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陳默,聽師父的,你就娶了你師娘吧!”一聲略顯急切又帶著幾分誘哄的聲音,
響在陳默的耳邊。陳默晃了晃腦袋,眼前的景象從模糊逐漸聚焦?;璋档臒艄庀?,
一張油膩的木桌,上面擺著幾碟小菜,一盤剛端上來的花生米還冒著微弱的熱氣。
空氣中彌漫著劣質(zhì)白酒的辛辣氣味和煙草的焦糊味。對面,坐著的是他的師父郭大有,
臉上帶著一絲笑容。這是……哪里?怎么會……怎么會看到這個該死的郭大有?
而且還如此年輕?還有這屋子,這分明就是多年前郭大有的小平房?!澳憧纯?,
我說正事你就發(fā)呆!”郭大有見陳默眼神直勾勾的,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他拿起桌上的白瓷酒瓶,又給陳默面前的杯子滿上?!澳?,你進(jìn)場就是我?guī)У模?/p>
我還能騙你不成?”郭大有壓低了聲音,身體前傾,語氣更加推心置腹:“這次單位分房,
政策卡得死,必須是雙職工家庭。你師父我……唉,前幾年糊涂,把工作給弄沒了,
這你是知道的。眼看著這大好機(jī)會就溜走了,我心痛??!”陳默沉默著,
記憶的碎片飛速拼接。是了,就是這個時候!他二十歲那年,紅星機(jī)械廠最后一批福利分房。
因?yàn)樽》繕O度緊張,必須夫妻雙方都是本廠職工才有資格排隊(duì)。而郭大有,
因?yàn)閹啄昵俺撩远虏粌H輸光了家底,連頂替父親得來的鐵飯碗工作都偷偷賣給了別人。
雖然平時還在廠里晃蕩靠著接點(diǎn)零活和以前的熟人關(guān)系混點(diǎn)飯吃,但檔案關(guān)系早就沒了,
自然被排除在外。巨大的狂喜和刻骨的仇恨同時席卷了陳默。喜的是,他竟然重生了,
回到了這個人生的關(guān)鍵岔路口!可恨的是,眼前這個看似為他著想的師父,
正在給他鋪設(shè)一條通往地獄的陷阱。前世,就是在這張飯桌上,他聽信了郭大有的花言巧語,
答應(yīng)了郭大有??山Y(jié)果呢?房子到手后的當(dāng)天,郭大有就設(shè)計(jì)讓他背了個流氓罪,鋃鐺入獄。
父母聽聞噩耗,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沒多久就撒手人寰。陳默的房子,連同他父母的遺產(chǎn),
都落入了郭大有手中。陳默的拳頭在桌下猛地攥緊,指甲幾乎掐進(jìn)掌心,
劇烈的疼痛提醒著他這不是夢。郭大有見陳默依舊不語,心里有些打鼓,
但想到那套誘人的房子,還是繼續(xù)加碼:“你和你師娘就是走個形式,領(lǐng)個證,
等房子分下來,過戶手續(xù)辦妥了,你們再悄悄離了?!薄暗綍r候,那房子,我們一人一半,
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就在這時,里屋的門簾被掀開。一個大約二十歲,
穿著素凈格子棉布裙的女人端著一碗湯小心翼翼地走出來。這就是顧美兮,
紅星機(jī)械廠的廠花,去年不知為何突然嫁給了郭大有。不過因?yàn)槟挲g不夠的問題,
他們還沒有領(lǐng)證。陳默抬眼看去,恰巧顧美兮也正偷偷瞥向他。兩人目光一觸,
她像受驚的小鹿般立刻躲開,臉頰飛起兩抹紅暈,放下湯后腳步匆匆地躲回了廚房。
這顧美兮也是個苦命的女人,前世自己入獄離婚后,她又嫁給了郭大有,
聽說后面被家暴致死。就是不知道,在陷害自己這件事上,她扮演了什么角色?!皫煾?!
”片刻之后,陳默終于開口,聲音有些沙?。骸斑@事……靠譜嗎?廠里那邊……”“哎呀!
放心!”郭大有一拍胸脯,酒氣噴涌:“我都打點(diǎn)好了,結(jié)婚證就是硬道理!
