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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噓,祂在耳語 北方小咬 15396 字 2025-08-25 18: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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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宅子像一頭沉默的巨獸,匍匐在雨幕深處,

青黑色的高墻在連綿雨絲里洇開一片模糊而壓抑的輪廓。

出租車尾燈的紅光在泥濘不堪的車道上拖拽出短暫而混沌的印記,

隨即毫不猶豫地消失在山路拐角,拋下我和我那只寒酸的行李箱,

獨自面對這份突如其來的“遺產(chǎn)”。空氣濕冷,

浸透了雨水、腐爛樹葉和某種難以名狀的陳舊霉味,沉甸甸地貼附在皮膚上,鉆進(jìn)鼻腔。

我抬頭,望向蘇家老宅。它比照片里更破敗,也更……拒人千里。

茂密的爬山虎幾乎吞噬了整面東墻,葉片在雨水中閃著濕漉漉的暗光。

門口兩盞褪色破敗的白燈籠,在穿堂而過的陰風(fēng)里可憐兮兮地?fù)u晃,

發(fā)出細(xì)微的、吱呀的摩擦聲。一份來自遠(yuǎn)房姑婆——蘇靜茹的遺囑,將我——蘇晚,

一個在城市夾縫中掙扎、信用卡透支、下個月房租毫無著落的二十四歲社畜,

和這座荒僻陰森的百年老宅捆綁在了一起。除了茫然,

我心底只有一絲被生活逼到絕境后對“免費住所”的本能貪婪,像微弱的光,引誘飛蛾撲火。

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腐朽氣息的空氣,我用力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雕花繁復(fù)的暗紅色木門。

“吱嘎——”門軸發(fā)出衰老不堪的、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驚擾了某個沉眠已久的巨物。

積灰簌簌而下,如同下了一場灰色的雪。門內(nèi)是更深的暗,

和更濃重的、幾乎令人窒息的味道——塵土、霉?fàn)€、木材腐朽,

還有一種極淡的、若有似無的古怪甜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老宅氣息。

大廳空曠得驚人,高聳的穹頂隱沒在陰影里,幾件蒙著厚厚白布的家具像靜默的守墓人,

姿態(tài)怪異地散布四處。微弱的天光從高處幾扇氣窗艱難透入,切割出無數(shù)懸浮飛舞的塵糜。

冰冷,潮濕,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吞咽歷史沉淀下的渣滓。這就是我未來不知要住多久的地方。

唯一的家。收拾出一間勉強能住人的側(cè)臥,幾乎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氣。房間不大,家具簡單,

一張沉重的雕花木床,一個衣柜,一張梳妝臺,都像是上了年頭的老物件,木質(zhì)暗沉,

花紋古拙,甚至有些猙獰。疲憊像潮水般淹沒了我,

身體的極度困倦暫時壓倒了對陌生環(huán)境的不適和心底隱隱的不安。

甚至顧不上仔細(xì)打量那張床頭上刻著扭曲花紋的木床,我從行李箱扯出被褥鋪上,

幾乎是摔了進(jìn)去,冰冷的被褥激得我一陣哆嗦。窗外,雨聲淅瀝,敲打著玻璃,

像某種永無止境的催眠曲,我迅速沉入黑暗。然后……是那個聲音。

精準(zhǔn)得如同最苛刻的鬧鐘,在萬籟死寂的深淵時刻,驀地鉆入耳膜?!班镟铩睒O輕,

極柔,氣流一樣拂過耳廓,帶著一種詭異的親昵,仿佛情人間的枕邊呢喃,

卻又冰冷得不帶一絲活氣。我猛地驚醒。心跳如失控的鼓槌,在死寂的房間里瘋狂擂動,

撞擊著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冷汗瞬間從每一個毛孔里涌出,浸透了單薄的睡衣,

冰冷地黏在后背。誰?黑暗中,視覺幾乎失效,聽覺被無限放大。

只有窗外單調(diào)的、永不停歇的雨聲,和我自己粗重得可怕的呼吸。是夢?一定是噩夢。

新環(huán)境,壓力太大……那聲音又來了,這一次,更清晰了些,依舊緊緊貼著我的耳朵,

溫柔得令人汗毛倒豎。“囡囡……你壓著我的尸骨了……”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凍結(jié)。

我全身僵直,連指尖都無法動彈,像被無形的繩索捆縛在床板上。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急速爬升,炸開在頭皮?!啊p輕翻個身……”那氣聲微微停頓,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惡意和戲謔,冰涼的氣息甚至吹動了我耳邊的幾根發(fā)絲,

