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實驗室的驚人發(fā)現(xiàn)，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深水炸彈，在“鐵砧”要塞的高層圈子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利用腐殖質(zhì)？瘋了嗎？那是毀滅之源！” “諾亞是不是被那個女人蠱惑了？她的精神力有問題！” “強(qiáng)制鏈接的產(chǎn)物與‘源點’同源？這太可怕了！我們的匹配系統(tǒng)……難道是在喂養(yǎng)那個怪物？”
激烈的爭論在最高決策會議上爆發(fā)。雷炎作為軍方代表，面色凝重地坐在主位，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他調(diào)閱了諾亞實驗室的全部原始數(shù)據(jù)，江月那嚴(yán)謹(jǐn)?shù)姆治鲞壿嫼痛竽懙耐普?，讓他?nèi)心深處那根名為“常識”的弦再次被狠狠撥動。他無法反駁，只能沉默地承受著各方質(zhì)疑的目光。
凱恩，這位陰險的政客，此刻卻表現(xiàn)得異?！袄潇o”。他坐在會議桌的另一端，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臉上帶著一絲深思的微笑，仿佛在欣賞一場精彩的棋局。
“諸位，諸位，”他適時地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忽視的穿透力，“憤怒和質(zhì)疑解決不了問題。諾**士的數(shù)據(jù)是真實的，江月女士的推論雖然驚世駭俗，但并非毫無依據(jù)。我們是否應(yīng)該……給她一個機(jī)會？一個證明她‘素養(yǎng)’價值的機(jī)會？”
“機(jī)會？凱恩議員，你瘋了嗎？讓她去接觸‘腐殖質(zhì)’核心？那等于把鑰匙交給敵人！”一位軍方將領(lǐng)怒吼。
“不，不是直接接觸核心?！眲P恩微笑著搖搖頭，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雷炎身上，“雷炎指揮官，您在‘腐殖質(zhì)’污染區(qū)邊緣救下她，她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環(huán)境適應(yīng)力和精神力。諾**士的實驗也證明，她對‘腐殖質(zhì)’能量有某種獨特的感知和……親和力？或許，我們可以讓她嘗試一個‘小項目’？比如，凈化‘鐵砧’外圍一個被重度污染、廢棄已久的‘凈水處理廠’？如果她能用她的‘素養(yǎng)’和‘方法’，成功凈化那里，甚至……‘利用’那里的污染，那不就證明了她的價值，也為我們提供了一條全新的道路嗎？”
凱恩的提議看似合理，甚至帶著一種“支持科學(xué)探索”的開明。但江月知道，這絕對是一個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那個廢棄的凈水廠，是“鐵砧”要塞外圍污染最嚴(yán)重、變異體活動最頻繁的區(qū)域之一，被稱為“死亡沼澤”。派她去，要么讓她死在里面，要么讓她知難而退，要么……逼她暴露更多底牌。凱恩的“誠意”，包裹著最毒的算計。
會議最終在凱恩的“斡旋”和雷炎的沉默（默認(rèn)）下，通過了這個“測試項目”。江月被“請”到了凱恩位于“鐵砧”核心區(qū)的豪華辦公室。
辦公室巨大而奢華，落地窗外是“鐵砧”要塞壯闊卻壓抑的金屬森林。凱恩親自為江月倒了一杯色澤誘人、散發(fā)著淡淡香氣的果酒，笑容溫和得如同春風(fēng)。
“江月女士，請坐。很抱歉用這種方式與你見面，但形勢所迫，希望你能理解?！眲P恩將酒杯遞到江月面前，姿態(tài)放得很低。
江月沒有接酒杯，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凱恩議員，你的‘誠意’，我收到了。那個‘死亡沼澤’的凈化項目，是你的提議吧？”