到時候你們小兩口恩恩愛愛地往分房委員會一站,誰還能說什么?”陳默佯裝沉默了片刻,
猶豫道:“我就是怕委屈了師娘?!薄安晃晃?!”郭大有大手一揮:“就這么說定了,
明天我就去弄證明,然后你們就去把證領(lǐng)了,分房報(bào)名可就這幾天截止了!”陳默垂下眼瞼,
看著杯中晃動的酒液,眸底深處寒光一閃?!昂?,師父,我聽您的?!边@一世,游戲規(guī)則,
該由我來定了。郭大有,你欠我的,我要你連本帶利的償還!2,,第二天,天氣有些陰沉。
陳默依約來到街道辦事處門口。郭大有已經(jīng)等在那里,旁邊站著低眉順眼的顧美兮。
顧美兮今天穿了一件半新的藍(lán)色列寧裝,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卻始終沒有抬頭看人。
郭大有手里拿著幾張蓋了紅戳的紙,這是單位證明和介紹信。他看到陳默,立刻迎上來,
把材料塞到他手里,催促道:“快點(diǎn)快點(diǎn),我都跟里面人說好了,今天人少,辦起來快。
”整個過程十分的順利。辦理結(jié)婚登記的工作人員只是隨意瞥了他們兩眼,
核對了一下姓名和單位,并沒有多問什么。片刻之后,
兩個鮮紅的小本本就交到了陳默和顧美兮的手中。顧美兮拿著結(jié)婚證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她飛快地把證塞進(jìn)的布包里,頭垂得更低了。走出街道辦事處,
郭大有臉上是掩不住的得意和興奮。他正要帶著顧美兮離開,卻被陳默攔住了:“師父,
師娘要跟我走!”郭大有眼睛一瞇,語氣不悅道:“默子,你什么意思?
”陳默笑道:“師父,都是為了房子,做戲要做全套,你也不想讓廠里的人知道,
我們是假結(jié)婚騙房吧?”郭大有神色一滯,
看著陳默道:“你小子不會真的打你師娘的注意了嗎?”“那不能!”陳默叫屈道:“師父,
你就是不相信師娘,也要相信我??!”顧美兮猛地抬頭,一臉錯愕的看向陳默。
啥叫不相信我?郭大有陳默了片刻,這才點(diǎn)頭道:“也想,但是你要記住,她是你師娘,
可不能做出欺師滅祖的事情!”陳默連連保證:“師父你放心!”隨后,
陳默先跟著郭大有去了他們的平房,幫顧美兮搬行李。顧美兮行李很少,就一床被褥,
幾件衣服,一個臉盆牙缸。陳默住的地方離廠區(qū)不遠(yuǎn),
是同一棟筒子樓里一個老職工臨時空出來的小單間,只有十平米左右,一個月租金五塊錢。
房間很小,擺下一張木板床、一張舊桌子和一個衣柜,
門口走廊里有個公用的煤爐子可以做飯。顧美兮站在門口,猶豫著不敢進(jìn)去?!斑M(jìn)來吧,
地方小,暫時委屈一下?!标惸瑐?cè)身讓她進(jìn)屋,然后把行李拿了進(jìn)來。
兩人站在狹小的空間里,氣氛有些尷尬。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雖然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
卻陌生得如同路人。陳默放下東西,開始動手打掃衛(wèi)生。顧美兮愣了一下,
也連忙找來一塊破抹布,默默地擦拭桌椅和床板。兩人無言地忙碌著,
只有打掃的聲音窸窸窣窣。偶爾身體不經(jīng)意地靠近,顧美兮都會像觸電一樣猛地彈開,
臉頰緋紅。收拾得差不多了,陳默鋪好了床。只有一張床。陳默看了看床,
又看了看站在墻角無處安放的顧美兮,開口道:“你睡床。我打地鋪?!鳖櫭蕾饷偷靥ь^,
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慌亂:“那怎么行……地上涼……”“沒事,我身體好。
”陳默語氣不容拒絕:“將就一下,等房子分下來再說?!鳖櫭蕾饷蛄嗣蜃齑?,沒再說話,
算是默認(rèn)了。傍晚,陳默去食堂打了點(diǎn)飯菜回來。兩人默默地坐在小桌子旁吃飯,
氣氛依舊尷尬。陳默吃得很快,吃完就拿出廠里的技術(shù)圖紙?jiān)谝慌钥?,假裝學(xué)習(xí),
實(shí)則是在思考下一步的計(jì)劃。顧美兮小口小口地吃著,時不時偷偷看一眼陳默的側(cè)臉。
她發(fā)現(xiàn)這個年輕的“丈夫”似乎和郭大有描述的不太一樣。
郭大有人說他憨厚、聽話、沒什么心眼。但她卻從陳默偶爾抬起的眼睛里,
看到了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深沉和冷靜。
甚至他并沒有像郭大有擔(dān)心的那樣對她有什么不軌的舉動,反而保持著一種疏離的尊重。
這讓她惶恐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了一點(diǎn)點(diǎn)。夜里,陳默真的在地上鋪了涼席和薄被躺下了。
顧美兮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聽著地上傳來的平穩(wěn)呼吸聲,久久無法入睡。3,
日子就這樣看似平靜地過了幾天。,陳默和顧美兮白天各忙各的,晚上一個睡床一個睡地。
除了必要的交流,幾乎不多說一句話。這天晚上,陳默在車間加班,
比平時晚回來了一個小時。他剛走到筒子樓樓下,
就聽到樓上傳來隱隱的爭吵聲和女人的哭泣聲。聲音似乎是從他租住的房門方向傳來的。
只見房門虛掩著,里面亮著燈。郭大有那帶著酒氣的粗嗓門正在嚷嚷:“……給你臉了是吧?