“……別吵醒我。”聲音消失了。死寂重新降臨,只剩下我狂亂的心跳和窒息的恐懼。

我像一具被釘在床板上的木偶,足足過了幾分鐘,才猛地彈坐起來,

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手指顫抖得不成樣子,摸索了數(shù)次,

才終于抓住床頭柜上的手機。冰冷的屏幕亮起。幽藍(lán)的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凌晨3:00。

一分不差。我瘋了似的打開手機電筒,刺眼的光柱像一柄利劍,劈開黑暗,

胡亂掃過空蕩的房間——照亮積灰的梳妝臺,鏡子里我驚恐失色的臉一閃而過;斑駁的墻壁,

影子張牙舞爪;以及身下這張古老的、散發(fā)著淡淡木頭腥氣的雕花木床。除了我,

什么都沒有。沒有任何能發(fā)出聲音的東西。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滴進(jìn)眼睛里,一陣澀痛。

是幻聽?過度疲勞產(chǎn)生的幻覺?還是這棟鬼地方實在太陰森,直接催生出了荒謬的臆想?

可那聲音的觸感……那冰冷的、帶著微微濕氣的吐息,仿佛還清晰地殘留在我耳畔,

那種浸入骨髓的寒意,真實得可怕。那一晚,我再未能合眼。抱著膝蓋蜷縮在床頭,

眼睛死死盯著房門和窗戶,任何一絲細(xì)微的聲響都讓我驚悸不已。直到天光熹微,

灰白色的光線勉強透過臟污的窗格滲入,才被一種虛脫般的疲憊重新拖入淺眠,卻噩夢不斷。

第二天,陽光勉強驅(qū)散了些許陰霾,但老宅依舊死氣沉沉,空曠得讓人心慌。

我試圖用“噩夢”和“不適應(yīng)新環(huán)境”來強行解釋昨夜那恐怖的經(jīng)歷,

但那過于真實、過于具體、精準(zhǔn)到分秒的耳語,像一根冰冷堅硬的針,

死死扎在心底最恐懼的地方,無法拔除?!笆恰薄鼮槭裁匆f“尸骨”?

我強迫自己振作,開始更仔細(xì)地查看這棟房子。

或許是為了尋找某種能安慰自己的“正?!弊C據(jù),或許是為了證明那只是幻覺,

好讓自己有勇氣繼續(xù)住下去。姑婆留下的東西很少,一些老舊的家具,零散的日常用品,

風(fēng)格古板,蒙著厚厚的灰。還有一個書房門是鎖著的,銹跡斑斑的黃銅鎖,暫時打不開。

我在客廳一個抽屜底層找到幾張泛黃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不同時期的家族合影,

人物表情大多嚴(yán)肅刻板,穿著各個時代的服飾。照片背景就是這棟老宅,

格局似乎多年來未有太大改變。我仔細(xì)辨認(rèn),沒有看到任何與我相貌相似的人。

一種巨大的疏離感和孤寂感包裹著我,仿佛我被放逐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時空。第二天夜里,

我?guī)缀跏菓阎八腊愕男那樘上碌摹H胨^程斷斷續(xù)續(xù),每一次即將沉眠都會猛地驚醒,

恐懼地看向手機時間。

2:58… 2:59…當(dāng)電子數(shù)字無聲地跳轉(zhuǎn)到3:00的瞬間——“囡囡……”溫柔的,

冰冷的,貼著我的耳朵,如期而至。我猛地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繃緊得像石頭,

血液沖上頭頂。

“……你壓著我的尸骨了……”那聲音里似乎帶上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殘忍的笑意。

“……輕輕翻個身……”它頓了頓,這次,

我甚至能感覺到那氣息里帶著和老宅一樣的、陳腐的霉味,“……別吵醒我?!辈皇菈?!

絕對不是!我尖叫著從床上滾下來,手腳并用地向后爬,脊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墻壁,

劇烈地喘息,驚恐萬狀地瞪著那張空無一物的床,仿佛那里盤踞著看不見的惡魔。

手機從顫抖的手中滑落,電筒光在地上亂晃,將我的影子扭曲成怪異恐怖的形狀,

投在墻壁和天花板上。那里沒有人!但聲音就是從枕頭邊傳來的!清晰得不容置疑!

