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霧氣還未散盡，林鈺提著木桶來到溪邊打水。這是她隱居蒼嵐山的第三年，
自從師父仙逝后，她便獨自守在這座道觀中修行。俯身時，
她瞥見水中倒影——三千青絲簡單束起，素白道袍一塵不染，
眉目間是二十有四的女子不該有的沉寂。她掬一捧清水，冰涼刺骨，卻讓她覺得清醒。
正要起身，林鈺忽然聽見草叢中傳來細(xì)微聲響。她凝神望去，
只見一團(tuán)紫色的小東西在草叢中微微顫抖。是只狐貍，通體紫絨，唯有額間一抹白，
如破曉晨光。它后腿被獸夾咬住，鮮血染紅了周圍草葉。林鈺輕嘆一聲，緩步靠近。
小狐貍警惕地豎起耳朵，金色瞳孔里滿是驚恐?！澳?，我?guī)湍??！彼崧暤溃?/p>
小心地蹲下身。獸夾銹跡斑斑，看得出是獵人遺棄多年的舊物。林鈺運轉(zhuǎn)內(nèi)力，
雙手用力一掰，鐵夾應(yīng)聲而開。小狐貍迅速抽出血肉模糊的后腿，卻沒有逃走，
只是仰頭望著她?！皞眠@么重...”林鈺猶豫片刻，終是伸手將小狐貍抱起，
“帶你回去療傷吧。”小狐貍出奇地溫順，蜷在她懷中，
一雙金眸悄悄打量著道姑清冷的側(cè)臉。回到道觀，林鈺為小狐貍清洗傷口，敷上草藥，
用布條仔細(xì)包扎。整個過程，小狐貍不掙扎不吭聲，只偶爾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蹭她的手腕。
“倒是有靈性?！绷肘曒p撫狐貍耳朵，“這幾日便留在這里養(yǎng)傷吧?！毙『偹剖锹牰?，
發(fā)出細(xì)微的嗚咽聲作為回應(yīng)。林鈺沒想到，這一留便是半月。小狐貍傷好大半，
卻毫無離去之意，反而成了她清修生活的意外點綴。它會在她打坐時安靜臥在蒲團(tuán)旁，
會在她讀書時跳上桌案假寐，會在她用膳時歪頭盯著她看，直到林鈺分它一些素菜。
孤寂的道觀因這小生靈多了幾分生氣。林鈺偶爾會對它說話，盡管從不期待回應(yīng)。
“今日師父托夢于我，問修行可有進(jìn)益...”她輕撫狐貍背毛，目光望向窗外遠(yuǎn)山，
“可我困在瓶頸，已三年未有突破?！毙『傆妙^頂蹭她的手心，似在安慰。又過數(shù)日，
林鈺晨起時不見小狐貍蹤影。尋遍道觀，終于在后院發(fā)現(xiàn)它時，不禁愣在原地。
紫狐身邊縈繞著淡淡光暈，身體在光影中逐漸變化伸展，最終化作一個少女模樣。
少女約莫十五六歲，肌膚勝雪，紫衣裹身，金色眼眸流轉(zhuǎn)著狡黠光芒。她伸了個懶腰，
打了個哈欠，仿佛化形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你...”林鈺一時語塞。少女蹦跳著靠近，
笑容明媚：“多謝道長這些日子的照顧！我是暮山紫，修行三百年的狐妖哦！
”林鈺下意識后退半步，手已按在劍柄上：“你接近我所為何事？”暮山紫撇嘴，
顯得頗為委屈：“道長好生冷漠！我不過是受傷求助，何來目的？
若要說有...”她眼珠一轉(zhuǎn)，“便是覺得道長好看，想多親近些！
”林鈺蹙眉：“人妖殊途，你既已傷愈，還請離去?！蹦荷阶蠀s湊得更近，
幾乎貼到林鈺面前：“道長一個人不寂寞嗎？我可以陪你說話、練劍、讀書！
我還會做飯、打掃、種草藥！”“不需要?！薄靶枰男枰模 蹦荷阶险Ｑ?，“你看，
你菜園里的雜草都快比菜高了！還有廚房那個漏水的瓦罐...”林鈺一時無言。
這道觀確實日漸破敗，她專注于修行，對這些瑣事無暇顧及。暮山紫見狀，
更加得意：“讓我留下嘛！我保證聽話，不打擾你清修！”她舉起三指作發(fā)誓狀，眼神懇切。
