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港城仍帶著夏末的濕熱，陽光透過提諾中學(xué)百年老榕的葉隙，
在紅磚跑道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江月站在教學(xué)樓的走廊里，
看著公告欄前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新生名單，第三次聽到有人提起那個名字——陸沉。
“聽說了嗎？陸沉真的回來了！
就是以前那個連續(xù)三年霸榜‘港城最想嫁的少年’榜首的陸沉??！”“天吶，
他居然轉(zhuǎn)來提諾了？那江嶼的校草位置豈不是危險了？”“不好說哦，
江嶼可是咱們提諾的顏值天花板，論人氣，未必輸給他……”江月皺了皺眉，
掏出手機給哥哥江嶼發(fā)消息：【哥，有人覬覦你的王位?！亢芸焓盏交貜?fù)：【？
】江月回了個“吃瓜”表情，附帶一句：【據(jù)說有個叫陸沉的轉(zhuǎn)校生，被吹得天上有地下無，
說要搶你校草之位。】江嶼是提諾中學(xué)公認的校草，一米八五的身高，
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籃球打得好，成績穩(wěn)居年級前三，是老師眼里的模范生，
也是全校女生的夢中情人。江月半年前從內(nèi)地轉(zhuǎn)來，跟著哥哥住進港島的老洋房，
早已習(xí)慣了走到哪里都能聽到對江嶼的吹捧。在她看來，哥哥的顏值確實無可挑剔，
所謂的“前任校草”，多半是些人云亦云的傳說。放學(xué)鈴響時，
江月抱著剛買的練習(xí)冊往校門口走，路過便利店時想起媽媽讓帶瓶醬油，便拐了進去。
冰柜前站著個男生，穿著提諾的白色校服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清晰的小臂。
他背對著她，身形挺拔，夕陽透過玻璃門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利落的肩線。
江月下意識地停住腳步——這人的背影，怎么有點好看得過分？男生似乎在找什么，
微微偏過頭。江月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張極其英俊的臉，眉骨分明，鼻梁高挺，
薄唇緊抿著，眼神清冷得像冬日的海面。最惹眼的是他的腿，
隔著校服褲都能看出修長筆直的線條，站在狹窄的便利店里，竟有種莫名的壓迫感?！巴瑢W(xué)，
請問這邊有草莓味的牛奶嗎？”他開口，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帶著點疏離的冷感，
卻意外地好聽。江月這才回過神，指著冰柜最上層：“在、在那里?！彼幕浾Z還不太熟練，
說起來有點磕巴。男生道了聲謝，拿了牛奶轉(zhuǎn)身，視線掃過她手里的積分卡時頓了頓。
江月的積分卡上貼著密密麻麻的印花，就差兩枚就能兌換一個限量版的貓咪公仔。他結(jié)賬時，
從自己的積分卡上撕下兩枚印花，遞給她：“剛好有多的。”江月愣住，看著他指尖的印花，
又抬頭看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很深，像藏著一片海，剛才的疏離里，
似乎摻了點不易察覺的溫和?！爸x、謝謝！”她慌忙接過，把印花小心翼翼地貼在自己卡上，
剛想說點什么，男生已經(jīng)提著袋子走出了便利店。玻璃門合上的瞬間，
江月摸著積分卡上嶄新的印花，突然想起同學(xué)的話——原來哥哥這個“天花板”之上，
真的還有一層？她低頭看了眼男生留在收銀臺的購物小票，上面用圓珠筆寫著名字：陸沉。
陸沉轉(zhuǎn)來提諾的第一天，就引發(fā)了全校轟動。他被分到江月隔壁班，第一節(jié)下課，
走廊里擠滿了來看熱鬧的人。江月趴在欄桿上，看著陸沉被一群人圍著，
卻始終維持著禮貌而疏離的微笑，偶爾點頭，話很少。“果然是陸沉啊……比照片上還帥！
”“他居然記得我小學(xué)跟他同過班，還跟我打招呼了！”“完了，我現(xiàn)在覺得江嶼和他，
好像很難選……”江月戳了戳身邊的同桌：“他很有名嗎？”同桌是個土生土長的港城女生，
夸張地捂住嘴：“你居然不知道陸沉？他以前在圣安德魯中學(xué)，是全港城名校圈公認的神顏！