那冰冷的吐息,那內(nèi)容……我連滾帶爬地沖出臥室,

在這個完全陌生的、迷宮一樣的老宅里盲目狂奔,黑暗中的家具像潛伏的怪物。

直到?jīng)_進(jìn)一樓客廳,才虛脫地癱坐在地,靠著冰冷的、積滿灰燼的壁爐,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淚和冷汗混在一起,不受控制地涌出。怎么辦?離開這里?立刻!

馬上!可是……我能去哪里?城市里那間即將到期、租金昂貴的小公寓?那點可憐的存款?

離開后呢?露宿街頭?一無所有的現(xiàn)實恐懼,暫時壓過了對詭異耳語的恐懼,

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逃離的沖動。第三天,我頂著濃重的黑眼圈,

精神處于崩潰的邊緣。我開始近乎偏執(zhí)地檢查那間臥室,像個瘋狂的偵探,

試圖找出任何可能的解釋。床是那種極其沉重的老式實木床,被釘死在地板上,無法挪動。

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用肩膀扛著挪開一點點縫隙,手機電筒照進(jìn)去,

床底除了厚厚的積灰和幾只干癟的蟲尸,什么也沒有。墻壁、地板,我一塊塊地敲過去,

回聲沉悶、實在,聽不出有任何夾層或空隙。絕望像濕冷的藤蔓,纏繞上來,越收越緊,

幾乎讓我無法呼吸。夜里,我抱著被子枕頭,逃到了一樓一間原本可能是傭人房的小屋子里。

這里家具簡單,只有一張銹跡斑斑的鐵架床和一個空蕩蕩的木頭架子,

房間小得令人安心……至少我這么天真地以為。門鎖是壞的,

我只能用一張椅子勉強抵住門板。凌晨三點?!班镟铩甭曇舸┩噶藰前?,穿透了墻壁,

無視物理的阻隔,依舊精準(zhǔn)地、溫柔地響在我的枕邊,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如影隨形。

“……你壓著我的尸骨了……”無處不在!我崩潰地用枕頭死死捂住腦袋,蜷縮成一團(tuán),

但那聲音直接響在腦海深處,回蕩在每一根神經(jīng)末梢。第四天,我已經(jīng)快要被折磨瘋了。

睡眠嚴(yán)重不足導(dǎo)致頭痛欲裂,神經(jīng)時刻緊繃,任何一點細(xì)微的聲響都能讓我驚跳起來。

我必須做點什么,否則不是被嚇?biāo)?,就是徹底瘋掉。我忽然想起?/p>

昨天在收拾書房門口堆放的舊報紙時,似乎看到了一卷用牛皮繩捆著的、硬邦邦的東西。

當(dāng)時沒在意,現(xiàn)在想來,很像是圖紙。一種強烈的直覺驅(qū)使著我。我沖回書房門口,

手忙腳亂地扒開那些散發(fā)著酸臭味的舊報紙,終于找到了那卷東西。果然是一疊建筑結(jié)構(gòu)圖。

紙張泛黃發(fā)脆,邊緣破損,墨跡也已褪色,但大致還能看清。我?guī)缀跏菗湓诘厣希?/p>

顫抖著手展開它們。是老宅的結(jié)構(gòu)圖,繪制得相當(dāng)精細(xì),標(biāo)注著各種我看不懂的符號和尺寸。

我的手指急切地劃過圖紙,找到我現(xiàn)在住的那間側(cè)臥,以及下方對應(yīng)的結(jié)構(gòu)。圖紙顯示,

我這間側(cè)臥下方,以及旁邊一小塊區(qū)域,地基的繪制方式與其他區(qū)域略有不同,線條更粗重,

旁邊似乎有一行極小的標(biāo)注,但墨跡褪色模糊得一塌糊涂,根本看不清。

“尸骨……”那個聲音反復(fù)提及的詞,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思維里。

一個瘋狂又恐怖的念頭,不可抑制地破土而出,瘋狂滋長。我要挖開它。看看下面,

到底有什么!這個念頭一旦出現(xiàn),就再也無法遏制。它帶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混合著極致的恐懼和病態(tài)的好奇。下午,我開車去了十幾公里外唯一的小鎮(zhèn),

像個夢游者一樣,在一家看起來快要關(guān)門大吉的五金店里,

買回了一把沉重的大錘和一把尖端鋒利的鋼釬。五金店的老板,

一個臉上布滿皺紋眼神渾濁的老頭,用一種探究又略帶警惕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這個外鄉(xiāng)人,

