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銀框上的熟悉紋路我叫蘇念,在老城區(qū)開了家“拾光”舊物修復工作室,
窗外爬著半墻爬山虎。此刻我正捏著鑷子給1920年代的銅質(zhì)懷表裝游絲,
指尖力道得像哄睡的貓——輕了滑,重了斷。老式銅鈴“叮鈴”響時,
游絲“啪”地掉在絨布墊上。不是被嚇的,是門口的男人。他穿深灰襯衫,袖口卷到小臂,
腕骨上有道淺疤——得離近了、光剛好照到才看得見。可我一眼就看見,
像沒讀完的書里蹦出刻在心里的話?!疤K師傅,修個相框?!彼嘀Fぜ埌呓?,
聲音是偏低的男中音,尾音磨過砂紙般。我彎腰撿游絲,他的手比我快半秒捏起遞來,
指腹蹭到我指節(jié)時,我像被燙了似的縮手?!氨浮!彼鸭埌殴ぷ髋_,“銀質(zhì)的,
邊緣磨了,還變形。”紙包拆開,巴掌寬的銀相框雕著纏枝蓮紋,多處磨平,右下角凹了塊,
像被用力摔過??赡腔ò幕《取夜ぷ魇易钌蠈幽莻€放了三年的胡桃木盒,
盒蓋內(nèi)側(cè)就刻著一模一樣的!“三天后來取。”我強迫自己移開眼,拿游標卡尺的手卻在抖。
他目光掃過架子上的胡桃木盒,幾秒后轉(zhuǎn)回來:“那木盒是你的?”“客人落下的,
三年沒人領(lǐng)?!蔽冶M量穩(wěn)聲。他接過報價單,筆轉(zhuǎn)了圈。低頭寫字時,
我看見他左手無名指第二關(guān)節(jié)有個淡繭——和我左手同一位置的繭一模一樣,
是常年握刻刀磨的?!瓣憚t衍?!彼f回單子,字跡清雋。我指尖碰過他的筆跡,
突然撞進個畫面:雨天巷口,他撐黑傘站在雨里,傘沿壓得低,只露下巴線條。
他說:“蘇念,等我回來?!碑嬅嫠榈帽扔谓z快,我晃了晃頭,臺上只剩銀相框和單子。
“怎么了?”他眼神像深潭,水面平,底下藏暗流。“沒什么?!蔽野褑巫訆A進賬本。
他轉(zhuǎn)身要走,到門口又回頭。陽光描亮他的輪廓,我看不清表情,只聽見:“蘇念,你這次,
會記得我多久?”2 日記本上的警告陸則衍走后,
我盯著銀相框半小時——纏枝蓮我畫過無數(shù)次,卻從沒畫出過相框和木盒里那花苞的弧度,
熟到閉著眼能刻,偏想不起什么時候刻過。搬梯子夠下胡桃木盒,老胡桃木包漿溫潤,
黃銅扣鎖早銹死。三年前接工作室時它就在,前老板說沒人認領(lǐng),我試過撬鎖沒成。
可今天指尖剛碰鎖芯,“咔嗒”一聲,鎖開了。盒里只有本黑色皮面日記本,
封面上燙金的“念”字掉了一半。翻開第一頁,泛黃紙頁上是我的筆跡,鋼筆墨水洇了紙,
最后一個字被劃得黑乎乎:【陸則衍,別再想起他?!课夷笾咀拥氖职l(fā)僵——我的字,
我認得出,可我什么時候?qū)戇^?陸則衍就是來修相框的男人?我為什么要警告自己?“念念!
給你帶了草莓蛋糕!”林夏推開門進來,看見日記本頓住,“你怎么把這盒子打開了?
”“它自己開的?!蔽疫f過本子,“陸則衍是誰?我以前認識他?”林夏翻兩頁又合上,
眼神躲閃:“沒聽過啊……會不會是以前的客戶?”“客戶會讓我寫‘別再想起他’?
