得做人更重要,是吧?周主任?”
周志勇一時被嗆得說不出話,他不敢相信呂野居然敢這么對他說話。
周維平贊揚(yáng)道:“好!有志氣,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好好讀書,你的期末成績,我會親自關(guān)注!”
呂廣志如釋重負(fù),忙不迭地謝過這位校長,周維平笑著擺擺手離開。
見周維平已然發(fā)話,周志勇也只能作罷,看著呂野沒好氣地說道:“去吧!送你爸回去,然后你可以回去學(xué)習(xí)了!記得你今天說的話!如果期末沒有考到班級前十,或者你又做出什么翻墻逃課上網(wǎng)打架的事情,那就別怪我們到時候無情!”
呂野假笑一聲,不再言語,拉起還有些恍惚的呂廣志快步走出了令人窒息的辦公室。
父子倆一路無言,走到校門口,呂野才輕聲說道:“爸,對不起!”
呂廣志重重嘆了口氣,臉上的怒氣早已消散,只留下深深的疲憊和窘迫:“爸剛剛也不是故意那樣罵你,主要是做給其他人看,懂吧?”
呂野深深點(diǎn)頭,呂廣志叮囑道:“回去吧!好好讀書,爸......去地里了!”
說著他轉(zhuǎn)身,動作有些遲緩地跨上那輛破舊的電瓶車,電瓶車坐墊上的裂縫似乎更深了。
送走父親,呂野幾乎是跑著沖回了教室。
化學(xué)課已經(jīng)開始,他在門口喊了聲“報告”,全班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化學(xué)老師胡海燕是個溫和的人,對學(xué)生向來一視同仁。
她看到是呂野,只是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他進(jìn)來。
呂野快步回到座位,剛坐下,同桌黃曉龍就擠眉弄眼地用胳膊肘捅他,滿臉寫著“怎么回事?”。
呂野沒理他,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集中精神聽講。他翻開課本,目光緊隨著講臺上的胡海燕。
胡海燕很快察覺到了異樣。在講臺上教學(xué)多年,她太熟悉底下學(xué)生的狀態(tài)了。
以前的呂野,在她課上要么趴著睡覺,要么就和黃曉龍嘀嘀咕咕??山裉?,他不僅坐得筆直,那雙眼睛里流露出的,竟是對知識的專注和渴求。
胡海燕心中微動,在講解一個基礎(chǔ)概念后,特意點(diǎn)了呂野的名字:“呂野,這個知識點(diǎn),你來說說看?”
呂野站起身,回答得有些磕絆,顯然基礎(chǔ)薄弱,但他努力回憶著剛聽的內(nèi)容,努力組織著語言。
胡海燕沒有打斷,耐心地聽完,甚至在他卡殼的地方溫和地提示引導(dǎo),最后還鼓勵了一句:“嗯,思路是對的,回去再鞏固一下這部分基礎(chǔ)就好。坐下吧。”
下課鈴一響,呂野立刻被一群男生圍住了。
退學(xué)風(fēng)波可是大新聞。
“野哥!啥情況?。空娌铧c(diǎn)被開除了?” “教導(dǎo)處叫家長了?”
呂野苦笑一下,簡單說了經(jīng)過,重點(diǎn)自然是那個“期末前十”的軍令狀。
陳景和倒吸一口涼氣,眼鏡滑到鼻尖:“全班前十?!呂野,你瘋啦?到時候抄都沒地方抄??!”
“不抄,”呂野語氣平靜卻異常堅定,“我自己學(xué)?!?/p>
這話一出,周圍瞬間安靜了一下,隨即炸開了鍋。連前排的女生們都忍不住回頭張望。
“我去!我沒聽錯吧?呂大仙要改邪歸正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大仙”這個名號,源于呂野曾創(chuàng)下連續(xù)三個通宵翻墻上網(wǎng)的“壯舉”。
呂野只是無奈地笑了笑,繼續(xù)低頭翻書:“沒辦法啊,被逼上梁山了?!?/p>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明顯嘲諷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呵,前十?說得輕巧,當(dāng)是菜市場買菜呢?”
呂野循聲望去,是周競城。
他正慢條斯理地整理著筆記,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呂野想起來了,這位常年穩(wěn)居班級第二的學(xué)霸,是班里的學(xué)習(xí)委員,也是教導(dǎo)主任周志勇的親侄子。
呂野沒接話,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爭辯毫無意義,結(jié)果才是最好的證明。
他現(xiàn)在面臨的最大困境,是如何填補(bǔ)那巨大的知識窟窿。
課本上的內(nèi)容對他來說,如同天書。
不過,比起前世那日復(fù)一日、看不到盡頭也換不來尊嚴(yán)的996,眼前這些知識點(diǎn)雖然艱澀,卻讓他感到一種奇異的踏實。
至少,努力的方向是明確的,付出是能看到回報的。
晚自習(xí),面對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呂野一籌莫展。他轉(zhuǎn)頭看向黃曉龍,胖子正挖著鼻孔,津津有味地偷看藏在桌肚里的小說,渾然不覺。
呂野無聲地嘆了口氣,目光下意識地在教室里掃視,尋找可能的幫助。視線不經(jīng)意間,又撞上了蘇晚月投來的目光。
那眼神依舊冰冷,帶著濃濃的厭惡,但似乎……還摻雜了一絲同情?