嘴唇嚅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沉默地收了錢。把工具拖回老宅時,

天色已經(jīng)徹底暗了下來。我沒有開燈,借著最后一點慘淡的天光,

像個幽靈一樣穿過空曠的客廳,走上吱呀作響的樓梯,回到那間側(cè)臥。

地板是老式的實木地板,一塊塊拼接而成,漆面早已磨損褪色,露出木材本色,

深深的紋理在昏暗中像無數(shù)扭曲的刻痕。就是這里。那個聲音指認(rèn)的,“尸骨”所在的地方。

我的床腳正對的位置。我舉起沉重的大錘,手臂因為恐懼、興奮和虛脫而劇烈顫抖。

破壞這棟剛繼承的老宅?如果下面什么都沒有呢?我只是瘋了,產(chǎn)生了幻覺?

如果……如果下面真的有什么呢?但那夜復(fù)一夜、精準(zhǔn)折磨著我的耳語,

那圖紙上可疑的標(biāo)注,剝奪了我所有理性的選擇。要么找出真相,要么徹底崩潰。

沒有第三條路。凌晨兩點五十分。我像個獻(xiàn)祭的羔羊,又像個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

握著冰冷的鋼釬和錘子,站在房間中央。手機放在腳邊,屏幕亮著,

幽藍(lán)的光映著我慘白汗?jié)竦哪?。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漫長如一個世紀(jì)。2:59。

我的心跳聲在死寂里轟鳴,幾乎要震碎自己的肋骨。3:00。沒有耳語。它……遲到了?

還是……知道我要做什么?這種反常的寂靜反而更令人恐慌,像暴風(fēng)雨前最后壓抑的寧靜。

就在時間跳到3:01的瞬間——“囡囡……”來了!它還是來了!但這一次,

聲音不再是響在枕邊,而是……沉悶了許多,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木板和泥土,

真真切切地……從我腳下的地板深處傳來!帶著一絲……愉悅?

“你……找到我了……”我瞳孔驟縮,最后一絲猶豫和僥幸徹底粉碎,

一股冰冷的狂流從頭頂灌入,瞬間走遍四肢百骸?!鞍。。?!”我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嘶吼,

積壓了數(shù)日的恐懼、絕望、憤怒在這一刻全部轉(zhuǎn)化為毀滅性的力量,我掄起大錘,

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砸向腳下的地板!砰!巨大的聲響在死寂的老宅里爆開,回蕩不休。

