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晚的額頭滲著細密的汗珠。她小心翼翼地將最后一道菜——“松鼠鱖魚”端上餐桌。
魚身炸得金黃酥脆,澆上滾燙的糖醋汁,發(fā)出“滋啦”一聲,香氣瞬間溢滿了整個餐廳。
今天是她和丈夫陳浩的十周年結(jié)婚紀念日。為了這個日子,她準備了一整天。清晨五點,
當城市還在沉睡時,她便悄然起身,將一百八十平的房子打掃得一塵不染。
地板被她用軟布反復擦拭,光潔如鏡,能清晰地倒映出天花板上水晶吊燈的輪廓。空氣中,
彌漫著她親手調(diào)制的檸檬與薄荷的清香。然后,她又花了一整個下午,像一位虔誠的藝術(shù)家,
在廚房里精心復刻了當年蜜月旅行時,兩人在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吃過的所有菜品。
從前菜的法式鵝肝,到主菜的惠靈頓牛排,再到這道考驗刀工與火候的中式名菜,每一道,
都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粗鴿M桌豐盛的菜肴和搖曳的燭光,林晚的臉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她特意換上了一條壓箱底的真絲連衣裙,那是她剛工作時,用第一個月工資買的,如今穿上,
依然完美地勾勒出她纖細的身材。十年如一日的自律,讓她抵御了歲月的侵蝕,只是眼角,
不知何時爬上了一絲只有在鏡子前才會注意到的細微皺紋。“咔噠?!遍T鎖轉(zhuǎn)動的聲音響起,
像一個期待audi的音符?!袄瞎?,你回來啦!”林晚興奮地迎了上去,
準備給他一個擁抱。然而,迎接她的,不是丈夫溫暖的懷抱,
而是一股濃烈得令人作嘔的酒氣。以及……他那件昂貴的白色襯衫領(lǐng)口上,
一抹如同毒蛇般刺眼的口紅印。陳浩腳步虛浮,眼神渙散,
滿臉不耐煩地將價值不菲的公文包狠狠甩在玄關(guān)。“嚷嚷什么?跟個蒼蠅似的,煩不煩?
”一個雍容華貴的身影從陳浩身后走了出來,是她的婆婆,張翠蘭。她穿著一身貂皮,
手指上戴著鴿子蛋大的鉆戒,一進門就皺起了眉頭,
用挑剔的目光掃視著這個由林晚精心打造的家。最后,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定格在林晚身上,
陰陽怪氣地說道:“喲,穿得這么花枝招展的給誰看呢?有這打扮的功夫,
不如多花點心思在怎么留住男人身上。”“你看你,把我們家阿浩都逼得天天在外面應酬,
家都不想回了?!薄芭税?,還是得有點事業(yè),能幫襯丈夫,不像某些人,只會做飯掃地。
”林晚的心,像被一根淬了冰的針,狠狠扎了一下。她努力擠出微笑,
試圖維持最后的體面:“媽,今天是我和阿浩的結(jié)婚紀念日,我……”“紀念日?
”陳浩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他扯了扯被口紅玷污的領(lǐng)帶,
一屁股陷進柔軟的沙發(fā)里,用一種看小丑的眼神,嘲弄地看著林晚。“林晚,
你是不是當家庭主婦當傻了?過家家嗎?”“我天天在外面為了這個家,
陪客戶喝酒喝到胃出血,你在家就搞這些沒用的形式主義!你以為生活是演偶像劇嗎?
”滿桌的燭光晚餐,在她眼中是浪漫,在他眼中,卻是一文不值的矯情。
林晚的眼圈瞬間就紅了。十年前,為了支持陳浩創(chuàng)業(yè),
她毅然放棄了自己剛剛嶄露頭-角、被譽為“設計界天才少女”的設計師生涯,
毫不猶豫地賣掉了父母留給她的小公寓,將那筆錢全部作為他的啟動資金。如今,
他事業(yè)有成,是上市公司的部門總監(jiān),開著豪車,住著豪宅,而她,
卻成了他眼中一個只會做家務、搞形式主義的保姆?!鞍⒑?,你怎么能這么說?
