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碎月星河落凡塵大唐長安的夜,繁星如沸。一輪皎月高懸于太極宮飛檐之上,
清輝遍灑人間帝王家。宮內(nèi)笙歌不絕,宮外萬家燈火,朱雀大街行人如織,
胡商牽著駱駝緩步走過,駝鈴叮當聲中夾雜著酒肆里傳出的嬉笑與吟唱。
這是開元十八年的長安,四海升平,萬國來朝。此刻,離皇城三坊之隔的平康坊內(nèi),
一座不起眼的道觀中,四十歲的李白正對月獨酌。月光透過窗欞,在他青白色的道袍上流淌,
一旁的幾案上散亂地放著幾卷詩稿和一把未出鞘的長劍?!芭e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
”他輕聲吟誦十年前寫下的詩句,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入長安已一年有余,
卻依然未能得見天子,只能在道觀中虛度光陰。忽然,窗外一陣異香襲來,不是花香,
也非檀香,倒像是某種他從未聞過的清冽氣息。緊接著,一道流星劃破夜空,不偏不倚,
竟朝著他所在的道觀墜落下來。李白推門而出,只見那流星已化作一團柔和的白光,
緩緩落在庭院中央。光芒漸散,顯出一個白衣老者的身影,須發(fā)皆白,面容卻如嬰兒般紅潤,
眼中似有星河流轉(zhuǎn)?!叭昙蠢畎??”老者開口,聲音仿佛自九天之外傳來。
李白不驚反笑:“正是在下。不知仙長駕臨,有何指教?
”老者微微頷首:“我乃天庭司文星君,奉天帝之命,特來告知汝之身世?!薄拔业纳硎??
”李白挑眉,“家父李客,西域商人,家母...”“非也非也。”星君打斷他,
“汝本天上太白金星座下侍書仙童,因在蟠桃會上醉酒戲弄嫦娥,被貶下凡間。今謫期已滿,
天帝念汝在人間詩名已顯,特命我前來...”話音未落,
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夜的寧靜?!疤仔?!太白兄可在?”門外傳來熟悉的嗓音,
是他在長安結(jié)識的好友,詩人王維。星君眉頭微皺:“人間俗事纏身,且待來日再敘。
”言罷化作一道白光,沖天而去,只留庭院中怔怔出神的李白。敲門聲愈急,
李白這才回過神來,忙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果然是王維,面色潮紅,呼吸急促,
顯然是疾走而來?!澳υ懶趾问氯绱嘶艔??”李白問道。
王維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快隨我入宮!陛下召見!”“陛下召見?
”李白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年來他多方托人引薦,甚至不惜與玉真公主交往,
就為能得天子青睞,卻始終未能如愿。如今突然得此消息,反倒覺得不真實了。“千真萬確!
”王維急道,“賀監(jiān)親自推薦,說你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陛下正在興慶宮與貴妃賞牡丹,
聞之大悅,當即下旨召見!”李白聞言,不及更衣,隨手抓起案上的詩稿和佩劍,
便隨王維向外奔去。馬蹄聲碎,月色如水。馬車穿過長安城的街巷,
李白的心卻漸漸平靜下來。他忽然想起剛才那位自稱司文星君的老者的話,不禁啞然失笑。
謫仙人?不過是醉后的幻夢罷了。他卻不知,方才的一切,
都被遠處高樓上一雙深邃的眼睛盡收眼底。那是一個身著紫袍的中年人,面容陰鷙,
手中把玩著一枚玉印,望著李白遠去的馬車,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爸喯扇耍亢?,
就算是真仙下凡,到了這長安城,也得按人間的規(guī)矩來。
”第二章 金鑾殿上謫仙狂興慶宮內(nèi),牡丹盛開,香氣襲人。
唐玄宗李隆基與楊貴妃并肩坐在沉香亭中,四周宮娥環(huán)侍,樂工奏著《霓裳羽衣曲》。
宰相李林甫、宦官高力士等近臣侍立一旁。李白隨著內(nèi)侍步入園中,但見燈火通明處,
天子正與貴妃低聲說笑,儼然一對神仙眷侶。“布衣李白,叩見陛下?!崩畎坠硇卸Y,
不卑不亢。玄宗抬頭打量著他,見他雖衣著樸素,卻氣度不凡,眉宇間自有一股飄逸之氣,
不由心生好感?!捌缴?。朕聞賀知章稱汝為‘謫仙人’,可有此事?
”李白想起方才道觀中的奇遇,微微一笑:“臣不過是愛酒之人,醉后常有狂言,
賀監(jiān)謬贊了。”貴妃掩口輕笑:“好個俊朗的才子。陛下,不如讓他即景賦詩一首,
以助酒興?”玄宗頷首:“正合朕意。今日牡丹盛開,便以牡丹為題如何?