呂野用胳膊肘碰了碰黃曉龍,壓低聲音問:“胖子,問你個事。蘇晚月……她為啥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欠她錢了?”
黃曉龍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小說上挪開,臉上露出賊兮兮的笑:“野哥,你是真忘了還是裝傻?上周你做的好事,這么快就拋腦后了?”
“好事?”呂野一臉茫然。
黃曉龍湊近了些,壓低聲音,擠眉弄眼:“貴人多忘事?。∧阃??上周……你手欠,把人家脖子后面……那個帶子……給抽開了?”他比劃了一個拉扯的動作。
呂野瞳孔猛地一縮!
塵封的記憶瞬間涌上心頭——上周,課間休息時,他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看到蘇晚月脖頸后露出的粉色內(nèi)衣系帶,鬼使神差地就伸手抽了一下……
緊接著就是蘇晚月驚恐的尖叫,她捂著領(lǐng)口蹲在窗簾后面哭,一群女生圍著她安慰怒視……
呂野頓時感到一陣強(qiáng)烈的頭疼和尷尬。原來如此!
上一世造的孽,這一世還得還!
晚自習(xí)結(jié)束的鈴聲一響,呂野立刻起身,快步走到正在收拾書包的蘇晚月桌前。
“蘇晚月同學(xué),”他聲音帶著明顯的局促和誠懇,“那個……上周的事,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是我腦子進(jìn)水了,行為極其魯莽、愚蠢!我向你鄭重道歉!”
蘇晚月收拾書本的動作頓住了,秀氣的眉毛緊緊擰起,抬眼看他。
那眼神里有審視,似乎想判斷他道歉的誠意。
“晚月,別理他!狗改不了吃屎!我們走!”她旁邊的女生立刻拉了她一把,語氣充滿鄙夷。
蘇晚月抿了抿唇,沒再看呂野,任由同伴拉著,兩人迅速繞過他,快步走出了教室。
呂野站在原地,尷尬地?fù)狭藫项^。
他本來還抱著一絲希望:如果能獲得蘇晚月的原諒,或許能順勢提出和她同桌的請求,然后再去磨班主任朱能會。
畢竟蘇晚月可是全班第一的學(xué)霸,有她指點(diǎn),學(xué)習(xí)效率肯定倍增。
可惜,這第一步就碰了釘子。
然而,在旁人眼里,這一幕卻完全變了味。
一個染著張揚(yáng)深紅色頭發(fā)的男生晃晃悠悠地走過來,一手搭上呂野的肩膀,戲謔地笑道:“喲!可以啊呂野!剛逃過退學(xué),就又開始調(diào)戲我們班花了?膽兒挺肥??!”
這個男生正是王騰,王騰家境富裕,是班里的“特權(quán)階級”,逃課打架是家常便飯,周志勇也拿他沒辦法。考試他總能“找到辦法”,成績常年維持在中游。
呂野趕緊掙開他的手,連忙解釋:“騰哥,別誤會!我是真心實意道歉的!”
王騰嗤笑一聲,顯然不信:“得了吧!跟我還裝?你不是想跟隔壁班李夢那啥嗎?怎么更換目標(biāo)了?你要是真看上她了,哥們兒幫你出主意追??!保證……”
“別別別!”呂野連連擺手,聲音提高道,“騰哥你可千萬別亂說!這種玩笑開不得,毀人家女孩子清譽(yù)!”
王騰看著呂野那副避之不及的樣子,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物種,眼神里充滿了詫異。
呂野坐在座位上,目光再次掃過教室。蘇晚月這條路堵死了,那就試試……全班第二的周競城?
雖然這人說話刻薄,但學(xué)習(xí)很好,比之蘇晚月也只是差了幾分,呂野再度厚著臉皮走到周競城桌旁。
周競城正埋頭做題,察覺到有人,不耐煩地抬起頭,看到是呂野,眉頭立刻皺得更緊:“干嘛?借作業(yè)抄?沒門!”
呂野擠出笑容:“城哥,看你說的。我是真心仰慕你學(xué)習(xí)好,想請教請教?!?/p>
周競城放下筆,雙手抱胸,上下打量著呂野:“少來這套。有事說事!”
呂野無視他戒備的目光,盡量讓自己的話語真誠:“城哥,我想跟你坐同桌,行不?你看我都考這樣了,跟著你,我才能進(jìn)步?。 ?/p>
“啥?”
周競城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隨即發(fā)出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跟我坐同桌?呂大仙,你又想玩什么花樣?拿我當(dāng)擋箭牌是吧?這樣你上課看小說玩手機(jī),朱老師就不會盯著你了?想得美!”
“不,不是”呂野忙擺手道,“我是真的想好好學(xué)了!就想沾沾學(xué)霸的光,你不是學(xué)習(xí)委員嗎?就帶帶落后的同學(xué)……”
“得了吧!”周競城毫不客氣地打斷他,重新拿起筆,語氣充滿不耐煩,“坐我旁邊我只會被你拉下水!你省省吧,別煩我,我做題呢!”他低下頭,不再看呂野。
呂野不甘心,又磨了幾句好話。
周競城被煩得不行,猛地抬起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譏諷。
他抬手指了指教室后面角落的垃圾桶,語氣刻?。骸案易磕阕鰤?!想坐好位置?喏,那兒位置寬敞,跟垃圾桶作伴去吧!別再來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