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錄制一條抖音短視頻，對著手機屏幕，指尖顫巍巍的點開了超長西瓜的特效。
那長條綠色瓜皮的嘴，露出白牙的兩瓣紅唇，看似一副蠻甜意的模樣。“大家好啊，
我叫李彤彤，今年二十一歲?！薄拔蚁敫銈冋f……說說那些我藏了十幾年的往事。
”手機鏡頭里的西瓜特效跟著表情變化，我扯了扯嘴角想笑，但特效里的西瓜卻蔫了半邊，
像極了我從記事起就沒直起來的腰?！?章、那碗沒喝到的粥我最早的記憶，
是六歲那年的一個冬天。那天我醒得早，天還沒亮透，聞著米粥飄來的香，
我光著腳踩在冰涼的灰白色水泥地上，扒著廚房門框往里看。爸爸坐在小板凳上，
手里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粥，后媽正用勺子喂他，兩人笑著說悄悄話，桌上還擺著一碟咸菜。
“爸爸，我也想喝粥?！蔽倚÷曊f，腳凍得冰涼發(fā)麻，可肚子里的餓蟲卻叫得更兇，
咕嚕咕嚕地響個不停。后媽回頭的瞬間，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
她手里的勺子“哐當”一聲，扔在了碗里。些許米粥濺出來燙到爸爸的手，爸爸卻沒說什么，
只是皺著眉看我：“彤彤，大人吃飯的時候，小孩別搗亂?！薄翱伞墒俏茵I。
”后媽走過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得像是要把我的胳膊擰斷?！梆I？餓是吧！
”她把我拖到二樓的陽臺，推開那扇漏風的玻璃門。“想喝粥是吧？想喝粥也行！
在這兒給我乖乖地站到天亮，要是敢哭一聲，今天就別想吃飯了！聽到?jīng)]有??！
”后媽兇神惡煞的樣子，令我緊張害怕。我不敢反抗，感到很委屈，餓了想喝粥錯了嗎？
可是我真的好餓，每天都吃不飽，好想吃一頓飽的。后媽瞪了我一眼，轉(zhuǎn)身回到樓下。
她一走，我的淚水終于是忍不住了，一下子涌了上來。我伸手擦了擦，
嘴里輕聲說著：“好餓??！”陽臺的冷風跟刀子似的刮在我的臉上，
我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秋衣，沒一會兒，牙齒便不停地打著顫。耳邊聽著爸爸和后媽的說話聲，
有說有笑的，好像是在聊些開心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些什么開心的事情？
是吃了一頓飽飯而感到開心嗎？那天我站到天徹底明亮，腿凍得似乎沒有了知覺，
也沒喝到一口粥。后來我才知道，那天是后媽的生日，爸爸特意早起給她熬的粥。而我，
不過是一個多余的人。媽媽在我四歲那年就走了，說是嫌爸爸窮，跟著別人去了城里。
媽媽走的那天，我抱著她的腿哭，她卻掰開我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從那以后，
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爸爸后來娶了后媽，后媽帶著一個比我小一歲的弟弟。自那時候起，
家里好吃的是弟弟的，新衣服是弟弟的，連爸爸的笑，也都是對著弟弟的。我不敢做錯事，
哪怕是和弟弟說話大聲了一點，就會遭到后媽的打罵。爸爸對此冷眼旁觀，就像沒看到一樣，
這讓我很難受，真的很難受的。第2章、被撕爛的課本八歲那年，我終于能上學了。
是村里的小學老師上門來勸，說孩子到了年紀，該讀書了。后媽一開始并不同意，
說著：“女孩子讀書沒用，不如在家干活，幫忙做點家務?！焙髞砝蠋熣f學費能減免，
還能發(fā)免費的課本，后媽才不情不愿地松了口。爸爸……爸爸聽后媽的。我拿到課本的那天，
高興得睡不著覺。我把課本平平整整地放在枕頭邊，用布擦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弄臟了。
課本上的字我大多不認識，可我看著那些圖畫，就覺得心里亮堂堂的。我想讀書，
想知道山外面是什么樣子？想著以后長大能靠自己賺錢了，要好好的吃飽飯，
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蛇@份高興，只維持了三天。這天我剛進門就看見后媽坐在椅子上，
手里拿著我的語文課本，弟弟站在她旁邊，噘著嘴說：“媽，我也想要她那樣的課本，
我也要上學！”后媽看著我說：“李彤彤，你弟弟也想上學，你這課本給他用，你就別去了，
在家?guī)臀腋苫畎?！”“不行！”我第一次敢跟后媽頂嘴，沖過去想搶那本語文課本，
“這是我的課本，老師說這是給我的！”后媽猛地把我推開，我摔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后媽是怎么回事？拿起語文課本，雙手一撕。只聽見“嘩啦”一聲。
