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殺后的第三個七夕,妻子為了替她的白月光平掉一樁金融詐騙案,再次找上了我。
她拿著偽造好的頂罪協(xié)議,氣勢洶洶地闖進我塵封已久的公司。“陸宴人呢?讓他滾出來!
”守門的大爺攔住她,一臉為難:“蘇總,陸總他……”“他什么他?!”她不耐煩地打斷,
“不就是三年前投資失敗,公司破產(chǎn)了嗎?至于跟我玩消失,電話不接,消息不回?
”她輕蔑地瞥了眼大爺,冷笑道:“你去告訴他,今天七夕,我沒空跟他耗。
要是耽誤了我約會,我就立刻停掉他父母在高級療養(yǎng)院的所有費用!”說完,
她踩著高跟鞋轉身就走,滿臉都是勝券在握的傲慢。大爺看著她的背影,終于忍不住,
嘆著氣道:“蘇總,陸總三年前……就是從這棟樓的天臺跳下去的。
”“他父母也在第二天悲傷過度,雙雙離世了?!薄敖裉炱呦?,他們一家人,
應該能在天上團聚了……”……1“你說什么?”蘇晴的腳步猛地頓住,
高跟鞋跟在老舊的水泥地上劃出一道刺耳的摩擦音。她轉過身,
漂亮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和被冒犯的怒火?!伴_什么玩笑?他陸時宴那種人,惜命得很,
怎么可能自殺?”大爺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悲哀?!疤K總,我沒騙你,當時新聞都報了的。
”“新聞?”蘇晴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掏出手機,手指飛快地點著,“哪個新聞?
我怎么不知道?”她當然不知道。我跳樓那天,她正陪著她的白月光顧辰州,在巴黎過七夕。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蘇晴臉上那理所當然的傲慢。三年了,她一點都沒變。她轉過身,
重新逼視著大爺,眼神冰冷?!拔也还苣闶樟怂嗌馘X,替他演這出戲。
”“我給你一個小時,讓他滾出來。”“不然,他那在療養(yǎng)院里的父母就等著被掃地出門吧!
”她堅信這只是我為了拒絕她,而使出的又一樁苦肉計。畢竟,三年前我投資失敗,
欠下巨債,她就是用我父母逼我就范的。那一招,百試百靈。
大爺被她眼里的狠厲嚇得后退一步,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句話。蘇晴冷哼一聲,
掃到手機上顯示的來電,神情又柔了下來,連忙點了接通。手機開了免提,
顧辰州那溫潤又帶著一絲焦急的聲音傳來。“晴晴,怎么樣了?陸時宴他……同意了嗎?
”“他跟我玩失蹤呢?!碧K晴的語氣瞬間軟了下來,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
“還找了個看門大爺騙我說他死了,你說可笑不可笑?”電話那頭的顧辰州州沉默了片刻,
隨即用一種萬分體諒的語氣嘆了口氣?!扒缜?,要不……就算了吧。
時宴肯定還在為三年前的事怪我,我不該讓你為難的?!薄斑@怎么能是為難我?
”蘇晴的聲音又氣又急,“這是他欠你的!要不是為了幫他填三年前的窟窿,
你怎么會挪用公款,走到今天這一步??”我聽著這話,靈魂都氣得發(fā)抖。好一個黑白顛倒!
顧辰州,我大學最好的兄弟。當年,就是他親手設局,讓我從云端跌入深淵。如今,
他自己的騙局敗露,需要一個替罪羊,又想到了我這個死人。“你放心。
”蘇晴對著電話那頭柔聲安撫,“我一定會把他揪出來,你什么都不用擔心,
晚上我們還要約會呢。”掛了電話,她臉上的柔情蜜意瞬間消失,只剩下一片冷意。
“看來不給你們點顏色瞧瞧,你們是不會說實話了?!彼戎吒?,
頭也不回地走向停車場,方向,是我為父母安排的療養(yǎng)院。我跟在她身后,心早已冷透 。
她不知道,那家療養(yǎng)院,三年前就已經(jīng)沒有姓陸的病人了。2蘇晴開著她的紅色跑車,
在馬路上馳騁。我飄在副駕上,看著她緊繃的側臉。名貴的香水味混雜著她身上焦躁的氣息,
精致的妝容下,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滿是戾氣。車子在“金山”高級療養(yǎng)院門口一個急剎,
停了下來。她推開車門,氣洶洶地沖了進去?!拔艺谊懹律詈退?,你們院長呢?