這才幾天?就真把自己當(dāng)陳默家的人了?”“我告訴你顧美兮,你他媽永遠(yuǎn)都是老子的人!
別以為拿了結(jié)婚證就翅膀硬了!
”接著是顧美兮帶著哭腔的的反駁:“我……我已經(jīng)按你說的做了,你還想怎么樣?
”“我想怎么樣?老子來看看我媳婦怎么了?”郭大有聲音越發(fā)下流:“怎么,
你讓那小子睡了沒有,老子今天要檢查檢查……”陳默眼神瞬間冰冷,
他拿起門旁邊的一根木棍,沖進(jìn)去就朝郭大有的后背上砸去?!鞍?!”郭大有猝不及防,
慘叫一聲:“誰他們的敢打老子!”陳默不語,揮起棍子就朝郭大有的大腿上狠狠砸下。
郭大有又是一聲慘叫,他看到是陳默,立即吼道:“默子!你他媽瘋了!你敢打老子?
”、“打的就是你這個臭流氓!”陳默厲聲喝道:“哪來的王八蛋,
敢跑到我家里調(diào)戲我媳婦?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玩意兒!”陳默專挑肉厚的地方打,
下手極重,既讓郭大有疼得嗷嗷叫,又不會留下太明顯的重傷?!鞍?!別打了!默子!
是我!我是你師父!”郭大有抱頭鼠竄,狼狽不堪,試圖表明身份?!胺拍隳锏钠?!
我?guī)煾柑锰谜?,怎么會干這種下三濫的事!”陳默一邊打一邊罵,
演技十足:“敢冒充我?guī)煾??看我今天不打斷你的狗腿!”郭大有急中生智?/p>
連忙躲在顧美兮身后,指著自己的臉喊道:“默子,是我?。 标惸坪踹@才看清郭大有,
連忙丟到木棍,一臉惶恐:“哎呀,師父怎么是你,我還以為是哪個流氓呢!
”郭大有正要說話,陳默壓低聲音,連忙說道:“師父,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你上門毆打師娘,就不怕被他人看見,影響我們分房計(jì)劃?”這個時候,
外面不少住戶已經(jīng)聽到動靜,紛紛開門探頭來看:“怎么回事???
”“好像是個流氓闖進(jìn)小陳家里耍流氓!”“哎呀!太可惡了!打得好!”“喝醉了吧?
快去找保衛(wèi)科的人來!”陳默見狀,急忙道:“師父,你趕緊走,讓別人看見你就不好了!
”郭大有這個時候也酒醒了,聞言連忙捂著臉,一溜煙的跑了。
陳默出門和幾個鄰居聊了幾句,說人已經(jīng)打跑了,請各位鄰居以后照看一二,
然后就回了房間。房間內(nèi),顧美兮低低的啜泣聲?!皼]事了。
”陳默出聲安慰道:“他以后不敢輕易來了。”顧美兮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輕聲問:“你……你剛才為什么……”“為什么開始裝不認(rèn)識他?”陳默接過話,淡淡地說,
“我就是想趁機(jī)打他一頓!”4,,顧美兮詫異的看了陳默一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