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重的學習壓力下,我得了抑郁癥。高考前一個月,我從18樓跳下,
結(jié)束了我18歲的生命。在我跳出陽臺的時候,我聽到了媽媽撕心裂肺的哭喊。
而我墜地死亡的瞬間,卻看到了一個女孩愁苦的臉。這個女孩不是我。1我重生了。
刺鼻的粉筆灰味,老舊木桌的紋理……我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一間教室里。
黑板上方的橫幅,
那幾個鮮紅的大字像烙鐵一樣燙進我的眼底——“濱江中學高三學生家長會”。身邊,
一個女孩垂著頭,肩膀微微聳動。我偏過頭,心猛地一沉。那臉型,那眉眼,
分明是鏡子里的我。我明白了,這個愁苦的女孩是我的女兒,我成了一位母親?!跋旅?,
我們榮幸地邀請全校第一名的學生家長,王思佳同學的母親上臺分享經(jīng)驗!
”老師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諂媚。剎那間,所有家長的身體像被無形的線牽引,
齊刷刷朝一個方向傾斜,姿態(tài)虔誠又貪婪,像一群嗷嗷待哺的雛鳥,
等待著名為“成功”的甘露。掌聲雷動,羨慕與贊許的目光織成一張網(wǎng),將那位母親包裹。
掌聲漸歇,老師的臉色瞬間切換,只剩下冰冷的底色。她清了清嗓子,
目光如探照燈般精準地鎖定了我?!跋旅妫彼D了頓,每個字都像冰錐,“請本次考試,
成績最差的學生家長上臺發(fā)言?!薄班А彼械哪抗?,鄙夷的、好奇的、同情的,
瞬間匯聚成利劍刺向我。身邊的女兒,頭垂得更低,
長發(fā)和試卷在她面前壘成一座小小的墳?zāi)?。我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p>
在無數(shù)個被成績單審判的午后,就是這樣將自己活埋。那一刻,
前世樓頂?shù)睦滹L仿佛再次吹過。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女兒骨髓里滲出的痛苦。我伸出手,
輕輕撥開她遮住臉頰的碎發(fā),擦過她冰涼的淚痕,溫柔地托起她那張寫滿愧疚的小臉。
我的目光無比鎮(zhèn)定,直視著她那雙泛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別怕,有媽媽在。
”我站起身,無視了那一屋子如芒在背的鄙夷。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不疾不徐,
在死寂的教室里像一記記沉穩(wěn)的鼓點。我站上講臺,目光掃過全場?!笆紫?,”我開口,
聲音清亮,“我想更正一下老師的措辭。我的女兒,她有名字,叫秦灼華。我,也有名字。
請叫我,秦灼華的媽媽。”老師的笑容僵在臉上,驚愕地睜大了眼睛?!捌浯?,
”我的語氣變得銳利,“我的女兒只是成績不好,不代表她三觀不正。
她是一個會為流浪貓流淚的善良孩子。請問,
學校有什么權(quán)力用‘最差’這樣充滿歧視的標簽去定義她?”教室里落針可聞?!敖裉?,
我想講一個真實的故事。曾經(jīng)有個女孩,很努力,可成績就是上不去。
家庭給了她極大的壓力,最后她得了抑郁癥,在高考前跳樓自殺了。
”人群中響起一片唏噓聲?!暗哪赣H不知道,就在女兒跳樓的第二天,
她嘔心瀝血寫的小說發(fā)表了,刊登在國家級期刊上,得到了著名教授的高度評價。
如果當時她的家庭能對她寬容一點,她現(xiàn)在或許已是一位優(yōu)秀的作家了。
”我緩緩地敘述著我前生的故事,目光平穩(wěn)而堅定?!爱斈?,愛迪生被學校退學,
是他的母親堅信自己的孩子不是‘笨蛋’,世界才多了一位偉大的發(fā)明家。今天,
我的女兒秦灼華,她或許成不了學霸,但在我眼里,她永遠不是‘差生’!她善良,孝順,
有自己的熱愛。我相信,只要我們給她信任和支持,她一定能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話音落下,整個教室鴉雀無聲。老師張著嘴,久久無法合攏。我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轉(zhuǎn)身走下講臺,將淚流滿面的女兒緊緊摟進懷里。我抱著她,就像抱著前世的自己,
用盡全身力氣,告訴她,也告訴我自己:“這一次,媽媽在。”2開完家長會,
我和女兒沉默地走在歸途上。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孤獨地交織在一起。
重生賦予了我極好的耳力,身后那棟教學樓里傳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
刺入我的耳膜?!扒刈迫A就是個笨蛋,她媽媽是個牛皮大王!”是王思佳尖利的聲音?!昂?!