讓他出來見我!”前臺的護士被她這陣仗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芭磕?,
請問您有預約嗎?”“預約?”蘇晴冷笑,“我給他們交了三年的錢,來看個人還需要預約?
”她把包“啪”地一聲甩在前臺上,雙臂環(huán)胸,下巴高高抬起?!皠e廢話,快帶我過去。
我倒要去問問,他們生的好兒子到底藏哪去了!”護士被她囂張的態(tài)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連忙在電腦上查詢。片刻后,護士抬起頭,一臉為難。“抱歉,女士,
這兩位老人三年前就被人接走了?!薄敖幼吡耍俊碧K晴的音量瞬間拔高,“被陸時宴接走了?
可以啊,長進了,還知道提前把他爹媽藏起來。他以為這樣,我就拿他沒轍了?”“不是的,
女士……”護士深吸了一口氣,:“是殯儀館的人接走的?!笨諝?,瞬間凝固。
蘇晴臉上的譏諷和不耐煩,就那么僵在了臉上。
小護士眼底帶著一絲不忍:“陸總出事后的第二天,當時兩位老人看到了新聞,
當場就……突發(fā)心梗,我們盡力了,沒搶救過來?!薄拔覀兎磸蛽艽蛄司o急聯(lián)系人的電話,
但是……一直無人接聽?!薄昂髞恚€是陸總以前的助理,一位姓林的秘書,
過來處理的后事。”緊急聯(lián)系人。是她。是她在巴黎陪著顧辰州時,
那個被她嫌煩直接掐斷的陌生號碼。小護士說完,從檔案袋里抽出兩張薄薄的紙,遞了過去。
“這是死亡證明的復印件,您需要嗎?”蘇晴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兩張紙上。
上面鮮紅的印章,刺得她兩眼發(fā)黑。她踉蹌著,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兩大步,
高跟鞋的鞋跟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最終撞在了冰冷的墻壁上,才堪堪站穩(wěn)。
她引以為傲的籌碼,她以為能拿捏我的殺手锏。沒了。三年前就沒了。
她像是被人抽走了渾身的力氣,靠著墻壁,緩緩滑坐到地上。她眼底的那些狠戾,
終于被恐慌所代替。蘇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療養(yǎng)院的。她握著方向盤的手,
抖得幾乎失控。那兩張薄薄的死亡證明,就扔在副駕駛座上,像兩道無聲的審判。她沒回家,
更沒去找顧辰州。紅色的跑車在城市的車流里機械地穿行,最后,停在了一棟舊公寓樓下。
這里是……我和她剛結婚時買的婚房。房子不大,但很溫馨。我飄在她身后,看著她下了車。
她站在門口,在名牌包里胡亂地翻找了很久,才摸出一把已經(jīng)銹跡斑斑的鑰匙?!斑菄}。
”鑰匙插進鎖孔,像打開了某個塵封許久的開關。門被推開。一股嗆人的灰塵味撲面而來。
陽光從積滿污垢的窗戶艱難地擠進來,在空氣里照出無數(shù)飛舞的塵埃。
屋里的一切都蓋著一層厚厚的灰,擺設,還是三年前我離開時的樣子。她站在玄關,
一步都不敢往里邁,似乎怕一腳踩進去,就會踩碎這個凝固了時光的幻境。我站在她身邊,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那是我們倆為了一塊沙發(fā)吵了一整天的戰(zhàn)利品,我想要皮的,耐臟,
她非要布的,說溫暖。最后,我還是聽了她的。那是她心血來潮,非要自己動手貼的墻紙,
滿墻的向日葵,她說這樣每天一睜眼,就能看見太陽。她的視線,
最終定格在客廳墻上那張刺眼的結婚照上。照片里,她穿著婚紗,笑得明媚又張揚。
我穿著西裝站在她身旁,眼里是藏都藏不住的愛意。那時候,
我真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蘇晴就那么看著照片,眼眶一圈一圈地紅透。