” 林晚的聲音帶著一絲無法抑制的顫抖,
“我只是想……我們很久沒有好好坐下來吃頓飯了。”“你就是想提醒阿浩,
我們陳家白養(yǎng)了你十年!”張翠蘭刻薄地打斷她,聲音尖利得像要劃破人的耳膜。
“一個女人,不出去工作,不能為家里創(chuàng)造一分錢的價值,天天就知道圍著鍋臺轉(zhuǎn),
跟個廢物有什么區(qū)別?”“我不是廢物!”這句話觸碰了林晚最后的底線,
她終于忍不住反駁?!澳悴皇菑U物是什么?”陳浩被母親的話徹底勾起了火氣,
他猛地站起來,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指著一塵不染的客廳,
歇斯底里地吼道:“你看看這個家!干凈得像個牢籠!我告訴你林晚,我受夠了!
”“我受夠了你這種偏執(zhí)狂一樣的潔癖!我受夠了回家連衣服都不能隨便放!
”“我更受夠了你這個除了做家務一無是處的女人!”他越說越激動,
隨手抄起桌上的一個意大利進口水晶花瓶,狠狠地砸在光潔的地板上!“砰——!
”花瓶碎裂的聲音,像一道驚雷,也徹底擊碎了林晚的心?!澳阒粫驋呤前??好啊!
我今天就讓你掃個夠!”他像是瘋了一樣,將沙發(fā)上的愛馬仕靠枕扔得到處都是,
將書架上那些林晚視若珍寶的原版書籍全部掃落在地。最后,
他將那滿桌她花費了一整天心血的菜肴,連同桌布一起,狠狠地掀翻在地!
湯汁、菜肴、碎瓷片,混合著紅酒,流淌了一地。在掀翻書架時,一個被遺忘在最頂層,
積了灰的木盒掉了下來,摔在地上,裂開了。里面滾出來的,是一座金色的,
造型獨特的獎杯。那是十年前,林晚獲得的,
被譽為“設計界奧斯卡”的“金麒麟”設計大獎——新銳設計師獎。當年,
她是整個行業(yè)最耀眼的新星,所有人都預言,她將成為下一個改變世界的設計大師。
陳浩看到了那個獎杯,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嫉妒,有心虛,但最終,
全部化為了惱羞成怒。他最恨的,就是看到這個東西,因為它總在無聲地提醒他,
林晚曾經(jīng)比他優(yōu)秀,他今天的成功,是踩在她的夢想之上建立起來的。他走過去,抬起腳,
用他那雙價值五位數(shù)的名牌皮鞋,狠狠地踩在了獎杯上?!笆裁垂菲ㄔO計師!十年不做事,
你還以為你是誰?”“你的價值,就是把這個家給我打掃干凈!”他抬起腳,用鞋底,
在那座曾經(jīng)承載了林晚所有夢想和榮耀的獎杯上,狠狠地碾了碾。金屬與地面摩擦,
發(fā)出刺耳的聲音,也像是在林晚的心上,劃開了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然后,
他看都沒看呆若木雞的林晚,和一臉得意冷笑的母親一起,摔門而去??帐幨幍目蛷d里,
只剩下林晚一個人,和一地的狼藉。她緩緩地蹲下身,看著那座被踩得變了形的獎杯,眼淚,
終于無聲地滑落。十年夫妻,恩情斷絕。她的心,在那一腳之下,徹底死了。她沒有哭多久,
便站了起來,眼神中,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溫柔和依賴,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的平靜。
她默默地開始打掃。但這一次,她不是在為一個家打掃,而是在為自己的過去,
舉辦一場盛大而又決絕的告別儀式。當她將那座變形的獎杯,用最柔軟的絨布,
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凈,放回那個裂開的木盒子里時,她拿出手機,
撥通了一個十年沒有聯(lián)系過的號碼。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那頭傳來一個驚喜又帶著一絲玩味的聲音,成熟而富有磁性?!皢眩?/p>
這不是我們當年驚才絕艷的林大設計師嗎?怎么,終于想起我這個被你無情拒絕的老同學了?
