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聘兇宅體驗師首夜,我撞見了哭哭啼啼要找我聊心的無頭鬼。
我無奈掏出手機:“兄弟加個微信,拉個群,里面全是各路沒腦袋的哥們。
” 剛幫他解決完“頭等大事”,紅衣女鬼又卡在電視機里要我評理。
我反手播放她前男友出軌視頻:“姐妹,這種渣男不值得,我?guī)湍鉖掉!
” 業(yè)務(wù)越做越廣,
直到某天—— 地府最大BOSS閻王爺親自加我好友: “聽說你服務(wù)好效率高,
給我整個投胎套餐,要vip插隊通道!”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在城市某個被遺忘的角落,
于一棟維多利亞式老宅的空曠客廳里,沉悶地敲響了第十一下??諝庥掷溆种兀?/p>
沉甸甸地壓下來,帶著一股子陳年老灰和木頭朽爛的霉味。
我只開了手邊一盞充電式的應(yīng)急燈,慘白的光圈在黑暗里劈開一小塊地盤,
光柱里灰塵像受驚的微生物般瘋狂舞動。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絲絨窗簾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
但風(fēng)還是能找到縫隙鉆進(jìn)來,吹得那簾子一下一下地晃,像有什么東西在后面無聲地喘息。
這地方,絕了。典型的兇宅配置,陰氣足得能直接灌裝當(dāng)冷飲賣。我叫隋意,
干的活兒比較特殊——兇宅體驗師。說得通俗點,就是花錢請我來鬼屋里睡幾覺,
看看是不是真有不干凈的東西,以及,這“東西”到底不友好到什么程度。面前這棟老洋房,
市價低得離譜,傳言里吊死的、跳樓的、失蹤的,能湊好幾桌麻將。前任房主精神崩潰賤賣,
新接盤的土豪錢多膽慫,于是我就來了。報酬高得嚇人,
前提是——我能完整地待完合同約定的七天。應(yīng)急燈旁,
擺著我的“作戰(zhàn)裝備”:一壺滾燙的濃茶,半包吃剩的薯片,滿電的充電寶,
還有一部信號滿格的手機?,F(xiàn)代科技,專治各種封建迷信不服。時間一分一秒地爬。
除了窗外的風(fēng)聲和偶爾幾聲野貓叫春的凄厲動靜,一切正常。我打了個哈欠,刷完了朋友圈,
開始考慮要不要點個宵夜??植婪諊坑惺怯?,
但不足以嚇退一個窮到快當(dāng)褲子的唯物主義者。
就在我琢磨小龍蝦是點麻辣還是蒜香的時候——“嗚……嗚嗚……”聲音來了。不是風(fēng)嚎,
不是貓叫,是真真切切的,人的哭聲。男的,調(diào)子拖得老長,哽哽咽咽,
委屈得像是被全世界欠了錢沒還,還專門挑在這凌晨一點,繞著客廳那巨大的旋轉(zhuǎn)樓梯,
一圈又一圈地飄。來了。業(yè)務(wù)上門了。我精神一振,關(guān)掉手機游戲音效,豎起耳朵。
哭聲斷斷續(xù)續(xù),越來越近,帶著一種穿透耳膜的陰冷。溫度計顯示,
周遭氣溫驟降了至少五度。我抄起應(yīng)急燈,光柱像一柄利劍劈開黑暗,
猛地掃向哭聲傳來的方向。樓梯拐角的陰影里,蹲著個“人”?;蛘哒f,曾經(jīng)是個人。
看衣著像個幾十年前的報童,粗布衣服,背帶褲,就是脖子往上……空空如也。腦袋,沒了。
那嗚嗚咽咽的哭聲,正是從他那截光禿禿的脖子斷口處飄出來的,混著點模糊不清的氣音,
聽著像是在反復(fù)念叨“我的頭……找不到……好疼啊……”無頭鬼。經(jīng)典款。
就是這哭唧唧的調(diào)調(diào),跟傳說中青面獠牙的兇煞有點出入,反而像個迷路哭鼻子的小孩。
他似乎察覺到了光線,蹲那兒的身體幅度極大地抖了一下,哭聲戛然而止,
只剩下斷頸處一抽一抽地漏著氣音。然后,他慢慢地,極其緩慢地站了起來,
那沒頭的身體正對著我,兩只手茫然地在空中抓撓著。就……挺可憐的。我嘆了口氣,
職業(yè)病犯了。體驗師嘛,除了確認(rèn)靈異存在,有時候也得提供點情緒價值——畢竟,
安撫住戶(無論活的死的)情緒,有助于順利完工拿尾款?!拔梗值?,”我開口,
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像居委會大媽一樣和藹可親,“大半夜的,別嚎了行不?擾民啊。再說,
哭要是有用,你頭不早找著了?”那無頭身體猛地一僵,隨即更加劇烈地抖動起來,
兩只手胡亂揮舞,像是在憤怒,又像是在害怕?!皠e激動,別激動,”我擺擺手,
摸向旁邊的手機,“哥們兒,看你也是老困戶了,業(yè)務(wù)不熟練啊。光哭能解決啥問題?
得交流,得溝通,得融入圈子!這樣,你加我個微信?!睙o頭鬼:“……?