一下子不知道撕毀了多少頁。后媽還不解氣，繼續(xù)撕了幾下，并把手里的課本碎片，
扔在我臉上，氣呼呼道：“給你！給你！全都給你！我看你還怎么上學！！
”我被課本碎片砸得臉上生疼，雙膝跪在地上，想把那些碎片一片片撿起來，拼回去。
可那些紙碎得太厲害了，怎么拼都拼不好，我的眼淚滴在碎片上、地面上、心底上。我恨！
我恨后媽??！恨后媽撕毀了我的語文課本！我難受極了，難受得心里也在哭。為什么？
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究竟做錯了什么？我的眼淚嘩啦啦地流，一直流，流個不停。
爸爸從外面回來，看到地上的課本碎片和我通紅的眼睛，卻只是嘆了口氣：“彤彤，
你就讓著點弟弟吧，他還小?！蔽铱粗职?，突然就不想哭了。弟弟還小，難道我就很大嗎？
我也只是比弟弟大了一歲而已啊！況且，我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弟弟可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莫非在爸爸的眼里，我所受的委屈，就只是因為“不讓著弟弟”而已嗎？那天晚上，
我把撿起來的課本碎片用布包好，藏在床底下。第二天，我還是背著書包去了學校。
當語文老師上課時問我語文課本呢？我低著頭說弄丟了，不敢把“殘廢”的語文課本拿出來。
可沒過多久，后媽就去學校找老師，說我不聽話，在家偷懶什么的，不讓我上學了，
學也學不到東西。老師勸了她半天，可后媽鐵了心，最后我還是沒能留在學校里，
讀我想讀的書。離開教室的那天，我看著黑板，看著同學們手里的課本，
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樣，我知道，我那點亮堂堂的希望，被滅了。我不能讀書了，
心里好痛苦??！后媽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么？點頭讓我讀書的是她，
搖頭不讓我讀書的還是她，我恨極了后媽，同時也恨爸爸。明明爸爸是可以幫到我的，
為什么沒有呢？我真的是爸爸的親生女兒嗎？世界上的爸爸都是這樣的嗎？
那做女兒的得多可憐啊！多傷心?。?！我……我心里有說不出的痛。
第3章、二叔家的柴房我十歲那年，爸爸要跟后媽去城里打工，弟弟也要跟著去那邊生活，
但他們不帶我。“彤彤，你去二叔家待些日子，等我們在城里站穩(wěn)了，就來接你。
”爸爸摸著我的頭，語氣里似乎帶有一絲愧疚。我點點頭，乖乖聽話。二叔住在同村，
家里條件也不好。我跟著爸爸去二叔家那天，二叔和二嬸的臉就沒好看過。
爸爸給了他們些錢，說了幾句客氣話，就走了。爸爸走的時候，我追了出去，
拉著他的衣角哭著：“爸爸，你早點來接我好不好？”雖然爸爸一直以來對我并不好，
但他是我的爸爸呀。爸爸回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只是掰開我的手，快步遠去。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他，后來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沒打算接我，他只是想把我“安頓”下來，
好跟后媽和弟弟過他們的三人生活。二叔家有兩個兒子，大的叫大寶，小的叫小寶，
都比我大。從那天起，我就成了他們家的“免費保姆”。每天天沒亮的時候，
我就要起來做飯、喂豬、砍柴，等大寶和小寶醒了，還要給他們端洗臉水、擠牙膏。
他們坐著吃飯，而我卻要站著吃飯。二叔和二嬸對我也不好，動輒打罵。有一次，
小寶把碗打碎了，二嬸不問青紅皂白，就扇了我一巴掌，說是我沒看好弟弟。
我的臉火辣辣的疼，可我不敢哭，只能低著頭說我錯了。我住的地方，是二叔家的柴房。
柴房里又黑又潮，冬天漏風，夏天漏雨，角落里堆著的柴火，
時不時還有老鼠和蟑螂跑來跑去。有一次冬天，下了很大的雪，柴房的門被風吹開，
雪花飄進來，落在我臉上，更凍得我睡不著。我蜷縮在小小一張木床的角落，
身上蓋著的棉被并不暖和，還是感到冷。有些時候，我總會想起以前媽媽走的時候，
想起被撕爛的課本，想起爸爸把我送來二叔這里的時候……眼淚就忍不住地掉，凍在臉上，
又冰又疼。某天晚上，我發(fā)起了高燒，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到了媽媽。她就蹲在我的身邊，
溫柔地摸著我的頭，說著：“彤彤啊，媽媽對不起你。”我想抓住媽媽的手，可一睜開眼，
媽媽并沒有在我身邊，我身邊只有柴房里那片冰冷的黑暗。第二天，我還是強撐著起來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