沉默良久，林鈺終是嘆了口氣：“約法三章：一不可傷人，二不可擅用妖術(shù)，
三不可帶他人入觀。”暮山紫歡呼一聲，突然抱住林鈺：“道長最好啦！
”溫軟身體撞入懷中，林鈺僵在原地，從未有人與她如此親近。她下意識要推開，
卻發(fā)現(xiàn)小狐貍已經(jīng)蹦跳著跑去菜園，哼著不成調(diào)的山歌開始拔草了。林鈺望著那抹紫色身影，
輕輕搖頭。自此，暮山紫便在道觀住下。她活潑好動，整日嘰嘰喳喳，
給寂靜山嶺帶來無限生機。林鈺修行時，她就在一旁安靜陪著；林鈺讀書時，
她便挨著她打盹；林鈺練劍時，她坐在石階上鼓掌叫好?！暗篱L好厲害！這招叫什么？
”暮山紫眼睛亮晶晶的。“落月式?！绷肘暿談?，氣息平穩(wěn)?！敖涛液貌缓?？
”暮山紫蹦到她面前。林鈺搖頭：“狐妖修人劍法，成何體統(tǒng)?！蹦荷阶蠀s不放棄，
整日跟在她身后軟磨硬泡。林鈺被纏得無法，終是讓步：“只教基礎(chǔ)，不得深究。
”暮山紫學(xué)得極快，不出半月已掌握全套基礎(chǔ)劍式。林鈺不得不承認(rèn)，這狐貍天賦異稟。
朝夕相處間，林鈺發(fā)現(xiàn)自己悄然變化。她開始期待每日晨起時暮山紫準(zhǔn)備的早膳，
習(xí)慣讀書時身旁均勻的呼吸聲，甚至?xí)谀荷阶狭锵律酵鏁r感到些許失落。一次暮山紫貪玩，
日落未歸。林鈺尋至后山，見她正在溪水中嬉戲，紫衣濕透，笑靨如花?！盎厝?。
”林鈺冷著臉將外袍扔給她。暮山紫裹上袍子，蹭到她身邊：“道長擔(dān)心我啦？
”“山中夜涼，易染風(fēng)寒?！绷肘曓D(zhuǎn)身便走。暮山紫追上來牽她衣袖：“明明就是擔(dān)心我。
”林鈺不語，耳根卻微微發(fā)熱。夏去秋來，暮山紫已在道觀住滿半年。那日月圓，
她抱著一壇酒溜進(jìn)林鈺房間。“嘗嘗嘛！山下老婆婆釀的梅子酒，可甜了！
”她斟滿一杯遞到林鈺唇邊。林鈺本想拒絕，但見暮山紫期待眼神，鬼使神差地接了過來。
酒液甘醇，果香濃郁，確是好酒。二人對飲不知幾杯，林鈺感到些許醉意。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飲酒。暮山紫雙頰緋紅，趴在桌上看她：“道長，你為何總是皺著眉呢？
”她伸手輕撫林鈺眉間，“好像有很多心事?！绷肘曌阶∷滞?，卻未推開：“修行之人，
自當(dāng)清心寡欲?！薄翱尚σ惨?，哭也要哭嘛！”暮山紫湊近些，“我喜歡看道長笑。
”月光透過窗欞，為暮山紫鍍上銀邊。林鈺望著近在咫尺的容顏，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你醉了?！彼p聲說。暮山紫搖頭，金色眼眸在月光下格外明亮：“我很清醒。道長，
我...”話未說完，窗外忽然傳來一聲尖銳哨響。暮山紫臉色驟變，猛地起身：“不好！
”“何事？”林鈺問。暮山紫面露焦急：“同族求救信號！我得去看看！
”說罷便要翻窗而出?！扒衣?！”林鈺拉住她，“我同去?！蹦荷阶溪q豫一瞬，點頭：“好。
”二人循聲掠至后山懸崖，只見一只白狐倒在血泊中，身邊站著幾個持劍修士?！把醴D！
”為首修士舉劍欲刺。暮山紫驚呼：“住手！”飛身撲上前去。林鈺隨之現(xiàn)身，
擋在暮山紫身前：“諸位為何傷她？”修士見狀冷笑：“原來是有主之妖！道友與妖物為伍，
不怕墮入魔道嗎？”林鈺面色不變：“是非曲直，不勞閣下評判?！蹦荷阶戏銎鸢缀?，
發(fā)現(xiàn)它已氣息奄奄：“姐姐！撐??！
：“山紫快走...他們是專門獵妖的凌虛觀的人...”暮山紫抬頭怒視修士：“凌虛觀？