”他揮舞的手臂頓在半空。我熟練地點開屏幕,翻到二維碼名片,朝著他遞過去:“掃一下。
我拉你進(jìn)個群,里面全是跟你情況差不多的老鐵,都沒腦袋,交流起來沒障礙,
說不定就有誰見過你那丟失的部件呢?資源共享嘛!”黑暗中,那無頭鬼僵立著,
斷頸處發(fā)出幾聲困惑的、短促的“嗬嗬”聲。
他似乎在努力理解“微信”、“掃碼”、“加群”這幾個超越他認(rèn)知范疇的詞匯。
但他那茫然揮舞的手,居然真的慢慢停了下來,
甚至有點不知所措地、笨拙地朝著手機屏幕的方向試探了一下。陰冷的風(fēng)打著旋兒吹過,
應(yīng)急燈的光閃爍了一下。就在這當(dāng)口——“滋滋……咔……”客廳角落里,
那臺老掉牙的、罩著防塵布的厚重顯像管電視機,屏幕毫無征兆地閃起一片雪花點。
刺耳的電流雜音猛地炸開,蓋過了無頭鬼那可憐的抽泣聲。我一個激靈,手機差點脫手。
無頭鬼也像是被嚇了一跳,猛地縮回了試探的手,整個身體轉(zhuǎn)向電視機的方向,
斷頸處發(fā)出警惕的“咕?!甭?。雪花屏幕閃爍了幾下,驟然陷入一片血紅!
一個穿著老舊式樣紅裙子的女人背影,出現(xiàn)在那血紅的屏幕中央,背對著外面,
一頭長長的黑發(fā)垂到腰際。紅衣女鬼。另一個重量級選手。
電視里的女人開始一下一下地用頭撞著屏幕內(nèi)部,發(fā)出“咚……咚……”的悶響,
每一下都讓那老舊的電視機外殼震顫一下。然后,她猛地轉(zhuǎn)過頭!
一張慘白浮腫的臉貼在玻璃屏內(nèi)側(cè),眼球暴突,黑色的長發(fā)海草般黏在屏幕上。她張開嘴,
發(fā)出一種尖銳到能刮破耳膜的嘶鳴:“我不甘心——!!他負(fù)我——??!你說!
你說為什么——!??!”這聲音里裹挾著強烈的怨毒和瘋狂,
沖擊力比無頭鬼的委屈啜泣高了八個等級??蛷d里的溫度再次暴跌,
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水腥和腐爛的氣息。
我剛建立起來的那點“社區(qū)送溫暖”的從容瞬間垮掉一半。今晚這KPI沖得有點猛啊,
還買一送一?那無頭鬼似乎很怕這紅衣女鬼,嗚嗚咽咽地縮回了樓梯角落,把自己團成一團,
不敢再冒頭。電視屏幕里,紅衣女鬼的指甲刮擦著內(nèi)側(cè)玻璃,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血紅的眼睛死死鎖定了我:“你說!你來說!男人是不是都該死?!是不是?。?/p>
”我揉著被震得發(fā)麻的耳朵,看著屏幕上那張因怨憤而扭曲的臉,
腦子里飛快地把房主提供的背景資料過了一遍:上世紀(jì)的女主人,疑似因情自殺,
對象是個渣男……“姐妹!姐妹冷靜!收聲!聽我說!”我抬高音量,
試圖壓下她那精神污染級別的尖叫,“為個渣男把自己氣成這樣,不值當(dāng)!真的!你看你,
顏值這么高,氣質(zhì)這么好,何必呢?”女鬼的尖嘯停頓了一瞬,
暴突的眼球機械地轉(zhuǎn)動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會是這個 response。我趁熱打鐵,
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得飛起:“那種渣男,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地府編制,
你為他困在這兒這么多年,血虧啊姐妹!你等等,我?guī)湍阏尹c東西,
讓你徹底看清他的真面目!”我一邊說,
一邊迅速低頭翻找手機云端存儲的歷史文獻(xiàn)掃描件和舊報紙電子檔——干我們這行,
前期功課必須做足。很快,我找到了幾份泛黃的花邊小報娛樂版塊的電子掃描件,
上面清晰地印著當(dāng)年那位風(fēng)流倜儻的男主人公與不同女伴出入各種場合的照片,
文字描述極其香艷露骨?!澳憧?!你看這個!”我把手機屏幕對準(zhǔn)電視機,
手指放大那些關(guān)鍵區(qū)域,“瞧瞧!你在這兒以淚洗面,他呢?夜總會!**!左擁右抱!
快看這張!跟富家千金摟摟抱抱!還有這個!海邊泳裝照!這渣男身材還沒我好呢!
”紅衣女鬼貼在屏幕上的臉愣住了,瘋狂的嘶鳴變成了斷續(xù)的、困惑的“呃……???”。
她那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我手機上那些清晰無比的證據(jù),身體似乎不再撞擊屏幕。
“對吧?我就說他不值得!”我一臉痛心疾首,“姐妹,你可是穿著紅裙子走的,道行深??!
多少新鬼羨慕不來?你得支棱起來!這種渣滓,就應(yīng)該讓他遺臭萬年!你等著,
我這就給你出口氣!”我收回手機,噼里啪啦地操作起來。我有個表妹是干平面設(shè)計的,
PS技術(shù)一流,我以前給她打過下手,基本操作門清。
我迅速找到那張男主人公和富家千金的合影,選中那個渣男,調(diào)出工具——“看好了姐妹!
我這就讓他‘灰飛煙滅’!不,是‘社會性死亡’加強版!”我手指飛舞,
摳圖、選擇、刪除。屏幕上,渣男的身影瞬間消失,
只剩下富家千金一個人一臉錯愕地站在那里。
我又順手給P上了一段文字說明:“聲明:本人XX(渣男名字)因品行低劣,
已被永久剔除出人類高質(zhì)量男性圖譜,特此告知?!薄案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