木屑四濺。砰!砰!我像瘋了一樣,不知疲倦地?fù)]舞著大錘,一次又一次砸向同一個點。

虎口被震裂,滲出鮮血,但我毫無感覺。古老的木材發(fā)出痛苦不堪的呻吟,終于,

伴隨著一聲破裂的脆響,地板被砸出一個黑黢黢的破洞。

著陳腐的泥土腥氣、木材的腐爛味、還有一種……淡淡的、甜膩的、如同肉類腐敗般的惡臭,

撲面而來!我跪倒在地,劇烈地干嘔起來,眼淚鼻涕糊了滿臉。我用手電照向那個破洞。

黑暗。深不見底的、粘稠的黑暗。我顫抖著,用鋼釬撬開周圍已經(jīng)松動的木板,將洞口擴大。

下面似乎是一個極其狹小的、被刻意封存的空間,像是地板和下方地基之間留出的縫隙,

高度可能不足半米。手電光柱探入,像一只顫抖的眼睛,惶惑地晃動。

光斑掃過潮濕的、顏色深沉的泥土,掃過幾塊碎裂的、邊緣銳利的磚石……然后,

光柱猛地定格。一張臉。就在下面,不足半米的地方,正對著我。幾乎就在我的正下方。

那張臉——在刺眼的白光照射下,每一寸細(xì)節(jié)都清晰得殘酷,放大到極致,

沖擊著我的視覺神經(jīng)。是我的臉。一模一樣。眉毛的弧度,鼻梁的高度,嘴唇的形狀,

甚至連我眼角那顆極小的、淡褐色的、只有湊得很近才能看清的痣,

都分毫不差地復(fù)刻在那里。只是她的皮膚,是一種死氣的、毫無血色的青白,

像是長期浸泡在陰冷潮濕的環(huán)境里,泛著一種詭異的、類似蠟質(zhì)的光澤。

黑色的長發(fā)如同混亂的水草,散落在褐色的泥土中,沾滿了污穢。而那雙眼睛,是睜著的。

空洞、呆滯的瞳孔,放大到幾乎占據(jù)整個眼眶,直勾勾地、毫無生氣地對著我,

映不出任何光線,只有一片死寂的漆黑。但她的嘴角,

卻向上彎起著一個極其標(biāo)準(zhǔn)、極其僵硬、極其詭異的弧度。肌肉僵硬地牽扯著,

露出一點點森白的牙齒。她在微笑。

一股冰冷的、絕對的死意和荒謬感從那笑容里瘋狂彌漫開來,瞬間攫緊了我的心臟,

凍結(jié)了我的血液。我的呼吸卡在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絕望的漏氣聲,

整個世界在我眼前瘋狂旋轉(zhuǎn)、崩塌、碎裂,只剩下那張臉,那張和我一樣的臉,在對我微笑。

然后,我看到了她的手。一只同樣蒼白毫無血色的手,

從一件顏色暗淡、款式古老又眼熟的臟污衣袖里伸出,僵硬地、扭曲地蜷縮著,

按在胸口的位置,似乎死死握著什么東西。我的視線無法聚焦,

大腦拒絕處理眼前這超出理解范圍的恐怖景象,但一種本能驅(qū)使著我,

一種想要抓住最后一點“真實”的瘋狂念頭,讓我伸出劇烈顫抖的、幾乎不屬于自己的手,

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探進(jìn)那個散發(fā)著濃烈腐臭的、冰冷的洞里。指尖傳來濕冷粘膩的觸感。

我碰到了那只手。冰冷、僵硬、像一塊浸透了寒氣的頑石,又像某種劣質(zhì)的橡膠制品。

極度的恐懼和生理性的厭惡讓我胃里翻江倒海,幾乎要嘔吐出來。

我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力氣,掰開了那僵硬蜷縮的、冰冷的手指。

一個小小的、邊緣粗糙的、泛黃卷邊的紙團(tuán),從那只死寂的、毫無生氣的手中掉落出來。

我猛地縮回手,指尖仿佛被那冰冷的死亡灼傷,殘留著一種可怕的觸感。

紙團(tuán)掉在洞口散落的木屑和灰塵里。我徹底癱軟在地,四肢抽搐,

巨大的嗡鳴聲充斥著我的腦海,隔絕了外界一切聲音。過了也許一個世紀(jì)那么久,

我才重新聚集起一點點的力氣,像癱瘓病人一樣掙扎著爬過去,撿起那個紙團(tuán)。

手指完全不聽使喚,冰冷而麻木,試了好幾次,才將那粗糙的紙團(tuán)展開。上面是字跡。

一種熟悉的、我每天都會看到的、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的筆跡——不,

那根本就是我的筆跡!用某種暗紅色的、早已干涸發(fā)硬、像是凝固血液的墨,

寫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像是一句毛骨悚然的問候,

又像是一個等待了百年、終于得以送達(dá)的詛咒:歡迎回家,另一個我。

紙片從我徹底失去力氣的手指間飄落,無聲無息。

我望著洞里那張微笑的、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再低頭看看自己顫抖的、沾滿污穢和點點血跡的手。尖叫聲卡死在喉嚨深處,

化作無聲的痙攣。老宅死寂,只有我粗重、恐怖、斷斷續(xù)續(xù)的喘息。以及,

仿佛從地底最深處、從時間盡頭、從另一個我微笑的嘴角邊傳來的,

一聲極輕極滿足的、若有似無的嘆息,縈繞在耳邊,揮之不去。……別吵醒我。

紙片從我徹底失去力氣的手指間飄落,無聲無息地跌回那堆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木屑和灰塵里。

我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無法從洞中那張臉上移開。

那張臉——我的臉——在手機電筒搖曳的光線下,呈現(xiàn)出一種非人的、蠟像般的質(zhì)感。

青白的皮膚,空洞放大的瞳孔,還有那凝固在嘴角的、僵硬的、惡意的微笑。

每一寸細(xì)節(jié)都在尖叫著“不可能”,卻又無比真實地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灼燒著我的理智。

歡迎回家,另一個我。那行暗紅色的字,像蠕動的蛆蟲,在我腦海里反復(fù)鉆營。

另一個我……另一個我……這是什么?一場精心策劃的惡作???

一個針對我的、極其變態(tài)的陷阱?可誰會用一具和我一模一樣的尸體來開玩笑?