”我盯著她,“夏夏,別騙我?!彼荛_我的眼,開蛋糕盒轉(zhuǎn)移話題:“剛摘的草莓,特甜,
嘗嘗?!蔽覜]動。林夏很少躲我眼神,除非撒謊。她拿手機拍蛋糕時,
我瞥見相冊里的合照——我靠在陸則衍肩上笑,他手里拿著的,就是今天送來的銀相框,
背景是我工作室的窗戶,爬山虎比現(xiàn)在密?!鞍涯闶謾C給我?!蔽衣曇舭l(fā)顫。她手一抖,
手機差點掉地上:“拍個照而已……”“我看見照片了?!蔽艺酒饋?,“我和陸則衍的合照,
你告訴我怎么回事?”她咬著唇沉默半天,才低聲說:“念念,
有些事忘了挺好的……”“叮鈴——”門鈴又響了。門口站著陸則衍,手里捏著張塑封照片。
看見我們,他頓了下,走到我面前遞過來:“我回家找著我們的合照了。
”照片上我笑得眼都彎了,陸則衍下巴抵我頭頂,他手里的銀相框里,放的就是這張合照。
而我手里,握著個和木盒里一模一樣的黑日記本。我盯著照片,腦子里一片空白。
林夏在身后輕嘆氣:“他還是找來了。”陸則衍看著我,眼神里有期待也有怕:“蘇念,
看著我,能不能想起一點什么?”我剛要開口,手機突然響了。陌生號碼,
接起后是沙啞男聲:“蘇念,別碰陸則衍,別碰那個銀相框。否則,你會再死一次。
”3 手鏈上的“衍”字忙音“嘟嘟”響著,我握手機的手全是汗?!罢l的電話?
”陸則衍立刻走近,手伸到半空又停住,怕我躲?!澳吧枺f讓我別碰你和相框,
還說……我會再死一次?!薄皠e信他?!彼曇舫料聛恚紨Q緊,“故意嚇你的。
”林夏突然開口:“陸則衍,你是不是又把那些事引來了?
我跟你說過別找念念……”“我不能不找?!彼驍嗨?,眼神落我臉上,“她每忘我一次,
身體就弱一點。上次她住院,醫(yī)生的話你忘了?”住院?我什么時候住過院?
我抓著林夏胳膊:“夏夏,他說的是真的?我因為忘他住院?”林夏眼圈紅了,
別過頭:“就是小感冒……”“是急性心肌炎?!标憚t衍接話,聲音放輕,
“三年前你第一次忘我,突發(fā)心肌炎住了半個月,醫(yī)生說是情緒劇烈波動引起的。”三年前,
剛好是我接工作室的時候。我后退一步靠在工作臺:“第一次忘?意思是我以前也忘過你?
”“三次。這次是第四次?!彼c頭。我還想追問,他從口袋里摸出個小盒子,
打開是條銀手鏈,鏈身氧化發(fā)黑,吊墜是個亮閃閃的“衍”字——顯然常年戴在手上。
“這是你給我做的?!彼f過來,“三年前你說,把我名字戴手上,就算你忘了,
看見這字也能想起點什么。對了,你以前總說,人的記憶會凝成透明的‘光片’,
藏在腦子里,丟了就找不回……”“光片?”我捏著手鏈,指尖碰過“衍”字,
突然閃進個清晰畫面:我坐在工作室燈下,拿刻刀在銀片上刻“衍”,陸則衍從身后抱我,
下巴抵我肩:“刻深點,別等你忘了我,這字也磨沒了?!薄鞍。 鳖^疼得厲害,
我蹲下身抱頭,碎片似的畫面扎進腦子里,疼出眼淚。“念念!別想了!
醫(yī)生說你不能劇烈回憶!”林夏蹲下來扶我。陸則衍遞來瓶擰開的水:“先喝水,別逼自己,
慢慢來?!蔽液攘丝?,頭疼稍緩。抬頭看見他腕骨上的淺疤——那形狀,
和手鏈鏈扣的缺口一模一樣。“你這疤……”他低頭看了眼,
淡笑:“你刻手鏈時不小心劃的,當時你哭半天,說以后再也不碰刻刀了。
”“叮鈴——”門鈴又響了。門口沒人,只有個棕色快遞盒,沒寄件人,收件人是我。
陸則衍撿起來晃了晃,里面有東西響。拆開后,
是盤舊磁帶和張打印紙條:【想知道你為什么忘他,今晚十點,來老巷尾廢棄工廠。
別帶陸則衍,否則永遠別想知道真相?!课夷笾垪l,指尖冰涼。
陸則衍看完臉色沉得厲害:“別去,是陷阱?!薄翱晌蚁胫勒嫦??!蔽姨ь^看他,
“我不能總像傻子一樣什么都不知道?!薄拔遗隳闳?。”“不行!”我和林夏同時喊。
“紙條說別帶你?!蔽乙Т?,“萬一我?guī)Я?,他真不告訴我呢?”“那更不能去!
