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未來的星際領域，未知病毒掀起的末世浩劫像漲潮的黑水，漫過每一寸星空。曾經(jīng)亮如白晝的星際航道暗了下去，支撐曲速航行的護盾系統(tǒng)被病毒啃出密密麻麻的細縫，風一吹就吱呀作響，誰也說不準下一秒會不會徹底散架。陶知蹲在曙光小隊的飛船殘骸里，指尖劃過艙壁上的霜花，冰碴子順著指縫掉在油污地板上，砸出細碎的白點。
這破船早該進廢品站了。外殼坑坑洼洼得像塊被啃過的餅干，最嚴重的凹陷還留著上次隕石撞擊的焦黑痕跡。輻射警報器在角落有氣無力地滴滴叫著，聲音時斷時續(xù)，像個咳得喘不上氣的老頭，聽著就讓人心煩。陶知摸出最后半塊壓縮餅干，包裝袋摩擦的沙沙聲在死寂里格外清晰，他把餅干掰成四份，金屬餐盤相撞的脆響驚得角落的蟑螂竄了出去。
“隊長，這是最后一點吃的了?！绷州姘炎约耗欠萃罩媲巴屏送疲种冈诓捅P邊緣蹭了蹭，指甲縫里嵌著昨天修電路時沾的油污。這姑娘總愛說自己是末世里的“幸運星”，可此刻眼窩下的青黑比誰都重，嘴唇干裂得泛著白。
陶知把餅干推回去，指腹敲了敲她的餐盤：“吃你的，我昨天藏了半瓶營養(yǎng)劑?！边@話半真半假，營養(yǎng)劑早就見底了。他瞥了眼旁邊的陳凱，大個子正對著餅干發(fā)呆，喉結上下滾動卻遲遲沒下嘴——這家伙總把食物緊著隊友。周峰靠在引擎室鐵架上閉著眼假寐，微微顫抖的手指暴露了他根本沒睡著。
“再翻翻，引擎室說不定剩點應急燈。”陶知聲音壓得很低，自己都覺得是廢話。飛船外，隕石拖著橘紅色尾巴砸過來，艙體震得人牙酸，金屬摩擦的咯吱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像隨時會散架。輻射檢測儀的指針瘋了似的轉(zhuǎn)圈，綠光映在每個人臉上，泛著絕望的青灰色。阿凱拿手電筒往引擎深處照，光束里漂浮的灰塵照亮了纏滿膠帶的管線和銹跡斑斑的齒輪。
突然，艙壁傳來“咚”的悶響，像有人用錘子砸鐵皮。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越來越密，地板跟著嗡嗡震顫。小林手里的手電筒“哐當”掉在地上，光束在天花板亂晃，最后定格在艙門位置。
“是感染者！”她的聲音劈了叉，平時別在腰間的激光槍此刻抖得快握不住。陶知扒著舷窗往外看，心猛地沉下去——被病毒蛀空的怪物密密麻麻貼在船身，扭曲的肢體撞得艙壁砰砰響，腐臭黏液順著縫隙滲進來，消毒水混著爛肉的怪味讓人胃里翻江倒海。最前面那只的胳膊以詭異角度反折，指骨從皮肉里戳出來，每撞一下艙門就留下道血痕。
“守住艙門！”陶知抄起拆控制臺留下的合金管，沉甸甸的趁手。他踹了腳發(fā)愣的阿凱：“給小林換彈夾！”大個子猛地回過神，手忙腳亂摸出備用能源塊，金屬碰撞聲里夾雜著嘟囔：“這群畜生怎么找過來的……”
怪物撞擊越來越狠，艙門螺絲開始蹦火星，發(fā)出指甲刮玻璃的怪響。陶知盯著門板上的裂痕數(shù)著——三厘米，五厘米，還在擴大。小林的激光槍“滋啦”射出紅光，打在艙外怪物身上燒出焦黑窟窿，可那畜生連哼都沒哼，反而撞得更兇了。
突然“嘩啦”一聲，側(cè)面觀察窗被撞碎，玻璃碴子像下雨似的濺進來。一只長滿黑毛的爪子伸進來，帶倒刺的指尖擦過阿凱胳膊，留下三道血痕。怪物的頭探進來，渾濁的眼睛盯著最近的小林，涎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在金屬板上匯成小水洼。小林尖叫著后退，槍托撞到鐵架發(fā)出悶響。
“滾開！”陶知縱身撲過去，合金管狠狠砸在怪物關節(jié)處。那畜生發(fā)出尖銳嘶鳴，震得人耳膜發(fā)疼，爪子猛地縮回，帶起的風刮得臉頰生疼，還卷進來幾片黑色鱗片。他趁機用消防斧抵住窗框，阿凱搬來鐵皮箱頂上，兩人合力擋住缺口。
