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陣摩擦聲驚醒,發(fā)現(xiàn)丈夫在睡夢中磨牙。 可當我伸手推他時,指尖觸到的卻是冰冷光滑的陶瓷。 一張人皮面具連帶著頭發(fā)堆在枕頭上,面具下的臉根本不是我丈夫。 床下傳來熟悉的磨牙聲,丈夫在下面小聲說:“別動,他醒了?!?臥室門悄無聲息地開了,那個戴著我丈夫面具的東西正站在門口對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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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午夜像一塊厚重的、吸飽了墨汁的絨布,沉甸甸地壓下來。我是被一種聲音拽出睡夢的——一種單調(diào)、粘膩、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咯吱…咯吱…,就在枕邊。
是陳默。他又在磨牙了。
睡眠的漿糊還在腦子里攪動,我下意識地生出些煩躁。明天還要早起開會,這聲音像銼刀一樣磨著人的神經(jīng)。我閉著眼,含糊地咕噥了一聲,習慣性地朝右側(cè)那個溫熱的身軀伸出手,想推推他,讓他換個姿勢。
指尖預期的,是丈夫睡衣柔軟棉布的觸感,以及其下血肉之軀的溫頓。
但沒有。
觸碰到的剎那,我指尖猛地一縮,像是被什么蟄了一下。
冷…
一種異樣的、絕不屬于活人的冰冷,平滑,堅硬,帶著釉質(zhì)般的涼意,透過薄薄的空氣,直接刺入我的指甲縫。
睡意…瞬間灰飛煙滅。心臟在胸腔里狠狠撞了一下,驟然縮緊,泵出的血液沖刷著耳膜,發(fā)出轟隆的鳴響。
臥室里并非全黑,窗簾沒拉嚴,一縷慘淡的月光滲進來,像一道冰冷的刀痕,恰好劈在床的右側(cè),劈在…陳默側(cè)躺的背影上。
那咯吱咯吱的磨牙聲還在繼續(xù),規(guī)律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僵死了,只有眼球在瘋狂顫動。我一點點地,挪動仿佛生了銹的脖頸,視線順著那月光的軌跡,向上爬。
枕頭上…
那里,本該是陳默后腦勺的位置。
現(xiàn)在,堆著一蓬濃黑、卻毫無生氣的頭發(fā)。而頭發(fā)之下,月光照亮的,是一片光滑、慘白、反著冷硬光澤的曲面。
那…競不是皮膚。
那…那是…瓷?
恐懼像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緊了我的心臟,擠壓得我?guī)缀跻舷ⅰN颐偷爻榛厥?,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縮,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床頭板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那堆放在枕頭上的頭發(fā)和那冰冷的東西,因為這震動,微微滑開了一點。
就著那縷要命月光,我看清了…
一張臉…一張薄薄的,像是被完整剝離下來的,五官空洞地張開著的人皮面具,連帶著那蓬假發(fā),松散地堆疊在枕頭上。面具下,隱約露出另一副皮膚的紋理,在幽光里模糊不清。
咯吱…咯吱…
磨牙聲還在響。清晰無比地從…從我正下方的床底傳來!
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唰地一下退得干干凈凈,留下冰窖般的寒冷。我全身的汗毛倒豎起來,每一寸皮膚都在尖叫。
床下?
“…別動。”
一個氣聲,微弱,嘶啞,卻熟悉到刻骨銘心。
是陳默的聲音!絕對是他!但那聲音像是被擠壓著,從牙縫里,從地底深處艱難地鉆出來,帶著極致的恐懼和警告。
“他......醒了?!?/p>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扎進我的耳膜。
轟隆一聲。世界寂靜無聲,只剩下我瘋狂擂鼓的心跳和那持續(xù)不斷的、來自床底的磨牙聲。我的眼球幾乎要瞪出眼眶,血液凍結(jié)在血管里,四肢百骸沉得像灌滿了鉛,又輕得像要飄起來。他醒了?誰醒了?床上這個?這個東西?!
我的視線被無形的力量釘死,一點點地,極其緩慢地,移向臥室房門的方向。
它原本應(yīng)該是關(guān)著的,嚴嚴實實。
但現(xiàn)在——
那扇深色的門,正悄無聲息地,滑開了一道幽黑的縫隙。
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
只有門軸那一點點幾乎不存在的摩擦輕響,混著床底下丈夫壓抑到極致的磨牙聲,織成一張絕望的網(wǎng)。
縫隙在擴大。
黑暗從門后滲透出來。
然后,一個身影緩緩地、緩緩地側(cè)身擠了進來。
月光移動,恰好照亮那張臉。
是我丈夫陳默的臉。每一分線條,每一個細節(jié)都分毫不差。甚至那嘴角,還掛著一絲我無比熟悉的、帶著點慵懶和溫柔的笑意。
可那笑容凝固在月光下,像畫上去的一樣,完美,卻毫無溫度。他的眼睛看著我,深不見底,里面沒有一點光,只有一片沉沉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他就站在門口,靜靜地,對著縮在床頭、無法動彈、無法呼吸的我,露出了那個冰冷的、非人的微笑。
咯吱…咯吱…
床底下,那真正的磨牙聲,變得更急、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