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豪門聯(lián)姻的丈夫霍驍懷一同穿越到了一個陌生的朝代。他是這個時代無權(quán)無勢的皇子,
而我則成了皇帝深深忌憚的將軍之女。穿越那天,恰逢我們的新婚夜。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里,
我們憑借現(xiàn)代智慧周旋于朝堂權(quán)謀之間,竟也在并肩作戰(zhàn)中,悄然生出了情愫。
他向我鄭重起誓:此生只我一人,一生一世一雙人。他信守了諾言。當他成為太子,
我便是他唯一的太子妃;待他登臨帝位,我便是他并肩的皇后。在這深宮之中,
我們跨越了時代的桎梏,相知相愛,相守相依。三年后霍驍懷寢殿深處,
空氣凝滯得如同凍住的湖面,一絲風也無,只有一種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甜香,
霸道地鉆進我的每一個毛孔。那香氣里,還裹挾著另一種更為原始、更為渾濁的氣息,
悶得人透不過氣。我扶著冰冷的金絲楠木門框,指尖深深摳進精雕細鏤的纏枝蓮紋里,
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撐我的東西。視線越過描金嵌寶的十二扇紫檀屏風,
落在那張寬大得如同祭臺的龍床上。明黃的帳幔半垂著,帳鉤上懸著的流蘇還在微微顫動,
像垂死蝴蝶的翅膀。床榻上,人影交疊,錦被滑落腰間,露出女子一片膩白的背脊,
在昏昧的光線下泛著刺眼的光澤。是柳瑩瑩。丞相柳元徽捧在手心、京城聞名的才女。
而覆在她身上的男人,那肩背的輪廓,那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在暗夜中與我緊密相貼的觸感,
熟悉得如同刻進骨髓。我的丈夫,大靖朝的皇帝,霍驍懷。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像是有無數(shù)只手在里面瘋狂攪動、撕扯。我猛地彎下腰,無法抑制地嘔吐起來。
午膳精致的燕窩羹、清淡的蓮子湯,混雜著膽汁的苦澀,一股腦地涌出喉嚨,灼燒著食道,
狼狽地濺落在光可鑒人的金磚地上。那聲音在死寂的寢殿里顯得格外刺耳,
像某種丑陋的宣告?!鞍苍拢俊贝查缴蟼鱽硪宦曮@疑不定的低呼,帶著一絲情欲未褪的沙啞。
緊接著是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急促的動作帶得整個龍床都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輕響。我抬起頭,
用盡全力直起身,胡亂地用鳳袍寬大的袖口抹去唇邊的污漬。視線被生理性的淚水模糊,
可那床上的景象卻無比清晰地烙在眼底?;趄攽岩鸦艁y地扯過一件明黃中衣披在身上,
胸膛還在劇烈起伏,臉上混雜著驚愕、心虛,還有一絲被我撞破的難堪。
柳瑩瑩整個人縮進了錦被深處,只留下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凌亂地鋪散在枕上,
像某種不祥的藤蔓?!澳恪阍趺磥砹??”他嗓子干澀,腳步虛浮地朝我走來,
伸出的手帶著遲疑,“你……你沒事吧?”那靠近的氣息里,
依舊沾染著柳瑩瑩身上那令人窒息的甜香。胃部再次劇烈抽搐,我猛地揮手,
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推開他伸來的臂膀?!皠e碰我!”霍驍懷被我推得踉蹌后退一步,
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他站穩(wěn)身形,目光掃過地上那攤穢物,
又掃過我慘白如紙的臉和不加掩飾的恨意。那點心虛和難堪,如同春雪消融,
迅速被一種近乎煩躁的強硬取代。他猛地吸了口氣,挺直腰背,帝王的威儀重新籠上眉梢。
“既然你都看見了,”他的聲音像是浸了冰水,帶著一種奇異的、卸下重負般的冷靜,
“也好。朕正思量著,也該給瑩瑩一個名分了?!泵??這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在我的心上。他話語里那股解脫般的輕松,更是將我的心徹底推入寒潭。我看著他,
看著他眉宇間那初露端倪的帝王涼薄,看著他這副仿佛終于不必再偽裝深情的虛偽嘴臉。
那個在冷宮偏殿里握著我的手,賭咒發(fā)誓“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霍驍懷,
那個在奪嫡路上與我并肩浴血、相互扶持的霍驍懷,仿佛只是水中的倒影,
被此刻這殘酷的現(xiàn)實輕輕一碰,便碎裂無蹤。
一股狂暴的、帶著毀滅氣息的力量沖上我的手臂。“啪——!”清脆響亮的耳光,
在空曠死寂的寢殿里炸開?!鞍 绷摤摻K于控制不住,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將錦被拉過頭頂,整個人縮到了龍床最里側(cè),抖得如同風中秋葉。
霍驍懷的頭被打得狠狠偏向一側(cè)。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錦被里傳來柳瑩瑩壓抑的、驚駭?shù)綐O致的抽氣聲。“霍驍懷,” 我的聲音嘶啞,
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渣,砸在他臉上,“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回頭。左頰上迅速浮起清晰的紅腫掌印,
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桃花眼此刻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面,翻涌著震驚、屈辱,
最終凝聚成一種冰封的狠戾。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極其陌生的冷笑?!盎屎螅?/p>
”霍驍懷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徹底撕破偽裝的冷酷,
“別忘了你此刻身處何地,面對的是何人!”他向前逼近一步,
屬于皇帝的威壓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沉重地壓在我的肩頭。“朕!是皇帝!