我族與你們無冤無仇！”為首修士冷哼：“妖物存在便是罪過！看劍！”說罷挺劍刺來。
林鈺拔劍相迎：“帶她走！”暮山紫抱起白狐，猶豫地看向林鈺。林鈺與幾人戰(zhàn)作一團(tuán)，
劍光如練，竟不落下風(fēng)?！白撸 绷肘曉俅魏鹊?。暮山紫咬牙，轉(zhuǎn)身躍入密林。
林鈺且戰(zhàn)且退，終是擺脫追兵回到道觀時，已是黎明時分。她推開門，見暮山紫正焦急等待。
“她怎么樣了？”林鈺問。暮山紫眼圈倏地紅了，金眸里水光瀲滟，
她跪坐在昏迷的白狐身邊，一只手輕按在雪青心口，淡紫色的妖力微弱地流轉(zhuǎn)著，
另一只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傷得太重了…”她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哭腔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臟腑都被震裂，
經(jīng)脈也斷了七七八八…我、我用內(nèi)丹暫時護(hù)住了她最后一點心脈，
但…但這就像用薄紗去堵漏水的破缸，撐不了多久的！”她猛地抬起頭，望向林鈺，
眼中充滿了絕望中的最后一絲希冀：“需要靈芝草！而且要年份極久、靈氣充沛的靈芝草，
才能修補她這么重的傷，吊住她的性命！可是…這蒼嵐山附近，
哪里去找這樣的靈藥…”林鈺聞言，眉頭緊蹙。她快步上前，蹲下身，并指搭在雪青腕脈上，
一絲精純的內(nèi)力探入，隨即臉色更加凝重。
看著暮山紫蒼白的小臉和那強忍著不肯落下的淚水，林鈺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
她沉吟片刻，眼神掠過窗外暮色沉沉的遠(yuǎn)山，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拔抑篮翁幱?。
”林鈺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暮山紫猛地睜大眼睛：“哪里？
”“后山絕壁，‘鷹愁澗’。”林鈺吐出這個名字，“那里人跡罕至，峭壁之上，
確有一株百年靈芝，受天地靈氣滋養(yǎng)，應(yīng)是夠用了?！薄苞棾顫?？”暮山紫倒吸一口涼氣，
“我聽說那里連老鷹都飛不過去！峭壁光滑如鏡，下面就是萬丈深淵！道長，你…”“無妨。
”林鈺站起身，語氣淡然，“你在此守著她，盡力維持。我去去就回?！薄安恍?！太危險了！
”暮山紫一把抓住林鈺的衣袖，急道，“那地方光是聽著就嚇人，
萬一…萬一你失手…”她不敢說下去，剛剛才面臨可能失去姐姐的痛苦，
此刻另一種恐懼又攫住了她——她不敢想象眼前這個清冷道姑出事的情景。
林鈺低頭看了看抓著自己袖子的手，那手指冰涼，還在微微發(fā)抖。她猶豫了一下，
伸出另一只手，輕輕覆在暮山紫的手背上，溫暖的體溫透過皮膚傳遞過去?！跋嘈盼摇?/p>
”林鈺的目光沉靜而堅定，“守護(hù)好她，等我回來?！闭f完，她輕輕抽回手，轉(zhuǎn)身走向墻邊，
取下了那柄古樸的長劍。她沒有走門，而是足尖一點，身形如一片輕羽般從窗口掠出，
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濃重的夜色與山霧之中。暮山紫追到窗邊，只看到外面漆黑一片，
山風(fēng)呼嘯，哪里還有林鈺的身影。她的心高高懸起，坐立難安。
一邊要持續(xù)不斷地向雪青體內(nèi)輸送妖力，維持那微弱的生機，一邊又忍不住頻頻望向窗外，
