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從教學(xué)樓頂一躍而下，我以為迎接我的是地獄。結(jié)果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一把拖把，
正被兇手握在手里，清洗我留在地上的血。哦，這可比地獄刺激多了。
【1】意識回籠的那一刻，我聞到了一股濃烈的 84 消毒水味，
以及……我自己的血腥味。視線很低，低到能看清地面瓷磚上每一絲細小的裂紋，
還有一灘正被稀釋的、刺眼的暗紅。我的血。一只穿著限量款球鞋的腳，
用力地踩在我……我的頭上？不對，我沒有頭。我現(xiàn)在的身體，
是由一根冰冷的金屬桿和一簇吸滿了血水的棉線組成的。我，林巧巧，
在被校園惡霸蘇蔓妮推下天臺后，重生了。重生在了一把剛剛擦過我血跡的拖把上?！富逇?！
真晦氣！」蘇蔓妮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帶著一貫的嬌縱和嫌惡，
「這點破事都處理不好，萬一被人看見怎么辦？」她身邊的跟班，張偉和李靚，
正手忙腳亂地用水桶里的清水沖刷地面?！嘎萁?，放心吧，這會兒都在上課，
天臺的門我們也鎖了?！箯垈フ~媚地笑著，他那張青春痘肆虐的臉，在我此刻的「拖把視角」
里，像一張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李靚則拿著手機，刷著校園墻，
尖著嗓子念道：「姐妹們快看！有人發(fā)帖了！『震驚！高三七班林巧巧疑似跳樓，
原因竟是……』哈哈，這屆網(wǎng)友真會起標題?！固K蔓妮一把搶過手機，
輕蔑地哼了一聲：「算她識相，自己跳下去，省得我動手了。不然，
我那份剛拿到的保送名額，還真有點麻煩?！刮业恼麄€「拖把身」都在顫抖。原來是這樣。
不僅僅是因為我拒絕了幫她代筆參加美術(shù)競賽，
更是因為我無意中聽到了她美術(shù)保送的畫是花錢雇了槍手，而她為了堵住我的嘴，
才痛下殺手。他們以為我死了，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伤麄儾恢?，我就在這里。
以一把拖把的形態(tài)，一個離他們最近，也最不可能被懷疑的形態(tài)，冷冷地「看」著他們。
蘇蔓妮嫌惡地將我往旁邊一扔，我的金屬桿「哐當」一聲撞在墻角，棉線腦袋重重砸在地上。
「走走走，看著這堆破爛就煩?！顾砹死碜约好仆馓椎念I(lǐng)子，帶著兩個跟班揚長而去。
天臺的風從門縫里灌進來，吹得我頭上的棉線微微晃動。我「看」
著地面上被沖刷得只剩淺淡痕跡的血漬，一個荒誕又瘋狂的念頭在我腦中成型。
你們不是喜歡玩嗎？那接下來，換我來當莊家。我會讓你們知道，就算是一把拖把，
也能把你們這群垃圾掃進歷史的垃圾堆。我的復(fù)仇，從成為一把拖把開始。這劇本，
可真他媽的無厘頭?！?】我的新家，是教學(xué)樓三樓的雜物間。一個陰暗、潮濕，
永遠彌漫著霉菌和塵土氣息的地方。這里是我的天堂。因為這里是全校八卦和秘密的集散地。
每天，都有人來這里換水、拿掃帚，然后肆無忌憚地傾吐著秘密?！嘎犝f了嗎？
蘇蔓妮那幅畫在市里拿了一等獎，直接保送清美了！」「天吶，她也太有才了吧！
人長得漂亮，家里有錢，還畫得那么好?！埂缚晌以趺绰犝f，
林巧巧才是我們學(xué)校畫畫最好的那個？她怎么就想不開了呢？」「噓……別亂說，
林巧巧那是抑郁癥，她家人都承認了?！刮铱吭趬?，冰冷的金屬桿就是我的脊梁。抑郁癥？
多好用的借口。我記得我媽來學(xué)校收拾我遺物時，蘇蔓妮還假惺惺地上去安慰，
哭得梨花帶雨，說都怪她沒有早點發(fā)現(xiàn)我的「情緒問題」，不然就能拉我一把?！?/p>
我媽哭得撕心裂肺，還反過來感謝她。那一刻，我真想用我的棉線腦袋，
抽爛她那張?zhí)搨蔚哪??？晌抑皇且话淹习?。一把無能為力，只能被動接受信息的拖把。
這種憋屈的感覺，比死前那一刻的絕望，更令人窒息。我開始熟悉我的新「身體」。我發(fā)現(xiàn)，
我的意識可以微弱地影響靠近我的生物。比如，一只蟑螂爬過我的棉線頭，