”他刻意加重了‘朕’字,“三宮六院,嬪妃如云,此乃天經(jīng)地義!朕封個妃子,
輪得到你在此置喙!”他微微揚起下巴,那眼神,像在看一個不識大體、無理取鬧的蠢婦。
我深深地看著他,仿佛要將眼前這張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臉一寸寸刻進骨頭里,再碾碎。
那眉,那眼,那薄唇,甚至他此刻眉宇間流露出的那種理所當然的放縱和貪饜,
都讓我感到一種徹骨的冰冷和荒謬。是啊,霍驍懷。我怎么會忘了?現(xiàn)代那個霍家三少,
出了名的紈绔子弟,若不是霍老爺子壓著,早就玩得昏天黑地。是霍家傾頹,
急需與我蘇家聯(lián)姻,才把他這個棄子推出來廢物利用。他骨子里,本就是放縱不羈的。
在這個沒有現(xiàn)代道德和法律束身、他反而手握至高權(quán)力的牢籠里,他終于可以撕下所有偽裝,
終于可以盡情享受他夢寐以求的、帝王般為所欲為的快意。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
不過是彼時朝不保夕時,求生的謊言和利益的捆綁罷了。心底最后一絲微弱的火星,
終于被這殘酷的認知徹底澆滅,只剩下冰冷的灰燼。我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一切言語都顯得多余而可笑。
那令人作嘔的甜香、那屈辱的現(xiàn)場、那張令人心死的臉……這整個空間都散發(fā)著腐爛的氣息。
我猛地轉(zhuǎn)身,厚重的鳳袍裙裾在冰冷的金磚地上劃出決絕的弧度?!疤K安月!
”霍驍懷的怒喝自身后傳來。我沒有回頭,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反而越走越快。
細密的金絲線勾勒的鳳凰紋樣在腳下翻飛,鞋底踏過冰冷堅硬的金磚地面,
發(fā)出急促而單調(diào)的“嗒、嗒”聲,在空曠深長的宮道里激起冰冷的回響,
敲打著我同樣冰冷的心臟。所過之處,回廊下、宮道旁,無論灑掃的粗使太監(jiān),
還是捧著物件的宮娥,如同被無形的波浪席卷,齊刷刷地跪倒一片。額頭觸地,
脊背彎曲成卑微的弧度,動作整齊劃一,帶著深入骨髓的馴服和恐懼。垂落的眼簾下,
只剩一片片鴉青色的頭皮和深色的宮裝背影。我目不斜視地從這無聲的、匍匐的浪潮中穿過。
曾幾何時,初入這深宮,面對這樣卑微的跪拜,我如同芒刺在背,渾身不自在,
那是刻在現(xiàn)代靈魂里的平等觀念在無聲抗拒。然而此刻,這匍匐的姿態(tài),這死寂的馴服,
卻奇異地熨帖著我心底翻涌的暴怒和冰冷的裂痕。我是皇后,這后宮之主,萬萬人之上!
