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透江城一中的玻璃窗,把梧桐葉的碎影晃在高三(2)班的課桌上。陳雨的指尖死死掐著那支偷來的銀亮鋼筆,筆帽上“小滿”兩個篆字硌得指腹發(fā)疼——這是林小滿媽媽臨終前留的最后一件東西,今早他鬼使神差揣進書包,此刻卻成了張強攥在手里的把柄。
教室后排的陰影里,張強把一張空白假條拍在陳雨面前,煙味混著汗味撲過來:“就簽個‘李建國’,別磨嘰。你偷筆那事,我要是跟小滿說,你覺得還有人會理你?”
陳雨的目光落在假條右下角的簽名欄上,喉結滾了滾。上周第一次幫張強仿簽時,他手抖得把“同”字的豎鉤寫得像根斷針,被張強踹著小腿罵“廢物”;現(xiàn)在指尖再觸到紙面,墨汁還沒滴下,掌心已沁出冷汗。他偷瞄了一眼桌肚里的作業(yè)本,李老師親筆批的“字跡需正,人心亦然”還在紙上——可此刻,“正”字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不敢碰。
鋼筆尖在紙上懸了三秒,終于落下?!袄睢弊值臋M畫寫得歪歪扭扭,“建”字的走之底拐得太急,墨汁暈開一小片黑。陳雨越寫越慌,最后一筆“國”字的豎彎鉤沒封上口,像個張著的嘴,要把他的良心吞進去。
“還是這么丑?!睆垙姄屵^假條,對著光看了看,忽然嗤笑一聲,“不過李老師眼瞎,肯定看不出來。對了,下周倉庫進新電腦,你再仿個后勤的借條……”
張強的聲音還在耳邊轉,陳雨卻盯著那半封口的“國”字發(fā)愣。窗外的梧桐葉又落了一片,正好飄在假條上,把歪扭的簽名蓋了一半——就像他現(xiàn)在的人生,一半藏在模仿的陰影里,一半還在掙扎著,想透出點本心的光。他不知道,這支偷來的鋼筆、這張仿簽的假條,會把他拽進更深的歧路,也會在不久后,成為他用筆跡照見本心、找回正途的第一塊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