每一秒都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jì)。時間一點點流逝，夜色最深時，
外面忽然傳來了極輕微的落地聲。暮山紫猛地轉(zhuǎn)頭，只見林鈺悄無聲息地站在屋內(nèi)，
發(fā)絲有些凌亂，沾著夜露，素白的道袍袖口被劃破了一道口子，
裙擺邊緣也沾染了些許泥污和青苔痕跡，但她神色如常，呼吸平穩(wěn)，
只是眼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而她手中，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株靈芝。那靈芝形態(tài)優(yōu)美，
足足有巴掌大小，傘蓋厚實，呈現(xiàn)出一種溫潤的紫褐色，表面有著天然的云紋，
一股濃郁清新的靈氣撲面而來，瞬間驅(qū)散了屋內(nèi)的沉悶死氣?！澳玫搅?！”暮山紫驚喜交加，
眼淚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林鈺快步走來，將靈芝遞給她：“快些入藥?！蹦荷阶现刂攸c頭，
抹了把眼淚，立刻行動起來。她找來藥臼，小心地掰下一小塊靈芝，混合其他幾味草藥，
快速搗碎。林鈺也沒閑著，她去取來無根凈水和干凈的紗布，在一旁協(xié)助。搗好藥泥，
暮山紫小心翼翼地敷在雪青最嚴(yán)重的傷口上，又將剩余的藥泥混合溫水，試圖喂她服下。
但雪青牙關(guān)緊閉，根本無法下咽?！霸趺崔k…”暮山紫又急了。林鈺接過藥碗，沉吟片刻，
將自身一股精純溫和的內(nèi)力注入藥液中，然后輕輕捏開雪青的嘴，以氣導(dǎo)引，
將那蘊含著百年靈芝精華和道家真氣的藥液，一絲絲地渡入其喉中。做完這一切，
林鈺額角也微微見汗。暮山紫看在眼里，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楚。
接下來的三日，是煎熬的三日。暮山紫日夜不休地守在姐姐身邊，不時用妖力化開藥力，
引導(dǎo)其修復(fù)受損的經(jīng)脈內(nèi)臟。林鈺則每日運氣助藥，并以自身真氣輔助穩(wěn)定雪青的情況。
在靈芝草強大的藥力和兩人的精心照料下，雪青的氣息終于一點點變得平穩(wěn)悠長，
臉上也漸漸恢復(fù)了些許血色。第三日黃昏，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欞灑入屋內(nèi)。
床上的白狐周身泛起柔和的白光，光影扭曲變幻，
最終化作一位面色依舊蒼白卻已無性命之憂的白衣女子。她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妹妹暮山紫那張寫滿擔(dān)憂和驚喜的臉龐。“山紫…”“姐姐！
你終于醒了！”暮山紫喜極而泣，撲上去緊緊抱住她。雪青虛弱地回抱了一下妹妹，
目光越過她的肩膀，看到了站在不遠(yuǎn)處、一襲青衣道袍、神色平靜的林鈺。她立刻明白過來，
掙扎著想要起身。“多謝道長救命之恩?！卑缀麊灸貉┣啵悄荷阶献逯薪憬悖?/p>
“凌虛觀近日大肆捕殺我族，已有十余只狐妖遇害。”林鈺微微頷首：“份內(nèi)之事，
不必多禮。感覺如何？”暮山紫握緊拳頭：“他們?yōu)楹瓮蝗蝗绱?？”雪青搖頭：“不知。
只聽說他們觀主得了一件法寶，?？搜铩！绷肘暼粲兴迹骸傲杼撚^主玄誠真人，
與我?guī)煾冈枪式?。待我修書一封，問明緣由?！毙潘统龊螅?/p>