她慢慢走過去,顫抖著抬起手,想拂去相框上的灰塵,可指尖剛碰到,
就觸電般猛地縮了回來。她怕了。怕觸碰那些被她輕而易舉拋棄,又再也回不去的溫暖。
3她逃一般地轉身,沖進了臥室。床頭柜上,還放著一個已經(jīng)褪色泛黃的平安符。
婚后第一年,她懷了孕。她說事業(yè)在上升期,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我苦苦哀求,
她聽不進去,自己一個人去了醫(yī)院。我爸媽知道后,氣得差點犯了心臟病,
可看見她蒼白的臉,還是心疼地安慰她,說身體要緊,孩子以后總會有的。后來,
我爸媽特意去廟里求了這張平安符,親手交給我,讓我放在床頭,說能保佑她身體健康,
事業(yè)順利。蘇晴的手指撫過那張粗糙的符紙,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她再也撐不住,蹲下身,把臉死死埋在手心里,
壓抑到極致的哭聲從指縫里溢出來,破碎又絕望。
“為什么不告訴我……”我冷漠地懸在半空,看著她崩潰的丑態(tài)。告訴你?
我從天臺跳下去之前,給你打了十幾個電話,你不是掛斷就是直接拉黑。我父母的葬禮,
林秘書聯(lián)系你,你人呢?哦,對了,那時的你,正陪著你的白月光顧辰州,
在巴黎的酒會上慶祝他拿下了新項目,風光無限。哪里還記得我這個破產(chǎn)跳樓的廢物老公?
哪怕,那是踩在我尸骨上的狂歡。蘇晴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鋪滿灰塵的床上,
眼睛空洞地望著發(fā)霉的天花板。大爺?shù)膰@息,療養(yǎng)院護士的話,死亡證明上刺眼的紅章,
像一道道魔咒,在她腦子里反復盤旋?!瓣懣側昵啊褪菑倪@棟樓的天臺跳下去的。
”“他父母因悲傷過度,雙雙離世了?!薄敖裉炱呦?,他們一家人,
應該能在天上團聚了……”她的心,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狠狠擰緊,痛到無法呼吸。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尖銳地響起,撕破了這死寂。屏幕上跳動著的名字——顧辰州。
她失魂落魄地接通,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拔??”“晴晴!你到底在哪兒?!”電話那頭,
不再是溫潤體諒的偽裝,而是壓抑不住的暴躁和驚慌?!盎殛牭娜艘呀?jīng)到公司了!
他們封了所有的賬,說要徹查三年前‘藍??萍肌捻椖?!你必須馬上找到陸時宴!
讓他把所有事情都扛下來!快!”“藍??萍肌薄@個名字像一道驚雷,
把蘇晴混亂的思緒炸得粉碎。三年前,我就是因為這個項目,公司破產(chǎn),血本無歸。當時,
顧辰州是這個項目的基金管理人。他信誓旦旦地告訴我,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回報率超高。
我本能地覺得不對勁,風險太大了。但蘇晴信了?!瓣憰r宴,你就是太保守了!
辰州是金融天才,他還能騙我們嗎?”“你看看你,公司做了這么多年還是半死不活,
就是因為你沒魄力!”“這次你必須聽我的!把所有錢都投進去!”我拗不過她,
也確實抱著一絲讓她對我刮目相看的期望,投了。然后,一夜之間,萬丈深淵。
顧辰州當時一臉愧疚地對她說:“晴晴,對不起,我高估了市場,
也低估了時宴的……操作能力。他太激進了,不聽我的風控建議,才會導致滿盤皆輸。
”她信了。她把所有的錯都怪在我頭上。她罵我是廢物,是蠢貨,
是害她和顧辰州一起虧了錢的罪人??涩F(xiàn)在……稽查隊為什么會重查三年前的案子?