這么能說,怎么不把女兒成績搞上去?高考是打嘴炮嗎?”她母親的聲音里滿是優(yōu)越感。
刺耳的嘲笑和刻毒的人身攻擊,匯成一股骯臟的洪流?!案腋鷲鄣仙?,
也不豬八戒照照鏡子!”“單身家庭就是沒教養(yǎng),媽媽沒人要,女兒能是什么好東西?
”“她不會是說女兒是死而復生的大作家吧?”好在,我的女兒聽不見。她只是低著頭,
將所有的愧疚都壓進了那單薄的肩膀里。那些聲音像一把把尖刀,扎進我心里,
卻也淬煉出我唯一的信念:我必須拼盡全力,為她撐起一片天。我淋過雨,
所以更要為她撐開一把傘?;氐郊?,女兒依舊用那雙滿是愧疚的眼睛望著我。我拉過她的手,
溫聲道:“沒事的,在媽媽心里,你就是最優(yōu)秀的。盡力了,任何成績媽媽都為你驕傲。
”我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轉(zhuǎn)移話題:“別想了,媽媽餓了,想吃你做的面包?!彼查g,
她眼中的陰霾一掃而空,高興地跑過來摟住我的脖子:“馬上就好!
”女兒從小就癡迷于美食。那臺花一萬多塊買的專業(yè)烤箱,是我們母女間最昂貴的“玩具”。
每個周末,廚房都是我們的戰(zhàn)場,也是我們的樂園。面粉、雞蛋、奶油,在我們手中,
變成了最流暢的語言。此刻,她系上圍裙,像一只歸巢的小蜜蜂,在廚房里輕盈地穿梭。
面粉在她掌心被揉成柔軟的面團,仿佛有了生命。陽光透過窗戶,在她發(fā)梢跳躍,
空氣里漸漸彌漫開甜膩的奶香。她熟練地搟開面皮,撒上紅豆餡,又像疊被子般小心地折好,
用小刀在表面劃出漂亮的紋路。“這次我學了新技巧,”她神秘兮兮地湊近我,
“要在烤箱里放碗熱水,蒸汽會讓面包更松軟!”當她把面團送入烤箱,
我瞥見她悄悄在面團上印了一朵小花,那是只屬于我的驚喜?!岸!钡囊宦曒p響,
熱氣裹挾著無與倫比的甜香撲面而來。金黃的面包泛著誘人的油光,她戴著手套將它端出,
臉上是藏不住的期待。我咬下一口,綿軟的面包裹著細碎的紅豆,甜味在舌尖化開,
混著奶油的香醇?!皨寢?,是不是比上次更軟了?”她亮晶晶的眼睛望著我。
我摸了摸她的頭,投去贊許的目光。在這一刻,我們不需要任何言語。這滿室的甜香,
這金黃的面包,就是只有我們才懂的語言,足以對抗外界所有的風雨。3高考結(jié)束,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散盡后的塵埃與迷茫。
當周圍的孩子都在計算機、國際貿(mào)易、財經(jīng)會計這些光鮮的名詞里挑選未來時,我的女兒,
秦灼華,平靜地遞給我一張技校的報名表——她想學烘焙。消息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
激起千層浪。親戚朋友的電話接踵而至,每一個都像一場小型審判?!白迫A讀了這么多年書,
怎么要去當工人?不說當精英,好歹也要做個白領(lǐng)吧?”“她不是學過鋼琴嗎?
考藝校也行?。 薄爱嫯嬆敲春?,再補習一年,考個工藝美術(shù)設(shè)計!
”“你可不能由著她性子來!高考是一輩子的事,大人要把好關(guān)!”這些聲音,
匯成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女兒緊緊包裹。她開始動搖,眼神里充滿了被全世界否定的惶恐。
在一個安靜的午后,我問她:“灼華,如果把你對烘焙的喜歡,從1到10打分,是幾分?
”她抬起頭,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9分?!蔽倚α?,
輕輕拂開她額前的碎發(fā):“那就夠了。別管別人怎么說,去做你喜歡的事,
媽媽永遠是你最堅實的后盾。”當別人家的升學宴觥籌交錯,
朋友圈里曬著金燦燦的錄取通知書時,我悄悄地,把女兒送到了烘焙學校。車上,
女兒緊緊攥著我的手,手心全是汗。車窗外,高樓大廈飛速掠過,像一道道冰冷的壁壘,
將我們與那個充滿評判的世界隔開。“媽媽,我真的……選對了嗎?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用力回握她的手,將力量傳遞給她:“還記得我們做面包嗎?