這權(quán)力筑就的階梯,這等級森嚴的秩序,曾是我和霍驍懷共同反抗這個世界的武器,如今,
卻成了碾壓我、也最終被我握在掌心的冰冷權(quán)杖。霍驍懷,你既親手把我推上這位置,
讓我習慣了這權(quán)杖的重量,品嘗了這高高在上的滋味,那么,你就別后悔。
柳瑩瑩封淑妃的旨意,連同戶部尚書之女陳月瑤封瑤嬪的旨意,幾乎是前后腳頒下的。
效率之高,像生怕晚一點,他的新寵就會受半點委屈。次日清晨,鳳鸞殿。
殿內(nèi)焚著上好的沉水香,試圖驅(qū)散昨日那噩夢般的氣息,卻總也蓋不住一絲若有似無的甜膩,
頑固地盤桓在鼻端。我端坐在鋪著明黃錦緞的鳳座上,指尖冰涼,
緩緩撫過扶手兩端那只振翅欲飛的金鳳。鳳眼鑲嵌著剔透的紅寶石,
在殿內(nèi)略顯黯淡的光線下,幽冷地注視著我。鳳鸞殿的掌事宮女春華,恭謹?shù)亓⒂谙率祝?/p>
低聲回稟:“娘娘,淑妃、瑤嬪兩位主子已在殿外候著了,等著給您請安。
”我端起手邊的青玉茶盞,指尖感受著溫熱的瓷壁。揭開蓋子,氤氳的白氣模糊了視線。
碧綠的茶湯澄澈,映著殿頂繁復的藻井彩繪。我垂眸,
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撇著并不存在的浮沫,任由那沉寂在殿中無聲地蔓延。
春華的頭垂得更低了,殿外連一絲衣袂摩擦的細微聲響都清晰可聞。時間在沉香的煙霧里,
在指尖的冰涼里,無聲地流淌。一個時辰,在深宮里,足以磨掉所有新晉妃嬪的意氣風發(fā)。
終于,殿外響起一陣刻意放輕、卻仍顯急促的腳步聲,
伴隨著太監(jiān)刻意拔高的通傳:“皇上駕到——”明黃的身影帶著一陣風踏入殿內(nèi),
打破了殿中凝滯的空氣?;趄攽训哪樕蠋е唤z不易察覺的慍怒,
目光掃過空落落的下首位置,最后落在我臉上?!鞍苍?,”他快步走到我身邊,
語氣帶著一絲刻意放軟的責備,“怎么讓她們在外頭候了這么久?新人不懂規(guī)矩,
慢慢教便是,何須如此?”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要握住我放在膝上的手。
我像是被什么不潔之物碰到,猛地將手抽回,藏在寬大的鳳袍袖中。抬眼,
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眼神平靜得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
清晰地映出他眼底那一絲尚未褪盡的、對新歡的回味,以及此刻被打擾的煩躁。“霍三少,
” 我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像冰棱砸在玉盤上,“霍家三少紈绔不堪,
連你親爹都拿你當個廢物點心,霍家大廈將傾,才想起把你這個棄子推出來,和我蘇家聯(lián)姻,
廢物利用罷了?!蔽仪逦乜吹交趄攽蜒劢敲偷爻榇ち艘幌拢路鸨粺o形的鞭子狠狠抽中。
“到了這里,”我微微傾身向前,目光像細針,刺向他強作鎮(zhèn)定的瞳孔,
“你倒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怎么,窮人乍富,就忘了自己幾斤幾兩了?
還是這龍椅坐得太舒服,連骨頭都輕得不知道姓什么了?”“放肆——!
”霍驍懷像被踩到尾巴的貓,瞬間炸毛。他猛地站起身,臉色由紅轉(zhuǎn)青,
最后漲成一片豬肝色,胸膛劇烈起伏,方才那點裝出來的溫存蕩然無存,
只剩下被戳破瘡疤的狂怒和難堪。“蘇安月!你放肆!”他指著我的鼻尖,
手指都在微微發(fā)顫,“你給朕聽清楚了!你這鳳冠,你這后位,是朕給你的!朕能給你,
就隨時能把它收回來!”他逼近一步,
帝王的威壓帶著暴戾的氣息兜頭壓下:“你再敢如此忤逆犯上,朕就廢了你!把你打入冷宮,
讓你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自生自滅!聽清楚了嗎?!”他喘著粗氣,狠狠拂袖,
明黃的袍袖帶起一股凌厲的風。“給朕好好待在你的鳳鸞殿里反?。∈裁磿r候想明白了,
什么時候再來見朕!”沉重的殿門在霍驍懷身后轟然合攏,
隔絕了他暴怒離去的背影和殿外那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殿內(nèi)恢復死寂,
只剩下沉水香的氣息絲絲縷縷地纏繞,沉悶得讓人窒息。我依舊維持著端坐的姿態(tài),
脊背挺得筆直,目光卻越過緊閉的殿門,投向那一片虛空。直到殿內(nèi)的光線由清晨的微白,
一點點沉淀為午后渾濁的暖黃,再一點點被沉沉的暮色吞噬,
最終被搖曳的宮燈染上昏黃的邊?!澳锬铩命c東西吧?”春華的聲音帶著哭腔,
第三次端著溫在暖籠里的燕窩粥跪在我面前,雙手托舉過頭頂,
那精致的纏枝蓮紋玉碗微微顫抖著。她身后,幾個心腹宮女也早已跪了許久,
臉上都帶著惶急與心疼。“您是這后宮之主,是名正言順的皇后?。?/p>
”另一個宮女帶著哭音勸道,“那些新來的……縱是皇上給幾分新鮮顏色,終究不過是妾!
