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城南的馬術(shù)俱樂部浸在晨霧里。六點四十分,李天一的警車停在馬廄區(qū)門口時,薄霧正從欄桿間隙鉆出來,裹著干草和馬糞的氣味,粘在冰冷的鐵門上。馬廄的燈大多還黑著,只有最東側(cè)的 “漢斯專用廄” 亮著一盞昏黃的壁燈,燈光透過霧層,在地上投出模糊的光斑,像圍棋盤上未落定的棋子。
“還有二十分鐘到七點?!?科恩扯了扯衣領(lǐng),霧水打濕了他的警服,“漢斯的會員卡上寫‘馬廄見’,他每天這個點會來給‘閃電’梳毛 ——‘閃電’是他養(yǎng)了十年的純血馬,去年還拿過地區(qū)障礙賽冠軍?!?/p>
兩人剛走近馬廄,就聽到里面?zhèn)鱽?“嘩啦” 一聲,像是馬具掉在地上。李天一加快腳步,推開虛掩的廄門 —— 里面的景象讓他瞳孔一縮:漢斯趴在馬槽旁,后背插著一枚鍍銀的國際象棋 “白馬”,棋子的鬃毛紋路還沾著馬汗,“閃電” 焦躁地在廄里轉(zhuǎn)圈,馬蹄踩在干草上,發(fā)出 “咯吱” 的聲響,地上的馬蹄印雜亂交錯,卻隱約能看出一個規(guī)整的 “日” 字形。
科恩立刻上前檢查,手指剛碰到漢斯的肩膀,就皺起眉:“體溫還有點熱,應(yīng)該是剛遇害。你看他的后腦,有鈍器傷,應(yīng)該是被打暈后,兇手從背后插上棋子的?!?他的目光掃過馬槽 —— 里面放著半桶沒吃完的燕麥,旁邊擺著一把沾了血的梳毛鐵梳,“兇器可能是這個,但上面只有漢斯的指紋,兇手戴了手套?!?/p>
李天一沒急著看尸體,反而蹲下身觀察馬蹄印。“‘閃電’沒受驚。” 他指著馬的眼睛 —— 瞳孔沒有放大,只是因為焦躁而頻繁甩頭,“馬怕強光,尤其是突然的閃光,兇手應(yīng)該是用了反光的東西,引‘閃電’沖撞漢斯,自己趁機下手?!?/p>
他的目光落在馬廄頂部的通風(fēng)口上。通風(fēng)口的格柵有明顯的撬動痕跡,邊緣還沾著一點銀色粉末,和 “白馬” 棋子的材質(zhì)一致?!斑@是圍棋里的‘馬定式’。” 李天一掏出筆記本,快速畫下馬廄的布局:通風(fēng)口是 “斷點”,馬槽是 “棋筋”,漢斯倒下的位置正好在 “日” 字形軌跡的交點,“國際象棋馬走‘日’,圍棋‘馬定式’講究‘借勢沖斷’—— 兇手從通風(fēng)口放下反光板,‘閃電’看到強光受驚,沿著‘日’字形軌跡沖撞,漢斯躲閃時,被兇手從背后襲擊?!?/p>
“反光板?” 科恩抬頭看向通風(fēng)口,“兇手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跑了,我們怎么找?”
“他會回來取?!?李天一指著通風(fēng)口外側(cè)的灌木叢,“反光板體積不小,兇手不可能隨身帶,而且上面肯定有他的指紋 —— 他知道我們會先查尸體,所以會趁亂回來拿?!?他讓兩名警員埋伏在灌木叢后,自己則繼續(xù)在馬廄里搜索。
在 “閃電” 的馬鞍下方,李天一發(fā)現(xiàn)了一個被壓皺的手套。手套是黑色的,指尖有磨損,掌心繡著一個金色的 “象” 紋章,和埃及博物館古埃及象棋復(fù)制品上的紋章一模一樣。“這個手套不是漢斯的。” 他舉起手套,“漢斯的手比這個大一圈,而且他從不戴繡紋章的手套。”
科恩湊過來看,臉色一變:“‘象’紋章?難道下一個目標(biāo)是……”
“埃及博物館?!?李天一接過警員遞來的證物袋,將手套放進去,“‘象’走斜線,博物館的館長沃爾夫,當(dāng)年是 2014 年大賽的主裁判,負責(zé)判定阿德里安‘作弊’的關(guān)鍵人物?!?他突然指向漢斯的口袋 —— 里面掉出一張照片,是 2014 年的合影,漢斯站在阿德里安身邊,手里拿著一個針管,照片背面寫著 “賽前‘放松’”。
“是違禁藥?!?科恩盯著照片,“當(dāng)年阿德里安被檢測出體內(nèi)有鎮(zhèn)靜劑,說是‘影響比賽公平性’,原來都是漢斯搞的鬼!他給阿德里安的馬用了藥,又栽贓到阿德里安身上!”
就在這時,灌木叢后傳來一陣騷動。埋伏的警員押著一個穿馬術(shù)俱樂部制服的年輕人走了過來,他懷里揣著一塊銀色的反光板,臉上還沾著霧水,眼神慌亂?!安皇俏覛⒌娜耍 ?年輕人一進門就喊,“是一個戴黑面具的人讓我做的,他給了我兩百歐元,讓我七點前把反光板放在通風(fēng)口,再在這里等他拿東西!”