林鈺與暮山紫照料雪青直至康復(fù)。期間，凌虛觀修士又?jǐn)?shù)次來擾，均被林鈺擊退。
暮山紫日漸沉默，常望著林鈺出神。一夜，暮雪青睡下后，暮山紫來到林鈺房前。
“道長睡了嗎？”她輕聲問。林鈺開門見她只著單衣站在月光下，不由蹙眉：“夜涼，何事？
”暮山紫走進(jìn)房間，突然跪下：“求道長收我為徒！”林鈺愣住：“這是為何？
”“我想修習(xí)正道法術(shù)，不再被欺凌！”暮山紫抬頭，眼中含淚，“族人無辜遭難，
我卻無力保護(hù)...若得道長真?zhèn)?，必能助族人與凌虛觀抗衡！
”林鈺扶她起身：“修行非為仇恨。且人妖有別，我的功法于你未必適宜。
”暮山紫抓住她衣袖的手指微微收緊，那雙金色的眼眸在月光下灼灼生輝，
帶著一種不得到答案絕不罷休的執(zhí)拗：“那道長為何護(hù)我？
為何不惜得罪凌虛觀也要救雪青姐姐？”林鈺沉默了片刻，視線微微移開，
落在窗外搖曳的竹影上，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似乎比平時低沉了幾分：“見義勇為，
乃我輩修道之本分?！边@句話她說過很多次，仿佛一道早已設(shè)定好的屏障?！爸皇潜痉?？
”暮山紫眼中的光彩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像是被烏云遮住的星辰，
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委屈，
“在山紫心中…道長早已不止是恩人…”林鈺的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微顫。
她能感覺到暮山紫抓著她衣袖的手傳來的細(xì)微顫抖，
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混合著梅子酒甜香和獨特少女體香的氣息，
這氣息正無聲地侵蝕著她多年來固守的心防。她面上努力維持著平靜無波，
甚至刻意帶上了一絲訓(xùn)誡的冷淡：“你醉了，回去歇息吧?！彼噲D抽回自己的衣袖，
動作卻并不堅決。暮山紫非但沒有退開，反而借著那一點酒意和滿腔洶涌的情感，更近一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到呼吸可聞。林鈺甚至能看清她微微顫動的睫毛上沾染的些許濕氣。
然后，就是一個如羽毛般輕柔、卻帶著驚人灼熱的觸感——落在了她的唇角。一瞬即逝，
快得如同錯覺。卻宛如一道驚雷，猝然劈開了林鈺百年來靜如止水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她整個人僵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所有清規(guī)戒律、修行要義在這一刻碎成了齏粉。
唇角落下的地方，像是被烙印了一般，滾燙的感覺迅速蔓延至全身。暮山紫微微后退半分，
仰頭看著她，那雙泛著水光的金眸直直望進(jìn)林鈺驟然失序的眼底，聲音輕得像夢囈，
卻帶著致命的挑釁與脆弱：“這…也是本分嗎？”林鈺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
看著那剛剛親吻過自己、此刻因緊張而微微抿起的嫣紅唇瓣。她應(yīng)該立刻推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