”林夏拉我手,“有危險怎么辦?”陸則衍突然抓住我手,手心很暖:“我在工廠外面等你,
你一喊我就進去,好不好?”他眼神太認真,我鬼使神差點頭。晚上九點五十,
我站在廢棄工廠門口。窗戶破得只??蚣埽锩婧谄崞岬?,風灌過鐵管“嗚嗚”響。
陸則衍在對面樹后比了個“安全”手勢,我深吸一口氣推開門。應(yīng)急燈在天花板上晃,
燈下站個穿黑連帽衫的人,背對著我?!澳闶钦l?”我聲音發(fā)顫。他轉(zhuǎn)身,帽子壓得低,
手里舉著個東西——是我木盒里的黑日記本。“想知道真相?”他聲音經(jīng)變聲器處理,
尖得像刮玻璃,“先回答我:你記得‘拾光’的真正意思嗎?”“不就是拾起時光?
”他笑了,很難聽:“是‘拾回光’——拾回你丟的記憶光片。而陸則衍,
就是偷你光片的‘光獵者’!”我猛地抬頭:“你說什么?
”他把日記本扔給我:“看最后一頁,是你沒忘他時寫的,別被他騙了!”我翻到最后一頁,
潦草字跡是我的,墨水暈染了大半:【陸則衍在騙我,他根本不是修舊物的,他是光獵者,
在收集我的記憶光片!別信他!別……】腦子“嗡”的一聲,光獵者?收集我光片?
我回頭想跑,卻發(fā)現(xiàn)門被鎖死了。連帽衫人拿出把刀,刀刃在燈下閃冷光:“不過沒關(guān)系,
今天我?guī)湍隳没貋怼易?。”他步步逼近,我退到墻角大喊:“陸則衍!”沒人應(yīng)。
“別喊了,他早走了,根本不在乎你?!彼χ?,刀離我越來越近。我閉緊眼,
突然聽見“哐當”一聲——窗戶被撞碎,陸則衍跳進來,
手里揮著鐵棍砸向連帽衫人:“離她遠點!”4 記憶光片的碎片鐵棍砸在連帽衫人肩上,
他痛呼一聲,刀掉在地上。陸則衍補了一棍打在他腿上,他“撲通”跪倒在地?!澳钅睿?/p>
你沒事吧?”陸則衍把我護在身后,眼神死死盯著地上的人?!澳銊偛湃ツ牧??
我喊你沒應(yīng)……”我抓著他胳膊,手還在抖?!坝腥嗽谕饷胬p我,兩個黑衣人,
解決完我就進來了?!彼Z速快,又轉(zhuǎn)向地上的人,“你是誰?為什么騙她?
”連帽衫人沒說話,突然摸出個煙霧彈拉環(huán)。白煙霧瞬間彌漫,我被嗆得咳嗽,
陸則衍把我抱在懷里擋煙霧。等煙霧散了,人早沒了,只剩地上的刀。“別追了,
他可能有同伙。”我拉住要追的陸則衍,把日記本遞過去,“他給我看最后一頁,
說你是光獵者,收集我光片,到底怎么回事?”他翻到最后一頁,
眉皺得緊:“這不是你寫的,有人模仿你筆跡——三年前就有人這么做過,想離間我們。
”“可他說‘拾光’是拾回記憶光片……”“‘拾光’是你起的,
你說想幫人拾起被忘的時光?!彼仙蠒?,“光獵者是專偷記憶光片的人,
他們把光片賣給要查秘密、抹壞記憶的人。而你的光片特殊,
能修復損壞的光片——三年前有個光獵者組織想抓你逼你修光片,我?guī)愣愕竭@開工作室。
”“那我為什么忘你?”“是我讓你忘的?!彼曇舻拖氯?,“當時組織追得緊,
說不交出你就毀所有偷來的光片,里面有很多人的重要記憶,包括個小女孩和她媽媽的。
我沒辦法,找朋友用暫時封印記憶的辦法讓你忘,本來以為能維持很久,
沒想到三年里封印破了三次,你每次想起點又忘?!蔽叶⒅?,
心里又酸又脹:“所以你沒偷我光片,是為了保護我?”他點頭,
伸手想碰我頭發(fā)又縮回去:“我知道自私,可我不能讓你有危險。”“那剛才這人是組織的?
”“應(yīng)該是。”他撿起地上的刀,指給我看,“刀柄上有他們的標記,小小的‘獵’字。
他們就是想讓你懷疑我,把你騙走。”我想起銀相框:“你為什么修它?
