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粥太稠了！這樣下去糧食撐不過晌午??！”
趙德柱的驚呼聲在嘈雜的粥棚前顯得格外刺耳。陳九斤頭也不抬，手中的木勺穩(wěn)穩(wěn)地舀起一大勺濃稠的米粥，倒入面前老婦人顫抖捧著的破碗中。
“老人家，小心燙?！标惥沤镙p聲囑咐，看著老婦人渾濁的眼中涌出淚水。
“青天大老爺...青天大老爺啊...”老婦人捧著碗，不住地彎腰作揖，稀疏的白發(fā)在冷風中飄動。
陳九斤胸口一熱，轉頭對趙德柱道：“去，再搬一袋米來?！?/p>
趙德柱急得直搓手：“大人，按規(guī)矩賑災粥'可照人影'就夠了，您這都快趕上干飯了...”
“本縣自有分寸?！标惥沤锍料履?，“還不快去？”
趙德柱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在陳九斤逼視下灰溜溜地跑向糧倉。
“你這老東西，倒是會收買人心?！?/p>
楚紅綾不知何時站在了陳九斤身后，她正腰間別著佩刀，抱臂看著越來越長的隊伍。
陳九斤注意到她雖然嘴上刻薄，卻主動接過了維持秩序的活計，幾個想插隊的潑皮被她一個眼神就嚇得縮回了隊伍。
“這不是收買人心。”陳九斤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繼續(xù)為下一個災民盛粥，“這些人餓得太久了，稀粥根本撐不住?！?/p>
楚紅綾冷哼一聲，卻沒再反駁。她銳利的目光掃過人群，突然壓低聲音：“你注意到沒有，隊伍里混進了周家的人?！?/p>
陳九斤手中木勺一頓，順著楚紅綾示意的方向看去。隊伍中段，幾個衣著相對整潔的漢子正東張西望，不時交頭接耳，與周圍面黃肌瘦的災民形成鮮明對比。
“周家派來打探虛實的?！瓣惥沤锊[起眼睛，“看來我們的周老爺很關心縣衙的糧食來源。”
正說著，趙德柱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大人，不好了！倉庫里只剩最后一袋米了！”
陳九斤心頭一緊。他今早明明用30政績點兌換了100斤優(yōu)質大米，按計劃應該足夠支撐三日施粥才對。但看著眼前望不到頭的隊伍，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嚴重錯誤——粥太稠，來領的人自然就多。
“現(xiàn)在有多少人？”他沉聲問道。
趙德柱擦了擦汗：“少說五六百...而且還有人不斷趕來。大人，要不...把粥調稀些？”
陳九斤望向隊伍。有母親抱著啼哭的嬰兒，有拄拐的老人，有瘦得只剩骨架的孩童...那一雙雙充滿期盼的眼睛讓他喉嚨發(fā)緊。
“不，繼續(xù)。”他咬牙道，“把最后一袋米也用了?！?/p>
“可明天怎么辦？”趙德柱急得直跳腳。
陳九斤沒有回答，只是默默走向糧倉。確認四下無人后，他調出系統(tǒng)界面：
【當前政績點：30】
【兌換100斤優(yōu)質大米，需30政績點】
【確認兌換？】
陳九斤深吸一口氣，選擇了確認。隨著政績點歸零，倉庫角落里憑空出現(xiàn)了五袋大米。他摸了摸干癟的“錢袋“，苦笑一聲——辛辛苦苦攢的點數，一朝回到解放前。
“大人？米呢？”趙德柱探頭探腦地跟進來。
陳九斤指了指新出現(xiàn)的米袋：“這不是還有嗎？”
趙德柱瞪大眼睛：“這...剛才明明...”
“你眼花了?！瓣惥沤锊蝗葜靡傻卮驍嗨?，“搬出去吧?！?/p>
當最后一勺粥分完時，已是日頭西斜。陳九斤癱坐在縣衙臺階上，雙臂酸脹得幾乎抬不起來。楚紅綾遞來一碗清水，他道了聲謝，仰頭一飲而盡。
“明日若還這樣，你撐不過三天?！背t綾冷聲道。
陳九斤苦笑：“是啊，做好縣令比想象中難多了。”
他望向縣衙外漸漸散去的人群，心中五味雜陳。今日雖然花光了政績點，但看著那些災民捧著熱粥離去的背影，他竟感到一種奇異的滿足。
“你本可以像前任那樣，與周家同流合污?！背t綾突然道，“為何選擇最難的路？”
陳九斤沉默片刻，輕聲道：“可能是因為...我見過更糟的世界?！?/p>
他想起前世那個物欲橫流的現(xiàn)代社會，想起自己為了論文熬夜猝死的那個晚上。比起現(xiàn)代人的冷漠，眼前這些饑餓但樸實的百姓，反而讓他感到真實。
“裝模作樣?！背t綾嗤笑一聲，但語氣卻比往日柔和了些。
“叮”系統(tǒng)聲響起。
【楚紅綾】
【好感度：10%→30％】
“老爺！”小翠匆匆跑來，手里捧著一個粗布包裹，“這是剛才一位老丈留下的，說是感謝老爺的粥?！?/p>
陳九斤打開一看，是幾個烤得焦黑的土豆，還冒著熱氣。雖然賣相不佳，但香氣撲鼻。
“那人說，他家只剩這點口糧了...”小翠小聲道。
陳九斤鼻子一酸，連忙低頭掩飾。他掰開一個土豆，遞給楚紅綾：“嘗嘗？”
楚紅綾猶豫了一下，接過咬了一口。她冷峻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動容：“...很香?！?/p>
“是啊，很香。”陳九斤也咬了一口，粗糙的口感中帶著土地的芬芳。他突然下定決心，無論多難，都要讓青萍縣的百姓吃上飽飯。
“明日開始，粥調稀些?！八p聲道，“但保證每人兩勺?！?/p>
楚紅綾看了他一眼，難得地沒有嘲諷。
回到后院，陳九斤發(fā)現(xiàn)蘇芷柔正在燈下記賬。她的氣色比昨日好了許多，臉頰有了血色，咳嗽也減輕了。見到陳九斤進來，她放下毛筆，溫柔一笑：“相公辛苦了。”
“你身子好些了？”陳九斤關切地問。
“多虧相公的藥?！疤K芷柔眼中滿是感激，“今日竟能起身做些輕活了?！?/p>
陳九斤欣慰地點點頭，看向賬本：“這是...”
