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的周一，陳雨被李老師叫到辦公室時，手指還在無意識地蜷縮——他總覺得掌心還留著被張強踩過的疼。
李老師的辦公桌上，攤著一疊假條，最上面那張邊角泛卷，正是他上周幫張強簽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假條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把“同意”兩個字照得格外刺眼?！瓣愑?，你看看這些假條?！崩罾蠋煹穆曇艉茌p，卻像錘子一樣砸在他心上，“簽名的風格刻意模仿我，但‘同’字的豎鉤總是太直，少了點弧度；‘意’字的‘心’字底歪得離譜，連筆畫順序都錯了——這是你的筆跡特征，對不對？”
陳雨的臉瞬間白了，血液像一下子沖到了頭頂，又猛地沉下去。他低下頭，手指摳著校服下擺，布料被絞得變了形，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卻忘了李老師教了他三年，連他寫“雨”字總把四點水寫得左高右低都記得清清楚楚。
李老師沒有罵他，只是從抽屜里拿出他的作業(yè)本，翻開其中一頁——那是上周的語文作業(yè)，他寫的“張”字，“弓”字中間一橫習慣性偏上；“雨”字的四點水，果然左高右低。“你寫‘張’字時，這一橫總偏上，是因為你握筆時手腕有點內(nèi)扣；寫‘雨’字四點水左高右低，是小時候握筆姿勢沒糾正過來的習慣?！崩罾蠋煹氖种篙p輕點在紙上，“這些都是你的‘筆根習慣’，就像指紋一樣，改不了的。”
陳雨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作業(yè)本上，暈開一小片墨跡：“老師，我不是故意的……是張強威脅我，他說我不幫他寫假條，就把我偷小滿鋼筆的事說出去……”
“偷鋼筆的事，小滿已經(jīng)告訴我了?！崩罾蠋煹脑捵岅愑昝偷靥ь^，眼里滿是震驚。“小滿說，上周四早上她發(fā)現(xiàn)鋼筆回來了，桌肚里還壓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對不起’，字跡和你作業(yè)本上的一模一樣?！崩罾蠋熯f給他一張紙巾，“她還說，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糊涂?！?/p>
陳雨愣住了，他以為自己偷偷還筆的事沒人知道，沒想到小滿早就察覺了。他想起小滿發(fā)現(xiàn)鋼筆不見時，紅著眼圈說“這是我媽媽留的最后一件東西”的樣子，心里像被針扎了一樣疼?！袄蠋?，我知道錯了……”他哽咽著，“我再也不幫張強寫假條了，再也不做壞事了。”
李老師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錯了就好。筆跡就像一面鏡子，能照出你心里的想法。你模仿我的簽名，筆畫里藏著害怕和抗拒；你偷偷還鋼筆、寫道歉紙條，說明你心里還有良知。陳雨，別讓別人的威脅，毀了自己的底線?！?/p>
那天下午，陳雨坐在教室里，看著窗外的梧桐葉。他拿出作業(yè)本，一筆一劃地寫自己的名字——“陳雨”兩個字，雖然不算好看，卻沒有一絲模仿的痕跡。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很輕，卻像在他心里敲出了一條路：原來，不管怎么模仿別人，本心都藏在筆畫里，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