后來跟著家人去了英國，沒想到會回來……”江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難怪那天在便利店，
他會有那么多積分，大概是以前常來買東西。不知從什么時候起，
江月開始下意識地關(guān)注陸沉。她發(fā)現(xiàn)他總是獨來獨往，午休時會去圖書館靠窗的位置看書，
放學(xué)就直接回家，不像江嶼，總有一群朋友圍著。他成績很好，尤其是物理和英語，
老師提問時總能給出簡潔精準的答案。他走路很快，背影總是筆直，陽光照在他發(fā)梢時，
會泛出一點淺棕色的光澤。更重要的是，她發(fā)現(xiàn)他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冷漠。
有次體育課自由活動，江月被飛來的籃球砸中額頭，疼得眼淚直打轉(zhuǎn)。江嶼不在場，
周圍的人吵吵嚷嚷，她正想自己去找校醫(yī)，手腕突然被輕輕拉住。是陸沉。
他不知從哪里拿來一瓶冰紅茶，擰開蓋子遞過來，又從口袋里掏出包創(chuàng)可貼：“冰一下，
會好點?！彼闹讣馀龅剿氖滞?，涼涼的，江月卻覺得被碰過的地方有點發(fā)燙。
她接過冰紅茶，小聲說：“謝謝。”“不客氣。”他看著她額頭上的紅印，補充道，
“別用手揉?！蹦翘煜挛纾卤еt茶，坐在操場邊看陸沉打籃球。
他打球的風(fēng)格和江嶼不同，江嶼是張揚的，帶著股少年人的意氣風(fēng)發(fā)；而陸沉更沉穩(wěn)，
動作干凈利落，投進球時也只是淡淡勾下唇角，卻莫名讓人移不開眼。
她開始找各種借口靠近他?！瓣懗镣瑢W(xué)，這道數(shù)學(xué)題我不太懂，你能教我嗎？
”“聽說你去過英國？那里的天氣是不是很冷??？”“學(xué)校門口新開的魚蛋攤，你去過嗎？
”陸沉總是耐心地回答，雖然話不多，但從不會讓人覺得被敷衍。直到有天，江月鼓足勇氣，
用剛練熟的粵語攔住他：“陸沉同學(xué)，我想問你幾個問題?！标懗镣Ｏ履_步，看著她：“嗯？
”“你有佐女朋友未？”“你最鐘意咩類型？”三連問拋出去，江月的臉頰已經(jīng)紅透了。
陸沉挑了挑眉，眼神里閃過一絲笑意，還沒等他開口，江月突然拔高音量：“別誤會，
我是幫班里女生問的?。?！”聲音太大，引得路過的同學(xué)紛紛側(cè)目。
江月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丟下一句“謝了啊”，轉(zhuǎn)身就跑。跑遠了回頭看，
陸沉還站在原地，嘴角似乎噙著笑意。港城的同學(xué)教過江月一個詞，叫“嗒糖”。
說的是把糖含在嘴里，慢慢品味那份甜，也形容偷偷喜歡一個人時，
心里那種甜甜的、暖暖的感覺。江月覺得，自己大概是對陸沉“嗒糖”了。
她開始期待每天上學(xué)，期待在走廊里和他偶遇，期待他回答問題時低沉的聲音，
甚至期待他偶爾露出的、像冰雪初融般的笑容。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港城三月的紫荊花，
悄無聲息地開滿枝頭，等發(fā)現(xiàn)時，早已漫山遍野。江月忙著偷偷喜歡陸沉?xí)r，
沒發(fā)現(xiàn)哥哥江嶼最近有點不對勁。他常常對著手機發(fā)呆，有時會突然嘆氣，
甚至有次江月看到他對著一張泛黃的照片出神。照片上是個穿著藍色旗袍的女生，
站在紫荊花樹下，笑得眉眼彎彎?！案?，這是誰?。俊苯潞闷娴販愡^去。
江嶼慌忙把照片收起來，含糊道：“沒什么，以前的同學(xué)?！苯缕财沧?，沒再追問。
她知道哥哥有段不愿提起的過去，關(guān)于一個叫蘇晚的女生。那是江嶼高一的時候，
蘇晚從深圳轉(zhuǎn)來港城，在嘉曼女書院就讀。嘉曼是所女校，校服是復(fù)古的藍色長衫旗袍，
襯得女生們個個溫婉典雅。但只有她們自己知道，淑女的外表下，藏著多少蠢蠢欲動的心思。
那時的女生們，課間最喜歡聊的就是隔壁提諾中學(xué)的校草江嶼。只有蘇晚，
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看書，或是望著窗外發(fā)呆。她是班里最安靜的女生，
卻也是最惹眼的——不是因為漂亮，而是因為她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zhì)，清冷又嫵媚，
像舊時代電影里走出來的人。江嶼第一次見到蘇晚，是在一個下著小雨的午后。
他去嘉曼附近的書店買練習(xí)冊，路過街角的紫荊花樹時，
