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審室的空調(diào)開得十足,冷氣順著脊椎一點點爬上來。林晚星坐在被告席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一枚褪色的紅線鐲——外婆留給她的唯一念想。
“林女士,請陳述您對張啟明先生提出的離婚財產(chǎn)分割方案的意見?!?/p>
法官的聲音將她從恍惚中驚醒。她抬眼看著對面西裝革履的男人,那個曾許諾與她共度一生的丈夫,此刻正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眼神看著她。
張啟明的律師清了清嗓子,搶先開口:“法官大人,我的當事人張啟明先生為這段婚姻付出了全部心血,而林女士多年來沉迷于所謂‘傳統(tǒng)刺繡’,不僅沒有任何經(jīng)濟貢獻,還多次拒絕外出工作,致使張先生獨自承擔家庭重擔...”
“你胡說!”林晚星猛地抬頭,聲音因連日的煎熬而沙啞,“我每天都在工作,我的刺繡作品曾經(jīng)...”
“曾經(jīng)什么?”張啟明突然開口,聲音溫和卻字字如刀,“晚星,承認吧,你那點手藝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那些繡品除了堆滿我們的房子,還有什么價值?我為你提供了五年的生活,現(xiàn)在只是想要拿回本該屬于我的東西,這過分嗎?”
林晚星的指甲掐進掌心。五年婚姻,她放棄了進入知名設計公司的機會,全心投入刺繡創(chuàng)作,而張啟明則從一個小公司職員一躍成為業(yè)內(nèi)新貴。現(xiàn)在,他功成名就,身邊換了更年輕漂亮的伴侶,就要將她掃地出門。
“法官大人,這是林女士近年來所謂的‘作品’?!睆垎⒚鞯闹韺⒁化B照片呈上,畫面中是些完成度不高的繡品,“據(jù)我們評估,這些毫無市場價值。而張先生名下的公司、房產(chǎn)、車輛,均為他個人奮斗所得,與林女士無關?!?/p>
法官翻閱著材料,眉頭越皺越緊。
林晚星感到一陣窒息。她從未想過,自己傾注心血的創(chuàng)作,會在這樣的場合被如此羞辱?;秀遍g,她打開隨身攜帶的繡包,里面是外婆留下的古老繡繃和幾縷金線黑線。觸摸著冰涼的綢緞,她才能稍稍平靜。
“林女士,根據(jù)證據(jù)顯示,您確實沒有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張先生同意支付您十萬元作為補償,這已經(jīng)相當慷慨?!狈ü俚恼Z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十萬元?在江城,這連半年的房租都不夠。張啟明名下千萬資產(chǎn),竟要用十萬元買斷她五年的付出和尊嚴。
“不...”她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穿針引線,這是她情緒激動時的習慣動作,“不能這樣...”
沒人注意到,她指尖前日被針刺破的傷口悄然裂開,一滴血珠滲入繡布,瞬間被吸收得無影無蹤。
“既然如此,本庭宣判——”法官拿起法槌。
“等等!”林晚星突然抬頭,眼中閃著從未有過的光芒,“我有一個請求?!?/p>
全場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張啟明挑眉,似乎好奇她還能玩出什么花樣。
“請允許我完成最后一件作品?!彼e起手中的繡繃,血珠正從指尖不斷滲出,染紅了金黑兩色絲線,“就現(xiàn)在,在這里?!?/p>
法官愕然:“林女士,這不是兒戲!”