”內(nèi)侍忙備好紙筆,李白卻擺手道:“臣作詩不需紙筆,需得美酒一壺。”玄宗大笑:“好!
取朕的西域葡萄酒來!”酒至,李白連飲三杯,隨即在園中踱步。月光灑在他身上,
仿佛真有一層仙氣繚繞。忽然,他停下腳步,朗聲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币皇滓髁T,滿園寂靜。
貴妃先是怔住,隨即嫣然一笑,眼波流轉(zhuǎn)間已見淚光?!昂茫『靡粋€‘云想衣裳花想容’!
”玄宗擊掌贊嘆,“果然是謫仙之才!朕封你為翰林待詔,即日起隨侍左右!
”李白躬身謝恩,心中卻無多少喜悅。翰林待詔不過是文學侍從之職,
與他濟世安民的抱負相去甚遠。此后數(shù)月,李白便以翰林待詔的身份隨侍玄宗左右。
玄宗出游狩獵,他奉命作詩;宮中宴飲,他即席賦詠。雖得天子賞識,卻始終未能參與朝政。
這日,玄宗在便殿召見李白,面露憂色。“愛卿可知,吐蕃近日屢犯邊境,
隴右節(jié)度使皇甫惟明戰(zhàn)敗身亡,朕心甚憂?!崩畎仔闹幸粍?,以為終于有機會一展抱負,
忙道:“臣愿為陛下分憂!請許臣赴邊關(guān),哪怕做一小卒,也要為國效力!
”玄宗搖頭笑道:“卿是文士,豈能輕赴沙場。朕召你來,是要你起草一篇檄文,激勵士氣。
”李白心中失望,卻也只能領(lǐng)命。正要告退,玄宗忽然又道:“聽聞卿與玉真公主交往甚密?
”李白一怔:“臣只是曾為公主府上賓客。
”玄宗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朕這位皇妹最喜修道煉丹,卿雖號‘青蓮居士’,
還是少與這些方外之人來往為好?!崩畎仔闹袆C然,知是有人進了讒言,只好唯唯稱是。
退出便殿后,李白心情郁結(jié),信步來到翰林院。卻見幾個同僚正圍著一幅地圖議論紛紛。
“出什么事了?”李白問道。一位姓張的翰林壓低聲音:“李兄還不知道?
安祿山將軍又打了勝仗,陛下要大加封賞呢!”李白皺眉:“安祿山?就是那個胡將?
”“噓!小聲點!”張翰林緊張地四顧,“安將軍如今圣眷正隆,可不能亂說?!闭f著,
忽聽門外傳來喧嘩聲。眾人出去一看,只見一隊騎兵馳入皇城,為首者身材肥胖,面目粗獷,
正是平盧節(jié)度使安祿山。更令人驚訝的是,安祿山竟不下馬,徑直馳到殿前才翻身落地,
而守門衛(wèi)士無一敢攔?!斑@...這成何體統(tǒng)!”李白怒道。張翰林忙拉住他:“李兄慎言!
安將軍是陛下特許騎馬入宮的?!卑驳撋剿坪趼牭搅怂麄兊淖h論,朝這邊瞥了一眼,
目光如刀,令人生寒。當夜,李白在房中獨飲,思緒萬千。安祿山跋扈,邊患頻仍,
而自己卻只能以詩文娛君,壯志難酬。醉意朦朧間,那位白衣星君又出現(xiàn)在窗前。
“仙童可是為凡塵瑣事煩惱?”星君笑問。李白已有七分醉意,揮手道:“去休去休!
什么仙童謫仙,不過是南柯一夢!我李白生于世間,自當匡扶社稷,救濟蒼生,
豈能終日吟風弄月!”星君嘆息:“汝既入紅塵,自當歷經(jīng)紅塵劫難。只是莫要忘了本心,
他日重返仙班,方得正果?!崩畎状笮Γ骸爸胤迪砂啵咳舨荒茉谌耸篱g做一番事業(yè),
成仙又何益?”星君搖頭不語,身影漸漸消散。次日清晨,李白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開門一看,竟是玉真公主府上的侍女。“李公子,公主請您速去府上一趟,有要事相商!
”李白心知必有大事,忙隨侍女前往公主府。玉真公主已在密室等候,面色凝重。
“太白先生,大禍將至矣!”公主屏退左右,低聲道,“李林甫與安祿山勾結(jié),欲陷害太子,
連及賀知章等一干老臣。他們知你與我交往甚密,恐怕也要對你下手!
”李白震驚:“竟有此事!”公主取出一封信函:“這是我暗中得到的證據(jù),
足以證明他們的陰謀。但你千萬不可輕舉妄動,李林甫眼線遍布長安...”話音未落,
忽聽府外喧嘩大作。一個仆人慌張來報:“公主不好了!金吾衛(wèi)包圍了府邸,說是奉旨查案!