是妃!根本越不過您一根手指頭去!”“是啊娘娘,”又一個聲音急切地響起,
“皇上……皇上心里必定還是有您的!這些年,您和皇上同甘共苦的情分,豈是旁人能比?
您……您就低個頭,服個軟吧……皇上只是一時之氣……”這些聲音,
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琉璃傳來,嗡嗡作響,模糊不清。女人依附男人而活,在這片深宮之中,
是浸透了每一塊磚石的金科玉律。她們惶恐的勸慰,是這規(guī)則下最樸素的求生智慧。
像藤蔓依附巨樹,菟絲花纏繞枝干,天經(jīng)地義。要我認命?要我低頭?要我像她們一樣,
將一生的悲喜榮辱都系于那個男人的一念之間?就因為他是皇帝?
就因為這該死的、吃人的世道?我緩緩闔上雙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兩片深重的陰影,
掩住了眸底翻涌的、足以焚毀一切的冰冷火焰?;趄攽?,是你親手將我拉進這權(quán)力的漩渦,
逼我欣賞這扭曲秩序的力量。既然你如此沉迷于這帝王權(quán)柄帶來的肆意妄為,
如此享受這封建王朝賦予你的“三宮六院”之權(quán)……那么,你也該好好嘗嘗,
這個時代真正殘酷的滋味了!我要你明白,這冰冷的權(quán)杖,握在誰的手里,
才能真正刺穿人心。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在地面投下細碎的光斑。
我斜倚在鋪著厚厚錦墊的軟榻上,膝上搭著一條薄薄的云錦薄毯。
春華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小碗安胎藥進來,濃郁的藥味在殿內(nèi)彌漫開。“娘娘,該用藥了。
”她輕聲提醒,將藥碗遞到我手中。我接過藥碗,褐色的湯藥晃動,
映出我刻意修飾過的憔悴面容——臉色蒼白,眼底用極淡的青黛暈染出一圈烏青,
唇色也用脂粉壓得淡了三分。這副“病容”,足以讓任何人相信,
我是被那日之事傷透了心身。那日去找他,懷揣著期盼了數(shù)年的驚喜,
想親口告訴他這個孩子到來的消息,想看看他初為人父的狂喜,
卻撞見了那樣一幕……驚駭絕望之下,腹中那隱秘的抽痛幾乎讓我當場倒下。這不僅是背叛,
更是對我腹中骨血的踐踏!“春華,”我放下藥碗,聲音不高,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虛弱,
“研墨。”一封密信,用只有父親才能看懂的暗語寫就,寥寥數(shù)語,交代了腹中皇嗣的存在,
以及……我此刻在宮中的艱難處境。至于柳氏、陳氏新晉妃嬪,
以及霍驍懷的種種“安撫”之舉,亦輕描淡寫,點到即止。把自己的計劃一點一點寫清楚,
完全沒有給蘇父拒絕的余地?!坝米羁斓乃俣?,務(wù)必親自交到父親手中。
”我將封好的密信交給春華,看著她鄭重地貼身藏好,眼中是蘇家死士特有的沉靜與忠誠。
“另外,”我拿起妝臺上一盒顏色極淡的胭脂,指尖蘸取少許,對著銅鏡,輕輕拍在眼下,
“稍后若有人問起,就說本宮自昨日受了驚嚇,便心口憋悶,不思飲食,身子不大爽利。
”春華看著鏡中我越發(fā)顯得蒼白羸弱的面容,眼中掠過一絲了然,
旋即化為深切的擔憂和心疼,低低應(yīng)了一聲“是”。一切安排妥當不久,
殿外果然傳來一陣急促而熟悉的腳步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鞍苍?!安月你怎么了?