凱恩的笑容不變，眼神卻銳利了一瞬：“哦？看來消息傳得很快。是的，我認(rèn)為這是證明你價值、也是為我們尋找生機(jī)的最佳途徑。當(dāng)然，這很危險，所以……”他話鋒一轉(zhuǎn)，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個數(shù)據(jù)板，推到江月面前，“作為支持，我為你申請了最高級別的行動權(quán)限，調(diào)動一支精銳的凈化小隊（由雷炎指揮官直接管轄），以及……”他點開數(shù)據(jù)板，上面列著一長串令人眼花繚亂的資源清單：能量核心、稀有材料、科研設(shè)備、甚至包括一些被嚴(yán)格管控的“腐殖質(zhì)”樣本！
“這些資源，足夠你組建一個臨時實驗室，進(jìn)行任何你需要的實驗和嘗試?！眲P恩的聲音帶著誘惑，“我凱恩，以‘鐵砧’議員的身份保證，只要你成功凈化‘死亡沼澤’，或者……哪怕只是證明你的理論方向是正確的，這些資源就永久歸你支配。并且，我會動用所有力量，推動修改《純凈基因保護(hù)條例》，賦予你……‘特殊研究公民’的身份，免除強(qiáng)制綁定條款?！?/p>
江月看著那份清單，心中冷笑。凱恩果然舍得下血本。這些資源，足以武裝一個小型研究所。但代價呢？要么成功，要么死在“死亡沼澤”，或者成為他凱恩手中一枚更鋒利的棋子。他的“誠意”，是裹著蜜糖的毒藥。
“凱恩議員，”江月拿起數(shù)據(jù)板，卻沒有看清單，而是直視著凱恩的眼睛，她的眼神清澈而銳利，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你的‘素養(yǎng)’告訴我，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的條件，我記下了。資源，我需要。但我的‘素養(yǎng)’也要求我明確一點：我接受挑戰(zhàn)，但只按我的規(guī)則行事。我的團(tuán)隊，我說了算。我的實驗，我的方法，不容干涉。至于那個‘特殊身份’……”她微微歪頭，露出一絲帶著諷刺的微笑，“等我活著回來，我們再談?！?/p>
凱恩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了一下。他沒想到江月會如此直接地戳破他的算計，并劃下如此清晰的界限。他深深地看著江月，仿佛想把她看穿。幾秒后，他臉上的笑容重新變得溫和，甚至帶上了一絲欣賞：“當(dāng)然！江月女士的‘素養(yǎng)’令人欽佩。我完全尊重你的科研自主權(quán)。資源已經(jīng)調(diào)配到位，隨時可以調(diào)用。祝您……馬到成功?！?/p>
江月沒有再廢話，拿著數(shù)據(jù)板轉(zhuǎn)身離開。她知道，與凱恩的交鋒，只是開始。她需要力量，需要資源，而凱恩拋出的誘餌，她必須咬住，但絕不能被鉤住。
離開凱恩的辦公室，江月沒有直接去準(zhǔn)備“死亡沼澤”的行動，而是讓巖帶路，前往“鐵砧”要塞最邊緣、也是最神秘的地方——灰霧之谷。
據(jù)說，那里是第五位匹配者“霧”的居所。一個連系統(tǒng)都無法解析、匹配度顯示為“異常高能契合”的神秘存在。
灰霧之谷，名副其實。要塞邊緣，一道巨大的裂谷橫亙，里面終年彌漫著濃郁不散的灰色霧氣。這霧氣并非普通的云霧，它帶著一種奇特的能量波動，能干擾電子設(shè)備，讓進(jìn)入者迷失方向。據(jù)說，只有霧本人，才能在其中自由穿行。
巖停在裂谷邊緣，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江月：“江月，里面很危險。霧……很奇怪。我們……還是別進(jìn)去了?！?/p>
“我必須見他?！苯抡Z氣堅定。她感知到，手腕上的金屬手環(huán)，在靠近這片灰霧時，傳來一種微弱卻清晰的共鳴感。那種感覺，與她在“生命之塔”大廳感知到“源點活物”時的悸動，有某種微妙的聯(lián)系。霧，或許知道更多秘密。
“我保護(hù)你！”巖立刻挺直胸膛，毫不猶豫地踏入灰霧。
