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與他見面之后,我刻意讓自己忙碌起來。每天準時下班,回家陪女兒畫畫、講故事。他的號碼我沒有存進通訊錄,而他也默契地沒有聯(lián)系我。我們之間,似乎——若即若離,卻又無法真正遺忘。
夜深人靜,我會偶爾站在陽臺上發(fā)呆,看著夜色中零星的光點,想起他深邃的眼睛。那里面像是藏著一片我永遠無法抵達的海域。
公司會議上,項目新地點定在了馬來西亞。而全公司的人都在討論這個國外項目。
"馬來西亞是真美?。?年輕的女同事托著腮,眼里閃著光,"要是我能去負責項目該多好!"
"現(xiàn)在國外亂得很。"一位男同事冷笑一聲,語氣陰森,"馬來西亞也不例外,說不定哪天你走在路上就被人綁架,或者紅刀子進白刀子出,奸殺、碎尸、噶腰子……"
女同事臉色瞬間煞白,而我低頭翻著文件,指尖微微發(fā)緊。紙張邊緣在我指腹下變得鋒利,幾乎要割破皮膚。我并非害怕那些聳人聽聞的傳言,而是突然想到——如果離開這座城市,是不是就能徹底切斷那些不該有的念想?
公司需要發(fā)展,而我是鐵骨干,最終,這個任務落在了我肩上。王總讓我去馬來西亞新項目呆一個月,等項目穩(wěn)定之后就可以回來了,他承諾回來之后給我升職加薪。
和家里人簡單交代了出差緣由以及回歸時間,我便踏上了去往異國他鄉(xiāng)的飛機航班。
馬來西亞的雨季來得猝不及防。到這四天,四天都連續(xù)下雨。
雨水敲打著酒店窗戶的聲音成了我失眠時的伴奏。前兩天的會議進展順利,客戶熱情,合作愉快??蛇B續(xù)幾天的奔波,加上今天忘記帶傘淋了雨,我的身體終于撐不住了。額頭滾燙,四肢發(fā)軟,我強撐著沉重的身體出門找藥店。
夜色沉沉,雨絲斜織,街道上行人稀少。我裹緊外套,加快腳步。雨水順著我的發(fā)梢滴落,打濕了衣領。異國的街道在雨中顯得陌生而疏離,路燈的光暈在雨幕中模糊成一個個昏黃的光圈。
當我經過前方拐角處時,猛地被人拽住——
"Wallet, phone, all in hand!"
三個黑影瞬間圍住了我,刀尖在路燈下泛著冷光。我后退一步,后背抵上濕冷的墻壁,顫抖著雙腿,喉嚨發(fā)緊:"I……this is all l have……"
"cut the crap!"為首的劫匪一把扯過我的包,另一個男人猛地將我推了我一把。我踉蹌著摔倒,膝蓋磕在堅硬的地面石階上,疼痛瞬間蔓延。我捂著受傷的腿,眼淚忍不住嘩嘩往下掉,摻雜著雨水、汗水,整個身體被濕透了,水滴順著緊貼臉頰頭發(fā)滴落在地上激起一朵浪花。驚恐、害怕,彌漫全身。
"Hurry up ,don't grind!KIll her!"劫匪大哥命令道。
其中一位男人,面目猙獰,拿著手里的尖刀就要向我刺來,我害怕得緊緊閉上眼,絕望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嚓!"
一聲悶響,緊接著是劫匪倒地的痛呼聲。我睜開眼,模糊的視線里,一個熟悉的身影快速閃了過來,手臂橫擋,硬生生接下了那一刀!
血珠飛濺,在雨水中綻開刺目的紅花。
"滾…!"他低吼一聲,拳風凌厲,劫匪踉蹌后退。
"You guys wait for me!"劫匪放下狠話,逃之夭夭。
我顫抖著抬頭,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滑落,滴在我的臉上。他的輪廓在雨中模糊又清晰,就像我夢中無數(shù)次出現(xiàn)的那樣。
"……是你?"
他蹲下身,眉頭緊鎖扶著我的肩關切的問:"你還好嗎?"
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透過濕透的衣料傳遞到我冰涼的皮膚上。我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他的眼睛在雨中依然明亮,里面盛滿了我讀不懂的情緒——擔憂、心疼,還有更多我不敢確認的東西。
我張了張嘴,卻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已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消毒水的氣味充斥鼻腔,點滴瓶里的液體緩慢滴落。窗外,雨依然在下,敲打著玻璃,像一首永無止境的催眠曲。
"醒了?"低沉的嗓音從身側傳來。
我轉頭,他坐在病床邊,襯衫袖口卷起,露出手臂上包扎的紗布,血跡已經干涸。
"你……"我嗓音嘶啞,"怎么會在這里?"
他倒了杯溫水遞給我:"我們公司外派,應該是比你早到一周。"
我接過水杯,指尖不經意相觸,他的溫度燙得我心頭一顫。水杯在我手中微微晃動,水面泛起細小的波紋,就像我此刻無法平靜的心緒。
"那你怎么又會出現(xiàn)在那個街頭。"我想證實一下我的猜測,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掩蓋。
"我同事水土不服,我是出來給他買藥的。"他微微前傾身體,這個動作讓他離我更近了一些,我能聞到他身上混合著雨水、消毒水和淡淡煙草的氣息,"剛好碰到劫匪在威脅你,我開始也不知道是你在那兒,我也沒多想,就直接沖過來了!"
他用心疼的目光望著我,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我的臉繼續(xù)道:"要是我在你身邊,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了。"
他的指尖在我臉頰停留的時間不過一秒,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在我皮膚上留下看不見的印記。我想躲開,又渴望更多,這種矛盾撕扯著我的理智。
"謝謝。"我低聲說,聲音因為高燒而沙啞,"如果不是你……"
"別想太多。"他打斷我,語氣平靜,"好好休息。"
但他的眼神出賣了他。那雙眼睛里有太多未說出口的話,像深海下的暗流,表面平靜,內里洶涌。
護士進來換藥時,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擋在我前面,像是本能地隔絕一切可能的打擾。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我心頭一暖——他總是這樣,不聲不響地用行動表達關心。
夜深了,病房里只剩下儀器的滴答聲。我側頭看他,他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勾勒出他疲憊卻依然英俊的側臉。
這一刻,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內心,任由它在我身體里瘋狂亂跳。他的存在像一團火,融化了我精心構筑的冰墻。
人生不過三萬天。我的前半生一直都是麻木沒有知覺的,而從遇上他以后,我的每個細胞都像是復活了一樣。就像他所說的,一次意外相遇可以是巧合,那第二次第三次呢?難道不是命中注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