面團在你手里,能變成任何形狀。那種無限的可能性,才是真正的你?!迸畠旱难壑校?/p>
漸漸亮起了我熟悉的光。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背:“我不要活在別人的期待里,
我要為自己活一次。”車子停在一棟被綠色藤蔓覆蓋的建筑前,陽光透過葉隙,
灑下斑駁的光點,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甜香——那是夢想的味道。女兒背著書包,
像一只掙脫了籠子的鳥,蹦跳著走進校園。她好奇地打量著教室里的專業(yè)設(shè)備,
和新同學熱情地交談,臉上的笑容,是我從未見過的燦爛?!皨寢?,你放心吧,
我一定會好好學的!”她回頭沖我喊,那笑容像一縷春風熨帖著我的心。我站在校門口,
目送著她的背影。她的未來,或許不會像那些“精英”一樣聽起來光鮮亮麗,
但她會過得充實而快樂,因為她正在為自己的人生掌舵。我拿出手機,
沒有發(fā)任何炫耀的朋友圈,只是拍下她遠去的背影,寫下:“我的女兒,
正在奔向她熱愛的方向。”這條朋友圈,我設(shè)為了私密。它不需要任何人的點贊和評論。
因為我知道,我的女兒,正在過她自己想要的生活,這就夠了。4四年光陰,如白駒過隙。
女兒以第一名的成績學成歸來,在市里一家高檔酒店,做了一名烘焙師助理。她禮貌、勤快,
眼里有活,很快便贏得了老板的賞識與同事的喜愛。一年后,她順利轉(zhuǎn)正,主理宴會蛋糕。
童年的鋼琴功底,化作了她指尖的韻律;天生的色彩感,賦予了她作品靈魂。
她雕琢的奶油花飾,仿佛在呼吸;她設(shè)計的多層蛋糕,像是從童話里走出的精靈,
靈動而夢幻。她的蛋糕,成了都市白領(lǐng)們口口相傳的“舌尖上的藝術(shù)品”。一天,女兒回家,
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她興奮地告訴我:“酒店接到了一個大單——一家軟件公司要在此團建,人均消費兩千元。
若這次成功,酒店將成為他們的定點餐廳,這意味著每月二十多萬的穩(wěn)定收入。
”而這場盛宴的王牌,正是女兒負責的餐后蛋糕筵。宴會當晚,
當女兒推著她精心制作的多層蛋糕,如同捧著稀世珍寶般緩緩步入宴會廳時,
時間仿佛靜止了。她身著潔白工衣,戴著高高的廚師帽,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像個神秘的獻寶人。燈光柔和地灑在蛋糕上,奶油雕琢的繁復花飾閃爍著珍珠般的光澤,
色彩過渡如夢似幻?!疤炷?,這真的是蛋糕嗎?”服務(wù)員小李第一個失聲驚嘆。
內(nèi)廚的師傅們探出頭,平日里見慣了場面的他們,此刻也滿是震撼。老板站在一旁,
也不由得微微頷首,眼中是藏不住的驕傲。宴會廳里,軟件公司的精英們爆發(fā)出一陣陣驚呼。
“這簡直是藝術(shù)品!比我在國外見過的任何甜品都美!”一位女士贊嘆道。
“Amazing!太Amazing了!”一位海歸男士舉著手機,從各個角度瘋狂拍攝。
整個宴會廳的氣氛,因這突如其來的視覺盛宴而沸騰。女兒站在人群外圍,
看著自己的作品贏得如此熱烈的回應(yīng),她的心,真的如同蛋糕上那跳躍的燭火,
明亮而歡快地跳動。在一片喧囂中,一位客人興奮地找到老板,贊不絕口,
當場邀請他進去簽訂長期合作協(xié)議。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堅持,
在這一刻都得到了最豐厚的回報。然而,這份喜悅僅僅持續(xù)了不到一刻鐘。
包間的門再次打開,老板走了出來。他的臉上,剛才的驕傲與滿意蕩然無存,
所有的線條都向下垂落,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生氣。他垂頭喪氣,一言不發(fā),
那沉重的背影,像一塊巨石,瞬間壓在了我們心頭。宴會廳里的歡聲笑語,此刻聽來,
無比刺耳。5我們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望著老板。空氣中,勝利的余溫尚未散盡,
一股寒意卻已悄然蔓延。老板的眼神躲閃,不敢直視女兒的眼睛。他嘴唇哆嗦,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仿佛每個字都重若千斤?!皡f(xié)議……簽了。但是……”他艱難地開口,