李天一接過反光板,上面果然有一枚模糊的指紋,和手套內(nèi)側(cè)的指紋一致?!澳阋娺^戴黑面具的人嗎?” 他問。
年輕人搖搖頭,又突然想起什么:“對了,他提到過‘另一個國王’,說‘白國王在博物館等我們’,還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門票,是埃及博物館的特展票,日期是今天,票面上用馬克筆畫著一個 “白象” 的圖案,旁邊寫著 “10:00,文物修復(fù)臺見”。
李天一接過門票,指尖蹭過上面的筆跡 —— 和前兩案的預(yù)言信筆跡差異更大,尤其是 “象” 字的寫法,更偏向年輕人的筆跡,“雙國王的線索更明顯了?!?他對科恩說,“戴黑面具的是‘黑國王’,還有一個‘白國王’在博物館,兩人分工合作,一個負責(zé)動手,一個負責(zé)布局?!?/p>
他捏起那枚 “白馬” 棋子,棋子的側(cè)面有一道刻痕,和之前的白兵、黑兵拼合后,正好組成 “國王” 的左腿輪廓?!懊恳幻镀遄佣际且粔K拼圖?!?李天一掏出迷你圍棋盤,在 “黑兵?托馬斯” 的對角線上落下一顆白子,標(biāo)注 “白馬?漢斯”,又在旁邊畫了一個 “象” 的符號,“下一個是‘白象’,沃爾夫館長,我們得在十點前趕到博物館,不然就晚了?!?/p>
“閃電” 突然停止了焦躁,用鼻子蹭了蹭漢斯的尸體,發(fā)出低沉的嘶鳴。李天一看著這一幕,心里清楚:兇手走的每一步都在 “借勢”,借 2014 年的丑聞之勢,借棋子特性之勢,借人心之失勢。而他們,只能用圍棋的 “全局觀”,一步步堵上這些 “斷點”。
科恩讓人把年輕人押上警車,轉(zhuǎn)身對李天一說:“博物館那邊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沃爾夫館長說他十點會在文物修復(fù)臺整理古象棋復(fù)制品 —— 正好和門票上的時間對上?!?/p>
李天一握緊那張門票,票面上的 “白象” 圖案在霧光下泛著冷光。他抬頭看向遠處的埃及博物館方向,晨霧漸漸散去,陽光開始穿透云層,卻照不進這盤棋局的暗處?!皟词衷诘任覀儭!?他輕聲說,“‘白象’案,會是他布下的‘虛實陷阱’?!?/p>
警車的引擎聲再次響起,馬廄里只剩下 “閃電” 的嘶鳴,和地上那枚沾著馬汗的 “白馬” 棋子,在晨光中泛著刺眼的銀輝。
慕尼黑賽馬場的晨光帶著金屬冷意。上午九點整,李天一的警車停在獸醫(yī)診療室門口時,消毒水的氣味正從半開的窗戶里飄出來,混著馬廄方向傳來的馬汗味,在柏油路上漫開。診療室的門沒鎖,門把手上掛著 “索菲醫(yī)生” 的名牌,金屬牌邊緣有一道新鮮的劃痕,像是被什么尖銳的東西蹭過 —— 比如一枚棋子的邊角。
“比預(yù)計晚了十分鐘?!?科恩推開車門,警靴踩在診療室門前的碎石上,“根據(jù)馬術(shù)俱樂部幫兇的供詞,‘黑馬’案應(yīng)該在八點半發(fā)生,索菲每天這個點會給參賽馬做賽前檢查,現(xiàn)在進去……”
話沒說完,診療室里傳來 “哐當(dāng)” 一聲,像是藥瓶掉在地上。李天一率先推門而入,手按在腰間的配槍上 —— 診療室的白色診療臺旁,獸醫(yī)索菲趴在散落的病歷本上,后背插著一枚烏木色的國際象棋 “黑馬”,棋子的馬蹄紋路上沾著一點淡綠色的藥液,與臺面上翻倒的 “馬用鎮(zhèn)靜劑” 瓶子顏色一致。
“死亡時間不超過二十分鐘?!?科恩蹲下身,指尖探向索菲的頸動脈,“體溫還沒完全涼,后腦有鈍器傷,和漢斯案的手法一樣 —— 先打暈,再插棋子?!?他的目光掃過散落的病歷本,其中一本攤開在 “2014 年 6 月” 那頁,上面用紅筆寫著 “阿德里安?科斯塔的馬:疑似違禁藥反應(yīng)”,旁邊還畫了個問號。
李天一沒急著觸碰尸體,反而拿起那瓶翻倒的鎮(zhèn)靜劑。瓶身標(biāo)簽是 “A 牌動物專用”,而他在診療臺的抽屜里,又找到另一瓶未開封的鎮(zhèn)靜劑 —— 標(biāo)簽是 “B 牌人類用”,瓶底的生產(chǎn)日期和 A 牌相差三天,購買人信息一欄寫著 “匿名”。“雙鎮(zhèn)靜劑?!?他舉起兩瓶藥,對著晨光晃了晃,“A 牌是給馬用的,B 牌是給人用的,兇手故意用 A 牌混淆視聽,其實是用 B 牌迷暈了索菲 —— 這是圍棋里的‘劫爭’,用一個‘劫材’(馬用藥)引開注意力,藏起真正的‘劫爭點’(人用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