看到一個穿藍色旗袍的女生站在樹下，正伸手接飄落的花瓣。雨絲打濕了她的發(fā)梢，
旗袍的領(lǐng)口貼著白皙的脖頸，她微微仰頭，側(cè)臉的線條柔和又精致。江嶼看得有些出神，
直到女生轉(zhuǎn)過頭，沖他禮貌地笑了笑。那一笑，像雨滴落在心湖，漾開圈圈漣漪。
后來江嶼才知道，她叫蘇晚，是嘉曼女書院的轉(zhuǎn)學(xué)生。他開始制造各種“偶遇”，
放學(xué)繞路經(jīng)過嘉曼的校門，在她常去的書店假裝看書，甚至借口參加兩校聯(lián)誼，
只為能多看她幾眼。蘇晚話很少，但從不拒絕江嶼的靠近。他們會一起在維多利亞港邊散步，
看對岸的燈火；會在中環(huán)的舊書店里找絕版的小說；會在周末去太平山頂，等一場日落。
江嶼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他鼓起勇氣想告白的那天，卻發(fā)現(xiàn)蘇晚的座位空了。
她走了，沒有留下任何消息，像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江嶼找了她很久，
問遍了所有可能認識她的人，都沒有結(jié)果。那段日子，他像丟了魂一樣，成績一落千丈，
直到很久以后，才慢慢走出來，卻再也沒對誰動過心。江月知道這段往事時，只覺得唏噓。
她沒想到，看起來陽光開朗的哥哥，心里還藏著這樣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戀。這一天。
江月決定向陸沉告白。她寫了一封情書，用的是港城女生最喜歡的粉色信紙，字斟句酌，
改了又改，最后還畫了個丑丑的貓咪表情。她打算在周五放學(xué)后，把情書塞給陸沉。
那天下午，她緊張得手心直冒汗，連最后一節(jié)自習(xí)課都沒聽進去。放學(xué)鈴一響，
她就攥著情書沖出教室，卻在走廊拐角看到了陸沉和江嶼。兩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在說什么。
江嶼的表情很激動，手舞足蹈的，而陸沉背對著她，看不清表情。江月下意識地停住腳步，
躲在柱子后面?！拔铱磕銈€禽獸！離我妹遠點兒！”江嶼的聲音帶著怒火，
“誰允許你打她主意的？”陸沉的聲音很平靜：“我只是問問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就是不行！”江嶼提高了音量，“江月還小，你別帶壞她！再說了，
你以前……”后面的話，江月沒聽清。她只覺得腦子里嗡嗡作響，手里的情書像塊烙鐵，
燙得她手心發(fā)疼。原來，陸沉早就知道她的心思了。原來，他居然去問了哥哥。
原來……哥哥是這么想的。她默默地轉(zhuǎn)身，腳步沉重地往校門口走。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心里那點“嗒糖”的甜，突然變成了苦澀。那天晚上，
江月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哭了很久。她沒去問江嶼為什么要那樣說，
也沒去問陸沉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只是覺得，自己的暗戀，好像變成了一個笑話。從那以后，
江月開始刻意避開陸沉。她不再去圖書館靠窗的位置，不再在走廊里等他經(jīng)過，
甚至連體育課都盡量和他錯開。陸沉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疏遠，幾次想找她說話，
都被她躲開了。校園里關(guān)于兩大校草的議論還在繼續(xù)，但江月已經(jīng)不關(guān)心了。
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學(xué)習(xí)上，成績突飛猛進，連老師都覺得驚訝。江嶼看出了妹妹的不對勁，
幾次想跟她解釋，都被江月冷冷地打斷：“哥，我不想聽?！苯瓗Z很無奈。
其實那天陸沉找到他，說“我能追你妹嗎”時，他第一反應(yīng)是憤怒——倒不是討厭陸沉，
而是作為哥哥的本能。陸沉在英國時的傳聞并不好，聽說換過好幾個女朋友，他怕江月受傷。
但冷靜下來后，他又覺得，陸沉看江月的眼神，和傳聞里的玩世不恭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