為什么顧辰州的金融詐騙,會和“藍海科技”扯上關系?一個讓她渾身冰冷的念頭,
從心底最深處的黑暗里,一點點浮了上來。她猛地從床上坐起,她想起一件事。
在我跳樓前幾天,我紅著眼睛找過她,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困獸?!扒缜?,你信我最后一次!
顧辰州是個騙子,‘藍??萍肌瘡念^到尾就是個龐氏騙局!他用我們的錢,
去填了他自己的窟窿!”她是怎么回答的?她一巴掌狠狠甩在我臉上?!瓣憰r宴!
你輸不起就別往辰州身上潑臟水!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這種無能又惡毒的男人!
”“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蘇晴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起來,
眼淚毫無預兆地決堤,大顆大顆地砸在蒙塵的被子上。原來……我說的都是真的。
不是我投資失敗。是顧辰州,是她愛了那么多年、信任到骨子里的白月光,
一手策劃了這場騙局,掏空了我的公司,把我活活逼上了天臺。而她,
就是那個親手把刀子遞過去的人。手機里,顧辰州還在瘋狂地嘶吼?!疤K晴!你聽見沒有!
趕緊給我想辦法!你要是敢不管我,我就把我們倆的事全都捅出去!我們誰都別想好過!
”蘇晴緩緩抬起手,用手背抹掉滿臉的淚水。再抬起頭時,那些悲痛和悔恨,
已經(jīng)凝結成了刺骨的冰。她對著電話,用一種異常平靜的語調,輕輕開口:“顧辰州,
你不是想找陸時宴嗎?”“我?guī)闳フ宜??!?我以為蘇晴會帶顧辰州去我的墓地。
但她沒有。刺耳的剎車聲后,車停在了我那棟塵封已久的公司樓下。顧辰州坐在副駕,
一張臉黑得能滴出水,嘴里罵罵咧咧。“你帶我來這破地方干什么?晦氣!陸時宴人呢?
他藏哪兒了?”蘇晴沒搭理他,推開車門,徑直走了下去。她走向門衛(wèi)室。
那個被她吼過的大爺,正蜷在褪色的舊椅子里打盹。蘇晴就那么站在門口,沒進去,
只是彎下身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大爺被驚醒了,看清是她,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戒備。
“蘇總……”“大爺。”蘇晴一開口,聲音沙啞的不像話。
“您能……再跟我說說陸時宴的事嗎?”“我想知道,他走之前,都說了什么。
”大爺怔住了。他看著眼前這個頭發(fā)凌亂、滿臉絕望的女人,心里的那點怨氣,
莫名其妙就散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望向頂樓的方向?!瓣懣偂莻€好人吶。
”“公司倒了,他把自己的房子賣了,把所有員工的遣散費都結清了,一分沒欠。
”“那段時間,他瘦得都脫了相,可每次見我,還是笑呵呵的?!薄八f,男人嘛,
跌倒了再爬起來就是?!薄八€說,他對不起父母,也對不起你,沒能給你一個安穩(wěn)的家。
”“他跳樓前一天,在天臺上站了很久很久……”大爺?shù)穆曇糸_始發(fā)顫,有些哽咽。
“我上去勸他,他說,大爺你別管我,讓我再看看這個城市。”“他說他答應過一個人,
要讓她成為這個城市里最幸福的女人,可他食言了?!薄八€說……如果有一天你回來找他,
讓我告訴你,別怪他,是他沒用。”車里的顧辰州等得不耐煩,狠狠按了幾下喇叭,
刺耳的聲音劃破了空氣。蘇晴卻像被釘在了原地,整個人抖得不成樣子。眼淚再也忍不住,
一顆顆砸下來,無聲無息。原來,我到死,都沒有怪過她。我只是在怪我自己。
她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可那壓抑的悲鳴,全是撕心裂肺的悔恨。她終于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