“就五分鐘?!彼穆曇敉蝗粓远ㄆ饋恚巴瓿珊?,我自愿放棄所有財產(chǎn)主張?!?/p>
張啟明眼睛一亮,迅速向律師使了個眼色。律師立即表態(tài):“法官大人,既然林女士有此心愿,我們不妨成全她。當然,這不能影響庭審進程?!?/p>
法官嘆了口氣,無奈地點頭默許:“五分鐘,不能再多?!?/p>
法庭內(nèi)鴉雀無聲,只有空調(diào)運作的嗡鳴。所有人看著林晚星的手指在繡繃上飛舞,金線與黑線交織,形成一種奇異的圖案。那不像傳統(tǒng)的花鳥蟲魚,而是一種更加古老、神秘的紋路。
她繡得極快,仿佛手指自有生命。血珠不斷滲入繡品,使得那圖案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微光。旁聽席上有人竊竊私語,有人舉手機拍攝,法官幾次欲言又止。
張啟明最初帶著嘲諷的笑意,但隨著繡品逐漸成形,他的表情逐漸僵硬。法庭內(nèi)的空氣似乎變得凝滯,一種無形的壓力籠罩下來。
最后一針落下時,林晚星感到指尖的繡繃猛地一燙,仿佛所有的情緒都被抽空。她無意識地喃喃低語:“結(jié)束了...”
也就在這一刻,法庭的燈光莫名地劇烈閃爍了幾下,引得眾人抬頭。繡繃上似乎有微光一閃而過,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幾乎同時,被告席上的張啟明突然捂住胸口,臉色慘白如紙,他張著嘴卻發(fā)不出聲音,額頭上青筋暴起,整個人癱軟下去,撞在桌案上。他的律師驚慌失措地扶住他,大喊著叫救護車。
法官見狀猛地站起身,似乎想維持秩序,卻突然也臉色一變,捂住心臟部位,搖晃著倒了下去。
法庭瞬間大亂,人群驚慌四散,有人尖叫著“怎么回事?”“太邪門了!”,紛紛逃離現(xiàn)場。
在一片混亂中,林晚星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她眼前的世界忽然變了——每個人的周身都籠罩著不同顏色的“氣”:張啟明是渾濁的黑灰色,法官是即將斷裂的淡金色,旁聽席上有人是明亮的黃色,有人是黯淡的灰色...
她猛地看向自己剛剛完成的繡品,那上面的圖案正在緩緩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只有繡繃上一道細微的裂紋,證明剛才某些不尋常的事情確實發(fā)生了。
“不是我...這不是我故意的...”她喃喃自語,渾身顫抖。沒人知道兩人的突發(fā)急癥是否與那奇異的光芒有關,但這一切都太過巧合。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法庭工作人員忙著救助倒地的兩人,無人顧及她這個“罪魁禍首”。她機械地收拾繡包,恍惚間走出法庭。
陽光刺眼,她站在法院臺階上,一時不知該去向何方。五年的婚姻,以這樣詭異的方式畫上句號。那十萬元補償自然無人再提,而她此刻在意的根本不是這個。
她舉起繡繃,對著陽光仔細觀察。那道細微的裂紋隱隱發(fā)燙,內(nèi)部似乎有光芒流動。這是什么?外婆留下的繡繃從未有過這樣的變化。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來電顯示是房東。
“林小姐,已經(jīng)寬限你半個月了,今天再不交租,我只能請你搬出去了?!狈繓|的聲音冰冷而不耐煩。
“王先生,再給我?guī)滋鞎r間,我...”
“今天下午五點前,要么交租,要么搬走?!彪娫挶粧鞌?。
林晚星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與恐懼。她低頭看著繡繃上的裂紋,那道細微的痕跡仿佛正在一點點擴大。
她不知道的是,在法院對面的大樓里,一個戴著墨鏡的男子正通過望遠鏡觀察著她。他手中的平板上顯示著林晚星的資料,特別標注著“天機繡傳承人疑似覺醒”的字樣。
男子按下耳麥:“目標已確認,初步顯現(xiàn)‘望氣’能力。需要繼續(xù)觀察嗎?”
耳麥中傳來低沉的回應:“繼續(xù)觀察。記住,我們只需要完整的繡譜和繡繃,傳承人本身...不必保留?!?/p>
“明白?!蹦凶幼旖枪雌鹄淇岬幕《?,繼續(xù)追蹤著林晚星的身影。
與此同時,林晚星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仿佛被什么危險的東西盯上了。她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卻只看到行色匆匆的路人。
手中的繡繃愈發(fā)燙手,裂紋中的光芒若隱若現(xiàn)。
她的人生,從這一刻起,已經(jīng)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