”玉真公主面色慘白,急忙將信函塞入李白懷中:“快從密道走!
這證據(jù)務必交到高適將軍手中,他在隴右駐守,唯有他能救太子!”不容分說,
公主推開屏風,露出后面的暗道,將李白推入其中。暗道黑暗潮濕,李白踉蹌前行,
心中如翻江倒海。他終于明白,自己已卷入一場巨大的政治漩渦之中。
暗道出口竟在北里的一處妓院后巷。李白剛鉆出來,便見一隊金吾衛(wèi)正向公主府方向奔去。
他忙壓低斗笠,混入人群之中。懷中的信函如烙鐵般灼熱。他知道,從這一刻起,
他不再只是一個詩人了。第三章 蜀道難難于上青天長安城的清晨霧靄朦朧,
李白混在出城的人群中,心頭沉重如鉛。玉真公主塞給他的那封信函藏在貼身衣袋里,
仿佛一塊灼熱的炭火。他明白,這薄薄的幾頁紙關(guān)系到大唐江山的安危,太子的命運,
乃至無數(shù)人的生死?!巴#∷腥私邮軝z查!”城門守軍的呼喝聲將李白從思緒中驚醒。
他抬頭一看,心中暗叫不好。平日這時辰出城并不會嚴查,今日卻增設(shè)了關(guān)卡,
每個出城者都要被仔細盤問搜身。定然是公主府的事發(fā)了。李白悄然后退,
轉(zhuǎn)身鉆入旁邊的小巷。他需要另找出路。繞到西市附近,
他忽然想起這里有一家胡人經(jīng)營的馬廄?;蛟S可以買匹馬,冒充胡商出城?!袄罟?!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李白回頭,見是曾在酒肆中有過數(shù)面之緣的波斯商人阿爾茲。
阿爾茲做絲綢生意,常向李白請教漢詩,對他十分敬重?!鞍柶澬郑視?。
”李白勉強笑道。阿爾茲打量著他緊張的神色,低聲道:“公子似乎有麻煩?
全城都在搜捕一個從公主府逃出的要犯,莫非...”李白心中一緊,手不自覺按向劍柄。
阿爾茲卻笑了:“公子莫慌。阿爾茲雖為商人,也知仁義二字。請隨我來。
”他將李白引到自己的貨棧內(nèi),命仆人守在外面?!鞍柶澬譃楹沃??”李白疑惑道。
波斯商人撫胸行禮:“在我的家鄉(xiāng),詩人是通神之人,受人尊敬。公子詩名滿天下,
今日有難,阿爾茲豈能坐視?”說罷,他取出一套胡商服飾:“請公子換上這套衣服,
混在我的商隊中出城。我的商隊有特殊通行文書,守軍不會細查?!崩畎赘屑げ槐M,
迅速換上衣袍,用頭巾遮住大半面容。阿爾茲的商隊有十余匹駱駝和馬匹,
裝載著絲綢和香料。李白混在幾個胡人伙計中,低頭牽著一匹馬,隨著商隊向城門行去。
到了城門,守軍果然仔細檢查了通行文書,卻對商隊人員沒有過多盤問,揮手放行。
走出長安城門的那一刻,李白回頭望了望這座巍峨帝都。他不知道,這一別,
將是與長安的永訣。商隊行了半日,已離長安數(shù)十里。阿爾茲對李白道:“公子安全了。
不知欲往何處去?”李白沉吟片刻:“我要去隴右,找高適將軍。
”阿爾茲面色微變:“隴右如今戰(zhàn)火紛飛,吐蕃人時常侵擾,公子孤身一人太過危險。
不如隨我去西域,暫避風頭?”李白搖頭:“多謝好意,但我有要事在身,必須去隴右。
”阿爾茲嘆息一聲,從行囊中取出一把鑲寶石的匕首:“既然如此,請收下這個防身。
此去隴右,必經(jīng)大散關(guān),聽說近日關(guān)防嚴密,公子務必小心?!倍烁鎰e后,李白策馬西行。
他不敢走官道,只揀小路前行。一路上,但見民生凋敝,村落荒蕪,
與長安的繁華判若兩個世界。這日行至岐山腳下,忽見前方煙塵滾滾,
一隊兵馬正在追趕幾個百姓。李白躲入樹林中觀察,發(fā)現(xiàn)那竟是唐軍服飾的士兵在搶劫平民。
“住手!”李白怒從心起,策馬沖出樹林。那些兵士見他孤身一人,
哄笑起來:“哪來的狂徒,敢管爺們的事?
”為首的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打量著他:“看打扮像個胡商,馬倒是不錯。留下馬匹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