這具尸體看起來在這里躺了不止幾年,甚至幾十年!那身衣服,雖然臟污不堪,

但依稀能看出是幾十年前的款式,和我在老照片里看到的姑婆年輕時的穿著有些相似。

姑婆……蘇靜茹……一個冰冷的名字劃過我混亂的腦海。

那份遺囑……這座陰森的老宅……難道……我猛地?fù)u頭,試圖驅(qū)散這令人窒息的猜想。不,

不可能!我是蘇晚,父母早亡,在城里孤身一人長大,

和這個遠(yuǎn)得不能再遠(yuǎn)的姑婆幾乎沒有任何往來,她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或者……這不是惡作???那聲滿足的嘆息仿佛還縈繞在耳邊,冰冷而清晰。我顫抖著,

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個黑洞。手電光不穩(wěn)地晃動著,讓那張臉的陰影扭曲變形,更添詭異。

我需要……我需要看得更清楚一點。也許有什么細(xì)節(jié)被我遺漏了,

也許那只是一具精心制作的人偶,一個蠟像……我?guī)缀跏桥佬兄拷纯冢?/p>

強忍著那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將手機更深地探進(jìn)去。光線下,能看到的更多了。

脖子,肩膀……那件暗色衣服的領(lǐng)口樣式確實很古老。尸體似乎沒有嚴(yán)重腐爛,

只是極度干癟蒼白,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呈現(xiàn)出一種類似皮革的質(zhì)地。

這種保存狀態(tài)極不自然。我的視線最終落回那只手上——那只曾經(jīng)攥著紙條的手。

它無力地攤開在泥土上,手指保持著被我掰開后的扭曲姿態(tài)。指甲很長,里面塞滿了黑泥。

等等……我的呼吸一滯。在那只手的腕部,袖口略微褪下一點的地方,

皮膚上似乎……有什么東西。一個印記?我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我換了個角度,讓光線更直接地照射過去。是一個暗紅色的、模糊的印記。像胎記,

又像……一個古老的、扭曲的符文?看不清全貌。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擊中了我。

我下意識地抬起自己的左手腕,看向同樣的位置。那里光滑一片,什么也沒有。

可是……為什么我覺得那個印記的形狀,我好像在哪里見過?記憶深處有什么東西被觸動了,

卻模糊不清,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就在我全神貫注試圖看清那印記的瞬間——“咚。

”一聲輕微的、卻清晰無比的敲擊聲,從洞底傳來。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炸雷在我耳邊爆開!

我渾身一僵,血液瞬間凍結(jié)。聲音的來源……是那具尸體的……胸口?我死死地盯著那里,

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大氣不敢出。一秒。兩秒。三秒。死寂。

仿佛剛才那一聲只是我的幻覺,是過度緊張下的幻聽。然后……“咚?!庇忠宦暎?/p>

這一次更清晰了!伴隨著那聲敲擊,尸體胸口位置那件古老的衣服布料,

似乎極其輕微地……起伏了一下?像有什么東西在里面……動彈了一下?不?。?!

無邊的恐懼像一只冰冷的巨手,瞬間攥緊了我的心臟,扼住了我的呼吸!

我手腳并用地向后瘋狂倒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床架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它……它不是靜止的?它不是一具單純的尸體?!

那下面……那具和我一模一樣的身體里面……有東西?!活的東西?!

“嗬……嗬……”我喉嚨里發(fā)出絕望的氣音,連尖叫都做不到。我想逃,

想立刻沖出這個房間,沖出這棟該死的鬼宅,永遠(yuǎn)不再回來!但我的四肢軟得像棉花,

根本不聽使喚。手機從脫力的手中滑落,哐當(dāng)一聲砸在地板上,電筒光滾了幾下,

恰好照向洞口。光線搖曳中,洞里的黑暗仿佛活了過來,蠕動著,膨脹著。那具女尸的微笑,

在晃動的光影里,似乎變得更加清晰,更加……生動。那雙空洞的眼睛,

仿佛穿透了層層黑暗,精準(zhǔn)地鎖定了我。它在看我。它知道我在上面。它知道我怕得要死。

一個更加瘋狂、更加恐怖的念頭,

個聲音……那個每天凌晨三點準(zhǔn)時在我耳邊響起的、溫柔又毛骨悚然的聲音……是誰發(fā)出的?

是這具尸體?還是……它身體里的那個“東西”?

“你壓著我的尸骨了……”“輕輕翻個身……”“別吵醒我……”“歡迎回家,

另一個我……”所有的耳語和字條的內(nèi)容在我腦海里瘋狂碰撞、回響。

它們不再是無意義的恐嚇,而是帶著某種可怕的、指向明確的……暗示?

“別吵醒我……”我剛才……挖開了地板……我是不是……已經(jīng)吵醒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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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5 18:13: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