”霍驍懷的身影幾乎是撞開殿門沖了進來的,明黃的常服帶起一陣風。
他一眼就看到了軟榻上氣息懨懨、面色蒼白如紙的我,腳步猛地頓住,
臉上瞬間布滿焦急和關(guān)切。“太醫(yī)!太醫(yī)呢?快傳!”他朝身后厲聲喝道。幾乎是話音剛落,
早已候在外殿的太醫(yī)便躬著身疾步進來。一番小心翼翼的診脈后,
須發(fā)皆白的老太醫(yī)臉上先是驚疑,繼而化為巨大的驚喜,連忙跪倒在地:“恭喜皇上!
賀喜皇上!皇后娘娘……這是喜脈啊!鳳體欠安,乃是憂思過度,動了胎氣之故,
需靜心安養(yǎng)為要!”“喜脈?”霍驍懷臉上的焦急瞬間被巨大的狂喜取代,
那雙桃花眼里迸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光芒,他猛地看向我,“安月!你聽見了嗎?我們有孩子了!
我們的孩子!”他一步跨到軟榻前,
帶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卻又莫名沾染了其他氣息的男子氣息,
張開雙臂就想將我緊緊摟入懷中。“你抱著我做什么?”我偏過頭,避開他的擁抱,
聲音低低的,帶著濃重的鼻音和顯而易見的委屈,“不去陪你的淑妃嗎?她新承恩寵,
想必此刻正等著你呢?!边@話像一根細針,輕輕刺破了霍驍懷狂喜的泡沫。
他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臉上的喜悅也凝固了一瞬,
隨即被一種混合著尷尬和愧疚的神情取代?!笆俏也缓谩苍拢?/p>
都是我不好……”他終于小心翼翼地坐到我身邊,動作輕柔得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寶,
試探地將我虛虛攬住,見我沒有再強烈的抗拒,才慢慢收緊了手臂,將頭埋在我的頸窩,
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討?zhàn)?,“不該讓你傷心?/p>
不該讓你受委屈……”那溫熱的呼吸噴在頸側(cè),帶著他慣用的龍涎香,
卻莫名讓我感到一陣寒意。我任由他抱著,僵硬的身體在他懷里沒有一絲回應(yīng)。
“既然知道錯了……”我將臉埋在他胸前,聲音悶悶地傳出來,帶著一點孩子氣的任性,
“我要罰你?!被趄攽训纳眢w明顯僵了一下,但立刻又放松下來,
甚至還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輕輕拍著我的背:“好,好,該罰!安月說怎么罰,
我就怎么認罰!都聽你的!”“你說的。”我從他懷里抬起頭,眼圈紅紅的,
帶著一絲執(zhí)拗看向他。我朝侍立在旁的春華使了個眼色。春華立刻會意,
端著一個精致的白玉小碗走上前來。碗里,清湯寡水,
只孤零零地漂浮著一片煮得青翠的——青菜葉。霍驍懷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
嘴角細微地抽搐了一下。那是他最厭惡的東西,無論在現(xiàn)代還是此處,都避之唯恐不及。
尤其是這種只用清水焯過、寡淡無味的青菜葉子,簡直是他的噩夢。他低頭看看那碗,
又抬頭看看我泫然欲泣、帶著點報復小性子的臉,最終長長地、無奈地嘆了口氣,
認命般地端起碗。他皺著眉,屏住呼吸,像壯士斷腕般,用筷子夾起那片葉子,
飛快地塞進嘴里,胡亂嚼了幾下,幾乎是囫圇著吞了下去?!昂昧耍昧?,罰也罰過了。
”他放下碗,趕緊拿起旁邊的茶水猛灌了幾口沖淡那股味道,臉上重新堆起寵溺的笑容,
伸手想要捏捏我的臉,“這下氣消了吧?我的安月最是大度……”我別開臉,避開他的手,
但終究沒有再推開他靠過來的身體,只是重新將頭靠回他胸前,悶悶地“嗯”了一聲。
霍驍懷抱著我,滿足地喟嘆一聲。他就知道,他的安月還是愛他的,
還是那個心軟又念舊情的女子。她再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