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騎著他的鳳凰牌自行車從山上呼嘯而下的時候,謝清運正彎著腰在農(nóng)田里割麥子。
他手上的動作微頓,透過帽檐看向那道自由的像風(fēng)一樣飛走的身影,頭發(fā)被風(fēng)全都吹到腦后,露出光潔又輪廓分明的臉。
張揚,生機勃勃。
有一股毫不理會世俗和偏見的叛逆,在這個人人掙工分的大集體時代,他是那樣的特立獨行。
中午吃飯時,謝清運沒有躲避,知青點因為住著一群知青,有專門輪流負責(zé)煮飯的知青。
大家只要交了糧就可以在這里吃。
他雖然沒領(lǐng)到,但不代表他沒有,只不過都被李志偉借花獻佛了而已。
走進知青點排隊打飯的時候。
周遭的那些怪異的目光,全都被他無視。
像是早就習(xí)以為常。
可惜,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有些事不是他能無視就能相安無事的,比如李志偉。
他很討厭這個同村的謝清運,別看他表面上瞧著老實巴交的樣子,其實骨子里清高著,總是不拿正眼看人。
而且大家一起賺工分,都是干的差不多就行,偏偏這個謝清運就不一樣,顯著他能似得,稻子割的是他們的兩倍。
這就顯得他們很偷懶。
在謝清運剛打好飯準(zhǔn)備躲在角落里默默吃掉時,李志偉就那么好巧不巧的一個錯身,撞翻了他手里的飯。
鬧哄的知青點一下子就安靜了。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啊,謝地主,是不是資本家的飯吃慣了,看不上我們農(nóng)村的大鍋飯?”
李志偉倒打一耙,主動挑起了事端。
這話一出,知青點的人紛紛將目光投向謝清運,摻雜著謾罵和鄙夷。
謝清運緊了緊拳,什么也沒說,默默蹲下將地上的飯一點點抓回飯盒里。
李志偉不依不饒的一腳踩在了謝清運的手上,用力碾了碾。
“說話啊,啞巴了,說你是地主你還不服氣?”
一旁有看不下去的出聲道:“李知青,你別這樣,謝知青瞧著年歲就小,許是沒端穩(wěn)。”
“怎么?你們替資本家出頭?想被割尾巴?我難道說錯了?”
李志偉依舊踩著謝清運的手,還想繼續(xù)煽風(fēng)點火。
這時村長走了進來,喝止了這場鬧劇。
他主動把謝清運叫到外間談話。
“謝知青,李知青說的事......”
“村長,教員不是說社會主義建設(shè)要人人平等嗎?我早就不是什么地主家的孫子了,為什么...我就成了資本家的尾巴了?”
謝清運拳頭握的很緊,他不懂,但據(jù)理力爭。
他爺爺死的時候他都沒出生,卻從一出生就背負了這具沉重的枷鎖。
人人平等,為什么他不平等。
他不是人嗎?
村長被他的話問的回答不了,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上工吧?!?/p>
沒說讓他重新去打一份,也沒準(zhǔn)備去苛責(zé)李志偉。
謝清運知道,村長只不過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可這樣...
就成了是他的錯了。
他錯了嗎?
沒有。
但不重要,沒人在乎。
謝清運默默轉(zhuǎn)身拿起鐮刀去上工了。
今天下工有點晚,等謝清運回到山腰天已經(jīng)全黑了。
徐川沒有回來。
桌上的錢還在原位,碗里的包子和雞蛋也還在。
謝清運沒吃,洗干凈身體上的泥巴和麥麩后,就關(guān)了燈窩在床上。
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已經(jīng)很好了,他不會得寸進尺。
徐川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十點了。
他聽了一耳朵今日知青點發(fā)生的事。
對于那個新來的叫李志偉的知青,很不爽,正琢磨著找個時間揍一頓。
不過揍之前,他拿了兩斤豬肉,一只雞走了一趟村長家。
不為別的,住在他家的人,不能挨欺負。
村長得了好處,表示明日會讓謝清運單獨在他的村辦公室用餐。
徐川這才滿意的離開。
回到家,黑漆漆的一點亮光也沒有,桌上的包子和雞蛋還完好無損的擺著,錢也是。
呵。
小屁孩。
不收錢不吃?
還挺犟。
心說這人還真是能忍,一天天的不吃飯,都不會餓死?
他不是一個愛煮飯的人,他的廚藝也是穿來這里后必須要自力更生了才慢慢練出來的。
雖然說他有金手指,不煮飯也不會餓死。
但這是重來一次哎,他之所以會穿越到這里就是因為在現(xiàn)代的時候他賊愛糟踐自己的身體,吃飯對他來說是麻煩事,對付對付就行了,而且比起吃主食,他更愛吃零食。
熬夜抽煙酗酒,什么糟踐干什么。
才會把自己搞到猝死。
所以重來一次,他想法變了。
早睡早起,煮飯給自己吃,晨跑運動,賺錢找機遇,成了他的新習(xí)慣。
顯然,房間里頭的那個小屁孩,就像是從前的他。
雖然他是被逼無奈,但不愛惜自己就是不愛惜自己。
真是操蛋!
想不到穿個越還成煮飯照顧小孩的老媽子了。
他笑著搖搖頭,剛想去廚房煮面。
小房間里突然傳來了咚的一聲。
什么東西掉地上了。
還伴隨著痛苦的悶哼。
徐川也沒想太多,直接大步走過去,腳一踹,小房間的門就開了。
“小屁孩,你干什么了?”
謝清運痛苦的蜷縮在地上,胃里好像涌進一隊生產(chǎn)隊,正在拿著鋤頭鐵鍬玩命的翻他的皮肉。
絞的他生疼。
疼的窒息。
他聽見有人踹門進來,是那個男人,他掙扎著想起來,有些刻在骨子里的恐懼像是跗骨之蛆,在男人闖入的那一刻就迸發(fā)出來。
可他太疼了,疼的他全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氣,怎么也起不來。
徐川順手拉開燈,快步走過去把地上的少年扶起來。
暖黃的燈光照在他布滿冷汗的慘白小臉上,沒了黃泥土的遮擋,整個人白凈的像一捧沒被染污的雪。
靠。
這么好看!
急忙將人扶到床上,謝清運還有一點點殘存的理智,他歪靠在小床上,盡量不碰到徐川。
“胃疼?是胃疼了嗎?”
徐川蹙眉問身旁的人,可他疼的哪里還能說出話,只有細細碎碎強忍著不出聲卻還是忍不住溢出來的悶哼。
算了。
問也是白問。
就他這饑一天飽一頓的飲食習(xí)慣,不是胃疼才怪了。
他快步走出小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謝清運蜷在被子里,迷蒙的眼睜睜看著他走開了。
徐川的走開,讓謝清運好受了很多。
很好,就是這樣,無視他。
不要管他,就很好了。
謝清運將頭埋進了被子,躲避著晃眼的燈光,努力蜷著身子捂著胃,期望著疼痛快些過去。
沒關(guān)系的,忍一會就好了。
徐川沒給他忍耐的時間,很快就回來了。
手上還拿著很奇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