“都散了吧,灼華,你留下?!迸畠旱纳眢w因恐懼而微微顫抖。
老板終于說出了那句判決:“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王總……一聽到你的名字,
臉色就變了。你做的蛋糕,是藝術(shù)品,可他們不喜歡。他們簽協(xié)議的唯一條件,
就是……不能再在我們酒店看到你?!彼D了頓,聲音里滿是無奈與愧疚:“酒店經(jīng)營不易,
你……還是另謀高就吧。工資,我們會足月發(fā)給你?!薄傲碇\高就”四個字,
像四把冰冷的利刃,瞬間刺穿了女兒所有的驕傲和夢想。她沒再聽下去,哭著沖出了房間。
在經(jīng)過酒店門口時,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那輛停在正中央的黑色高檔轎車,
將一切都摔在了身后。我聽著她的哭訴,將她緊緊摟在懷里。她的哭聲撕心裂肺,
充滿了委屈與不解。“媽媽,為什么?他們?yōu)槭裁匆@樣對我?”我深吸一口氣,
強壓下心頭的怒火,撫摸著她的秀發(fā),聲音溫柔而堅定:“寶貝,這個世界有時候并不公平,
但我們要學會堅強?!迸畠禾饻I眼婆娑的臉,在我懷里點了點頭。我知道,
她需要時間來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惡意,但我也相信,她終將重新站起來。第二天,
我沒有去安慰女兒,而是來到了她工作的酒店。酒店附近,
一位穿著黃色背心的清潔女工正在打掃街面。我走上前,聲稱單位要搞公益活動,
想借她的工作服穿一周,并支付租金。她疑惑地看著我,但當三百元現(xiàn)金遞到她手中時,
她善良地笑了。她說:“這錢都夠買一套新衣服了,算押金吧,你換回來我再還你。
”我感激地加了她的微信。換上那身寬大的黃色工裝,我拿起掃帚,開始了我的“工作”。
我每天慢慢地掃,眼睛卻像鷹隼一樣,死死盯著酒店的大門。終于,在星期天的傍晚,
一個車隊呼嘯而至。那輛女兒告知我車牌的黑色轎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泊車區(qū)。車門打開,
一位時髦的女孩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下來。利落的Bob剪,干凈透亮的皮膚,
一身剪裁精良的莫蘭迪色A字裙,腳踩紅色尖頭高跟鞋,每一步都踩出清脆的聲響。
她斜挎著LV小包,胸前飄著一條白絲巾,昂著頭,像一只驕傲的孔雀。
當她徑直走入酒店大門的瞬間,我清晰地看清了她的臉。那張臉,
我曾在四年前的家長會上見過。那時,它寫滿了對“差生”的鄙夷和對“精英”的捍衛(wèi)。
那一刻,我仿佛聽到了她內(nèi)心深處冰冷的聲音——那是一種對秩序的絕對服從,
一種對“異類”的天然排斥。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原來,是她。王思佳。6是她。
那個永遠考第一名的王思佳。一股混雜著憤怒與心痛的洪流在我胸中翻涌,
但我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轉(zhuǎn)身,將掃帚和工作服還給那位善良的清潔女工。
回家的路上,家長會上的場景在我腦中反復回放。王思佳母親那志得意滿的臉,
王思佳本人那冷漠的眼神,都變得無比清晰。我瞬間明白了。對她們母女而言,
世界是一條由成績和地位鋪就的康莊大道,任何偏離者,都是對她們信仰的挑戰(zhàn)。秦灼華,
這個曾經(jīng)的“差生”,如今竟憑借她們看不起的“手藝”發(fā)光發(fā)熱,這本身就是一種冒犯。
回到家里,我看著淚眼婆娑的女兒,語氣堅定地說:“當不了烘焙師,我們就當老板。
”女兒倔強地點了點頭。從此,我們的戰(zhàn)場轉(zhuǎn)移了。我?guī)龑W習開店管理,
從枯燥的財務(wù)報表到瑣碎的客戶關(guān)系維護,她學得一絲不茍。我們一起穿梭在批發(fā)市場,
用指尖感受食材的溫度;我們挑燈夜戰(zhàn),設(shè)計店鋪的裝修方案和服務(wù)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