“今日施粥的開支?！疤K芷柔輕聲道，“我算了一下，按現(xiàn)在的消耗，就算粥調稀些，存糧也撐不過三日?！?/p>
陳九斤心頭一沉。政績點已經用完，短期內很難再獲得大量點數。他必須想別的辦法解決糧食危機。
“對了?！碧K芷柔突然想起什么，“今日有個叫李老四的農夫求見，說是知道哪里有荒地可開墾，想請縣衙出借農具種子，秋后加倍償還?！?/p>
陳九斤眼睛一亮：“這倒是個辦法?？h衙庫房里可有農具？”
蘇芷柔搖頭：“早被前任變賣一空了。”
陳九斤陷入沉思。系統(tǒng)商城里倒是有初級農具，但需要20政績點?，F(xiàn)在他點數歸零，必須盡快找到獲取政績點的新途徑...
“相公不必過于憂心。“蘇芷柔輕撫他的肩膀，“車到山前必有路?！?/p>
陳九斤握住她纖細的手，雖然有獲取政績點的方法——“開枝散葉”任務。但沒有政績點換取枯木逢春丹，再加上今日的勞累，他有點力不從心。
再看著蘇芷柔仍顯虛弱的樣子，他實在不忍心提出同房的要求。
“今晚...我有些公務要處理。”他輕聲道，“你先休息吧?！?/p>
蘇芷柔似乎看穿他的心思，臉微微一紅：“相公不必顧慮妾身...若需要...”
“不，你好好休養(yǎng)?！标惥沤飯远ǖ卣f，“今晚還是小翠陪我。”
離開房間后，陳九斤長舒一口氣。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縣衙后院的青石板上。
深夜，陳九斤仰面躺在修補過的木床上，聽著身側小翠均勻的呼吸聲。床板依然會發(fā)出輕微的“嘎吱”聲，但今夜卻不是因為顛鸞倒鳳的動靜。
“老爺還沒睡么？”小翠翻過身來，在月光下眨著那雙杏眼。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搭在陳九斤的衣袖上，像一片羽毛般輕柔。
陳九斤嘆了口氣，握住那只小手：“老了，白日里忙得腳不沾地，晚上反倒睡不著了?！?/p>
小翠往他身邊蹭了蹭，發(fā)絲間淡淡的皂角香縈繞在陳九斤鼻尖：“老爺才不老呢。今日施粥時，那些百姓都說您是青萍縣百年來最好的官?！?/p>
陳九斤心頭一暖，卻又泛起一絲苦澀。他何嘗不想今夜再行云雨之事？
可這副身子骨確實到了極限——白日里舀了幾百勺粥的手臂現(xiàn)在還酸脹不已，腰背更是僵硬得像塊木板。"枯木逢春丹"的藥效接近尾聲，精力也終究有限。
“小翠啊，”他輕撫著小宮女的發(fā)絲，“跟著我這個老頭子，委屈你了?！?/p>
小翠突然支起身子，月光在她圓潤的臉蛋上鍍了一層銀邊：“老爺別這么說！奴婢在宮里時，見過的達官貴人多了去了，沒一個像老爺這般真心待人的?！彼穆曇敉蝗坏土讼氯ィ澳菚涸阡揭戮?，冬天手上全是凍瘡，管事嬤嬤還逼著我們用冰水洗衣...”
陳九斤心頭一緊，將小姑娘摟進懷里。小翠順勢將頭靠在他胸前，輕聲道：“老爺不知道，第一晚您問我愿不愿意當娘親時...我有多歡喜。”
這番話讓陳九斤喉頭發(fā)哽。他忽然意識到，這三個因緣際會來到他身邊的女子，各自都背負著不堪回首的過去。
而他這個半路出家的縣令，竟成了她們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