灰霧彌漫開來，視線瞬間被限制在幾米之內(nèi)。巖高大的身影成了江月唯一的依靠。他憑借著某種野獸般的直覺，在霧中穿行，避開那些隱藏在霧中、散發(fā)著危險氣息的能量亂流。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霧氣似乎淡了一些。一座由某種奇異灰色晶體構(gòu)成的、如同天然形成的洞穴出現(xiàn)在眼前。洞口沒有任何人工痕跡，只有淡淡的霧氣繚繞。
“到了?！睅r停下腳步，警惕地守在洞口。
江月獨自走向洞口。就在她踏入洞穴的瞬間，手腕上的金屬手環(huán)藍(lán)光微微一閃。洞穴內(nèi)部并不大，光線昏暗，彌漫著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氣息，與外界灰霧的詭異截然不同。
一個身影，靜靜地坐在洞穴深處的一塊灰色晶石上。他穿著簡單的灰色布袍，身形修長，面容籠罩在淡淡的、仿佛有生命的灰霧之中，看不真切。但江月能感覺到，一道平靜、深邃、仿佛能洞穿萬物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你來了?！币粋€聲音直接在江月的腦海中響起。那聲音平和、空靈，不帶任何情緒，卻帶著一種奇特的安撫力量，瞬間撫平了她因緊張和算計而略顯浮躁的心緒。
“霧？”江月試探著問。
“是?！蹦X海中的聲音回應(yīng)，“你的‘素養(yǎng)’，很獨特。它讓你在混亂中找到了秩序，在絕望中看到了可能。也讓你……感知到了‘源點’的‘呼吸’?！?/p>
江月心中一震。果然，他知道！
“‘源點’是什么？”她直接問出了最核心的問題。
霧的身影似乎微微動了一下，籠罩面容的灰霧流轉(zhuǎn)著?！八恰肌彩恰K’。是‘毀滅’，也是‘新生’。它沉睡，它蘇醒，它……饑餓?！彼穆曇魩е环N古老的嘆息，“你們獸人，是它沉睡時無意間播撒的‘種子’。而‘腐殖質(zhì)’，是它呼吸的‘氣息’，是它夢境的‘碎片’?！?/p>
“那……強(qiáng)制鏈接的能量？”江月追問。
“是它夢境碎片中，相對‘純凈’、‘溫和’的部分。是它……無意識的‘饋贈’，也是……‘誘餌’?！膘F的聲音帶著一絲悲憫，“你們試圖用這‘饋贈’延續(xù)種族，卻不知，每一次鏈接，都在加深你們與它的‘共鳴’，也在……加速它的蘇醒?！?/p>
江月感到一陣寒意。強(qiáng)制匹配，竟然是在喂養(yǎng)那個恐怖的“活物”！
“那……有沒有辦法阻止它？或者……像諾亞實驗室發(fā)現(xiàn)的，轉(zhuǎn)化它？”江月急切地問。
霧沉默了片刻?；\罩他的灰霧似乎濃郁了一些?！稗D(zhuǎn)化……是可能的。但需要‘鑰匙’?！彼哪抗猓┩噶嘶异F，落在江月身上，“你的‘素養(yǎng)’，是鑰匙的一部分。你的……‘純凈’，是另一部分。還有……”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縹緲，“‘共鳴’。與它最深層的‘共鳴’。那需要……巨大的犧牲，或者……極致的‘理解’?！?/p>
江月的心沉了下去。犧牲？理解？這聽起來比直接對抗更艱難。
“我該怎么做？”她問。
“去‘死亡沼澤’吧?！膘F的聲音再次響起，“那里的‘腐殖質(zhì)’最活躍，也最接近‘源點’的‘夢境’。在那里，用你的‘素養(yǎng)’，去‘傾聽’，去‘感受’，去‘嘗試’?；蛟S……你能找到屬于你的‘路’?！彼纳碛伴_始變得模糊，“記住，江月，你的‘素養(yǎng)’是你的根基，但不要被它束縛。真正的‘理解’，需要超越‘已知’?！?/p>
話音落下，霧的身影如同水汽般消散在洞穴中，只留下淡淡的青草氣息和江月心中翻涌的驚濤駭浪。
“江月！你沒事吧？”巖見她出來，立刻迎上來。
“我沒事。”江月?lián)u搖頭，眼神卻變得無比堅定。霧的話，讓她看清了前路的艱險，也讓她找到了方向。凱恩的陷阱，諾亞的狂熱，巖的守護(hù)，雷炎的沉默……都成了她必須面對和利用的棋子。
“巖，我們走?！彼D(zhuǎn)身，大步走出灰霧之谷，“去‘死亡沼澤’。是時候，讓我的‘素養(yǎng)’，在這個世界，真正發(f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