里面的照片……”“那是我們的定情信物?!彼劾锾砹它c暖意,“三年前你修好它,
放我們合照進去,說‘以后回憶都放這里,不丟’。你忘我后我收著,上次搬家摔了,
想拿來讓你修,說不定你能想起點什么?!蔽夷笾麆偨o我的玻璃片——比指甲蓋小,
透明的,里面有流光在動。這就是他說的記憶光片。指尖突然一熱,
清晰畫面撞進來:我和他坐在工作室地板上,他舉著光片,
我靠在他懷里:“以后我們一起保護光片,不讓光獵者偷?!薄拔蚁肫瘘c了!”我激動地說,
“我們一起看光片的樣子!”他眼睛亮了,抓我手:“真的?想起什么了?
”“我們坐在地板上,你舉著光片,我靠你懷里……你說要永遠保護我?!彼志o了緊,
眼眶有點紅:“對,我說過永遠保護你。”手機突然響了,是林夏,聲音帶著哭腔:“念念!
不好了!工作室被砸了!胡桃木盒不見了!
”陸則衍臉色瞬間變了:“木盒里有我放的定位器!他們拿木盒是想通過定位找我們!
”我掛了電話,他拉著我往工廠外走:“去我住的地方,那里安全,他們找不到。
”剛到門口,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我們躲到垃圾桶后,看見三輛黑車停過來,
下來十幾個黑衣人,手里都拿棍子。為首的是摘了帽的刀疤臉,就是剛才的連帽衫人。
“陸則衍,我知道你在里面?!彼湫?,“把蘇念交出來,放你一條生路,
否則今天你們都別想走!”陸則衍握緊我手,低聲說:“別怕,從后門走?!崩@到后門,
小鐵門沒鎖。他推開門探了探,拉著我跑出去。后面腳步聲和喊叫聲追來,他們發(fā)現(xiàn)了。
“快跑!”他拉著我往巷口沖。我心跳得快,手里的光片又熱了下——畫面里,
刀疤臉舉著刀刺向陸則衍后背!“小心!”我大喊著把他推開。他沒反應(yīng)過來,踉蹌了一下。
原本沖他的刀,因為我這一推,刺向了我——5 胸口的舊傷疤刀鋒刺進胸口時,
我沒覺得疼,只麻。然后是陸則衍的聲音,他沖過來抱住我,聲音在抖:“念念!念念!
”我低頭看,血滲出來染紅他襯衫。刺我的黑衣人還想再刺,陸則衍撿磚頭砸在他頭上,
他“咚”地倒了?!皠e睡!蘇念!別睡!”他按在我傷口上,血從指縫流出來,
“我叫了救護車!再堅持下!”我看著他,視線開始模糊。他的臉在晃,
突然想起個畫面——也是這樣,他抱著我,我胸口流血,他說“念念,別哭,我沒事”。
“陸則衍……”我聲音很輕,“我胸口……是不是有個疤?”他一愣,
眼淚掉在我臉上:“是……三年前,你為了救我,也被人刺了一刀,就在這位置。
”原來身體早記得要保護他?!拔液孟裣肫鸶嗔恕蔽倚α耍庠诹髯?,
“我們第一次見面在舊貨市場……你看舊相機,我也想買……”“對!”他點頭,聲音更抖,
“你說相機是爺爺?shù)?,想找回來。我?guī)湍阏业搅耍?/p>
你還請我吃餛飩……”“還有……工作室屋頂看星星……你說要娶我……”“是!
等你好我們就結(jié)婚!”他抱我很緊,“救護車快到了,再跟我說說話……”眼皮太重,
像粘了膠水。最后看見的,是他通紅的眼睛,和不停說的“別離開我”?!傩褧r在醫(yī)院,
白色天花板,消毒水味。陸則衍坐在床邊,頭靠床沿睡著,頭發(fā)亂,眼下黑眼圈重,
手還握著我的,指縫有沒洗干凈的血。我動了動手指,他立刻醒:“念念!你醒了!疼不疼?
”“不疼,就是餓?!彼R上站起來:“我去買粥!你別亂動!”他剛走,林夏進來,
拎著保溫桶:“念念!嚇死我了!醫(yī)生說你運氣好,刀沒刺中要害。陸則衍這兩天沒合眼,
一直守著你?!薄八蔽以挼阶爝呌盅驶厝ァA窒膰@口氣:“以前是我不對,不該瞞你。
陸則衍是真喜歡你,三年前你出事,他差點瘋了找組織報仇。后來為了保護你,
才讓你忘他的?!薄拔抑馈!蔽尹c頭,“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
他幫我找相機……”“那就好?!绷窒男?,“你每次忘他,他都難受得偷偷看你,
上次你忘他,他在工作室門口站了三天,就看你修東西不敢進?!薄澳竞姓业搅藛??”“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