”林晚的聲音,平靜而又堅定,像一塊被淬煉過的寒鐵?!爸苻?,我準備回來了。
你之前提過的,合伙開公司的建議,還算數(shù)嗎?”2.電話那頭的周奕,沉默了足足十秒。
林晚甚至能聽到他那邊驟然變得急促的呼吸聲。“算數(shù)!當然算數(shù)!我等你這句話,
等了十年了!”“林晚,只要你點頭,星海傳媒一半的股份,隨時可以轉(zhuǎn)到你名下!”周奕,
林晚的大學同學,也是當年唯一一個在才華上能與她并駕齊驅(qū)的男人。畢業(yè)后,他自主創(chuàng)業(yè),
如今已是國內(nèi)頂尖廣告公司“星海傳媒”的創(chuàng)始人兼CEO,身價數(shù)十億。掛掉電話,
林晚將那座破損的獎杯收好,然后打開了書房里那臺幾乎只用來查菜譜的電腦。整整十年,
她第一次,重新打開了那些專業(yè)的設計軟件。熟悉的界面,陌生的版本號,讓她有些恍惚。
手指觸碰到鍵盤和鼠標的那一刻,一種久違的,深入骨髓的熟悉感瞬間傳遍全身。
那些被柴米油鹽磨滅的靈感,那些被家庭瑣事壓抑的激情,如同被喚醒的沉睡巨龍,
在她腦海中轟然炸響。那一夜,她沒有睡。她像一塊干燥的海綿,
瘋狂地吸收著這十年間行業(yè)所有的變化和新的知識。第二天,
當陳浩帶著一身酒氣和疲憊回家時,看到的是一個和平常沒什么兩樣的家,
和一個正在準備早餐的,平靜得有些可怕的妻子。他心中的一絲愧疚,
瞬間被理所當然所取代。他認為林晚的平靜,是屈服,是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八隳阕R相。
” 他冷哼一聲,坐下來吃飯。從那天起,林晚的生活看起來似乎沒什么變化,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場翻天覆地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她開始有計劃地為自己的“回歸”做準備。她利用買菜的錢,省下一部分,
購買了最新的行業(yè)期刊和專業(yè)書籍。她不再看那些八點檔的家庭倫理劇,而是戴上耳機,
看起了全球頂尖設計師的線上講座。她每天等陳浩和婆婆睡下后,就在書房里工作到凌晨。
她以一個化名“LW”,在國際設計師平臺上注冊了一個賬號,開始接一些小型的設計項目。
起初,她還有些生疏,但那深入骨髓的天賦,讓她迅速找回了狀態(tài)。
她那被壓抑了十年的才華,一旦被釋放,便展現(xiàn)出了恐怖的能量。一個星期后,
她設計的一個logo,被一家歐洲小眾奢侈品牌以五萬歐元的價格買走,
對方在郵件中盛贊她的設計是“上帝的杰作”。一個月后,
她匿名參與設計的一個關(guān)于環(huán)境保護的公益廣告,獲得了國際廣告界的銀獎,
引發(fā)了全球范圍內(nèi)的討論。三個月后,“LW”這個名字,已經(jīng)成為全球設計圈里,
一個神秘而又強大的傳說。無數(shù)大公司揮舞著支票,想要找到這位“LW”大師,請她出山,
但都無功而返。有人說LW是個怪癖的歐洲老頭,有人說LW是一個頂尖的設計團隊。
沒人能想到,這位攪動了世界風云的大師,竟是江城一個普通小區(qū)里,
每天為丈夫和婆婆準備一日三餐的家庭主婦。而這一切,陳浩和張翠蘭一無所知。
他們只發(fā)現(xiàn),林晚的話越來越少,人也越來越“不修邊幅”。她不再像以前那樣,
每天精心搭配衣服,而是穿著最簡單的T恤牛仔褲,甚至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