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被戳穿的那一刻，林悅臉上的悲戚和悔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擦干臉上的淚水，眼神里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怯懦和驚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淬了毒的平靜。
“是，我媽是死了。”她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那又怎么樣？如果我不這么說，你們會可憐我嗎？他，”她抬手指著陳默，“會像現(xiàn)在這樣心疼我嗎？”
陳默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驚得后退了一步，他看著眼前這個判若兩人的侄女，嘴唇翕動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大概從未想過，那個在他面前永遠溫順乖巧、惹人憐愛的女孩，會有這樣一副尖銳刻薄的面孔。
“小悅，你……”
“別叫我小悅！”林悅尖聲打斷他，聲音里充滿了積壓已久的怨氣，“我討厭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像條搖尾乞憐的狗！”
她轉(zhuǎn)向我，目光像淬了火的刀子：“秦晴，你是不是覺得你贏了？你是不是很得意？從我進這個家的第一天起，你就看我不順眼，處處防著我，像防賊一樣。現(xiàn)在你滿意了？你終于抓到我的把柄了！”
我平靜地迎著她的目光，沒有說話。到了這個地步，任何言語上的交鋒都顯得蒼白無力。我只想知道，她這么做的動機到底是什么。僅僅是嫉妒和貪婪嗎？我覺得沒那么簡單。
“我就是不服氣！”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聲音越來越激動，“憑什么？憑什么你就可以擁有一切？你住著這么大的房子，開著那么好的車，有數(shù)不清的漂亮衣服和首飾。而我呢？我爸媽死了，奶奶也死了，我連上大學(xué)的學(xué)費都要靠別人施舍！憑什么你生來就在羅馬，而我卻要當(dāng)牛做馬？”
她的質(zhì)問在房間里回蕩，帶著一種扭曲的控訴。
陳默終于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他痛心疾首地看著她：“小悅，你怎么能這么想？你嬸嬸擁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畫畫掙來的！我們供你吃穿，送你上大學(xué)，是把你當(dāng)親人看待，你怎么能……”
“親人？”林悅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叔叔，你別自欺欺人了。你敢說你對我，就真的只是叔叔對侄女的感情嗎？”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我耳邊轟然炸響。我猛地看向陳默，他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你……你胡說八道些什么！”他厲聲呵斥，但語氣中的慌亂卻暴露了他的心虛。
“我胡說？”林悅冷笑一聲，她走到陳默面前，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用一種只有我們?nèi)齻€人能聽到的、曖昧又惡毒的語氣說，“那你敢不敢告訴嬸嬸，你幫我錄指紋那天晚上，我穿著睡衣去找你，說我房間空調(diào)壞了的時候，你的眼睛，一直在往哪里看？”
陳默的身體猛地一僵，像是被電流擊中。
林悅滿意地看著他的反應(yīng)，又轉(zhuǎn)向我，臉上的笑容越發(fā)得意和殘忍：“嬸嬸，你知道嗎？叔叔那天晚上，看著我的眼神，就像一頭餓了很久的狼。他嘴上說著‘叔叔幫你看看’，手卻‘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胳膊。他以為我什么都不懂，其實，我看得清清楚楚?！?/p>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耳鳴聲。我看著陳默，看著他躲閃的眼神，和那張因為心虛和羞恥而漲得通紅的臉，我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原來，是這樣。
原來，我以為的堅固的愛情和信任，不過是一個笑話。
我以為我是在和一個心思歹毒的女孩斗智斗勇，卻沒想到，我的丈夫，早已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親手為她遞上了背叛我的刀。
那把工作室的鑰匙，不僅僅是出于他所謂的“好心”和“糊涂”，更是他潛意識里，對這個年輕女孩的一種縱容和討好。他在享受，享受著來自一個青春貌美的女孩的崇拜和依賴，享受著這種游走在道德邊緣的、隱秘的刺激。
而我，那個名正言順的妻子，反而成了他們之間礙眼的障礙物。
我只覺得一陣反胃，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我扶著門框，才勉強站穩(wěn)。
“陳默?！蔽衣牭阶约旱穆曇?，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她說的是真的嗎？”
他不敢看我，嘴唇哆嗦著，半晌才擠出一句：“晴晴，你聽我解釋……我……我當(dāng)時真的沒多想，我只是……”
“夠了?！蔽掖驍嗨?，“我不想聽?！?/p>
解釋？還有什么好解釋的？那張被篡改的畫，那個叫“我和叔叔”的文件夾，林悅?cè)拥繇楁湑r那怨毒的眼神，一切的一切，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這不是一場簡單的盜竊案。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針對我的，鳩占鵲巢的陰謀。而我的丈夫，是這場陰謀里，最愚蠢也最可恨的幫兇。
林悅看著我們之間瀕臨破碎的氣氛，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燦爛。她要的，從來就不僅僅是錢，她要的是取代我，徹底地，將我從這個家里抹去。
“秦晴，現(xiàn)在你什么都知道了?！彼е直?，好整以暇地看著我，“你打算怎么辦？報警抓我嗎？可以啊，你去報。到時候警察來了，我就把叔叔對我做的那些事，全都說出來。我還要去他的公司鬧，去你們的小區(qū)鬧，讓所有人都看看，你們這對夫妻，到底是一副怎樣骯臟的嘴臉！”
她這是在威脅我。她用陳默的名聲，用我們這個家的體面，來堵住我的嘴。
她算準了，我為了顧全大局，會選擇忍氣吞聲。
陳默也反應(yīng)了過來，他急切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滿了哀求：“晴晴，不要……算了吧，家丑不可外揚。項鏈的錢，我賠給你，我加倍賠給你。我們……我們把她送走，好不好？讓她回老家去，永遠別再回來。”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無比可笑。
到了這個時候，他想的，依然是如何息事寧人，如何保全他那點可憐的男性尊嚴和面子。他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我沒有理會他，而是重新看向林悅。
“你以為，這樣就能拿捏住我嗎？”我緩緩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他們兩個人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