但怪物太多了，像潮水似的涌來。陶知胳膊被撞得發(fā)麻，汗水順著額角流進眼睛，澀得睜不開。他甩了甩頭，余光瞥見老周靠在艙壁喘氣，腿上傷口還在滲血，染紅了褲腿。小林的激光槍已經(jīng)過熱，槍身燙得沒法碰，她正用匕首費力撬開能量塊包裝，手抖得差點割到手指。
陶知抹了把臉，腦子里嗡嗡響。他打小在末世滾爬，六歲親眼看著父母被感染者拖走，十四歲加入的小隊因搶物資內(nèi)訌，最后只剩他活著爬出飛船。后來遇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有分食物給自己的大姐，也有背后捅刀子的“兄弟”。曙光小隊是他最后的念想，這群人要是沒了，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他揮管砸向撲來的怪物，死死盯著它們的動作。漸漸發(fā)現(xiàn)不對勁——每次怪物要扎堆沖擊時，總會頓一下像在等信號。而怪物群中間，那只比別的高半截、背上長肉瘤的家伙，每次晃腦袋，其他怪物就換方向撞船。剛才撞碎窗戶的那只，就是在它歪過頭后沖過來的。
“打那個肉瘤怪！”陶知吼出聲，一管砸開眼前怪物，火星濺在手背上火辣辣地疼。他指著肉瘤怪道：“它在指揮！陳凱，砸它眼睛！”
陳凱反應最快，消防斧掄得呼呼作響，硬生生劈開條縫。林萱抓起冷卻好的激光槍，調(diào)到最大功率：“看我的！”一道紅光射向肉瘤怪眼睛，那畜生發(fā)出凄厲慘叫，渾身抽搐著倒下，墨綠色的血噴濺在飛船外殼上。周圍怪物果然亂了套，撞船節(jié)奏瞬間沒了章法，有的撞艙門，有的撞引擎蓋，還有的在原地打轉(zhuǎn)。
“喘口氣！”陶知靠在艙壁上，胸口劇烈起伏，肋骨像被錘過似的疼。他掏出僅剩的繃帶丟給老周，看著隊友們癱在地上的樣子，心里稍松些。但放松沒持續(xù)多久，怪物嘶吼聲又變得整齊，像是有人重新發(fā)號施令。陶知心里一緊——它們在重新組織進攻。
果然沒幾分鐘，怪物又開始有規(guī)律地撞擊，這次更狠，艙體裂縫里已能看到外面的星光。阿凱用身體頂著艙門，臉憋得通紅：“隊長……撐不住了……”鐵皮箱被撞得往后滑，留下刺耳摩擦聲。
就在這時，陶知注意到怪物撞到飛船左后方角落時，動作明顯慢半拍，像腳底下踩了釘子。最前面那只甚至往后縮了縮，喉嚨里發(fā)出威脅低吼，卻遲遲不敢靠近。他爬過去細看，艙壁上有塊松動的金屬板，底下隱隱透出淡藍色光，帶著點麻麻的觸感，像微弱電流。
“這是什么？”林萱湊過來，眼睛里閃著光，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在離金屬板幾厘米處停住，“它們好像怕這個?！钡{光映在她臉上，讓蒼白的臉色多了點生氣。
陶知沒說話，伸手摸了摸金屬板。電流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讓他想起小時候在廢棄空間站見過的能量核心。這波動能撐多久？會不會引來更麻煩的東西？他不知道，但此刻這抹藍光，是無邊黑暗里唯一的光亮。
艙體呻吟聲越來越響，怪物嘶吼近在咫尺。陶知握緊合金管，指節(jié)因用力發(fā)白。他看了眼隊友們，林萱用匕首撬動金屬板，陳凱在加固艙門，周峰靠在旁邊遞工具，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對未知的警惕。
“把這塊板拆下來！”陶知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陳凱你幫林萱！周峰你盯著艙門！”他不知道這能量到底是什么，但至少現(xiàn)在，他們還有一絲機會——在這該死的末世里，能抓住的機會，絕不能放手。金屬板被撬開的瞬間，藍光突然亮了幾分，艙外怪物發(fā)出一陣騷動，撞擊聲真的變緩了。陶知看著跳動的藍光，嘴角終于勾起微弱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