我腦中閃過「碾死它」的念頭，那只蟑螂就真的抽搐著翻了肚皮。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欣喜若狂。
雖然力量微弱，但這是一個開始。我的機會，在一個昏昏欲睡的午后到來。一個男生，
踢踢踏踏地走進了雜物間。他叫季晨，我們班最沒存在感的同學(xué)，永遠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頭發(fā)亂糟糟的，校服也穿得松松垮垮。他是唯一一個會在用完掃帚后，
還順手把歪倒的我扶起來的人。今天，他似乎是被罰打掃衛(wèi)生。他打了個哈欠，
伸手握住了我的金屬桿。轟！就在他手掌握住我的那一瞬間，我的意識仿佛被一股電流擊中，
猛地沖進了他的大腦。世界，瞬間從低矮的地面視角，拔高到了一米八的高度。
我能聞到空氣中浮動的粉筆灰，能聽到隔壁班老師講課的聲音，
能感覺到心臟在胸腔里沉穩(wěn)地跳動。我，林巧巧，一個拖把的靈魂，暫時地，
連接上了一個人類的身體。季晨的身體猛地一僵，那雙總是半瞇著的眼睛，
第一次完全睜開了。他的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迷茫。
而他的腦海里清晰地響起了一個不屬于他的聲音——我的聲音?！竸e怕，」我用盡全力，
在他的腦海里形成一句話，「我不會傷害你，我需要你的幫助?！辜境康哪標查g慘白，
他觸電般地松開手，踉蹌著后退了兩步，撞在了身后的水桶上，發(fā)出一聲巨響。他看著我，
就像在看一個怪物。我靜靜地立在原地，像一把普通的拖把。但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的復(fù)仇工具，找到了?！?】季晨并沒有聲張。他只是用一種見了鬼的表情，
死死地盯著我看了足足十分鐘，然后像逃命一樣沖出了雜物間。接下來的一周，
他繞著雜物間走。我并不著急。我知道他會回來的。因為在他握住我的那一瞬間，
我不僅進入了他的身體，也窺見了他內(nèi)心深處的一角。那是一片不亞于我的，
被孤立和嘲笑的陰影。他那副睡不醒的樣子，不是懶，而是一種自我保護。果然，
一周后的體育課，張偉——蘇蔓妮最忠實的走狗，故意用籃球砸中了季晨的后腦勺。「喲，
『睡神』，醒醒，上課呢！」張偉帶著一群人哈哈大笑。
季晨只是默默地撿起滾到腳邊的籃球，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走向了教學(xué)樓。他走進了雜物間，
關(guān)上了門。昏暗中，他和我相對無言。「你……到底是什么？」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
我無法回答。我只能集中我所有的精神力，將一幅幅畫面，一段段記憶，像放電影一樣，
投射進他的腦海。我被蘇蔓妮堵在廁所，被冷水從頭澆下。我精心準備的美術(shù)競賽初稿，
被她當著我的面撕碎。我在天臺上，被她和她的跟班包圍，她笑著說：「林巧巧，
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不如，我送你一程？」然后，是那陣刺骨的失重感，
和地面上綻開的血花。最后，畫面定格在我變成拖把后，「看」到的，
他們在天臺上沖洗血跡，談笑風生的那一幕。季晨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撐著墻壁，
身體微微發(fā)抖?！甘撬齻儭顾哉Z，眼神里不再是恐懼，而是和我如出一轍的，
冰冷的憤怒?！改阆胱屛易鍪裁?？」他抬起頭，直視著我，仿佛我不是一把拖把，
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肝兆∥摇！刮以谒X中發(fā)出指令。他沒有猶豫，
再次握住了我的金屬桿。這一次，我感覺我們的連接更加順暢。我像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駕駛員，
坐進了名為「季晨」的駕駛艙。我控制著他的手，拿起旁邊的水桶，又拿起一塊抹布。
「去四樓，美術(shù)教室?！刮蚁逻_了第二個指令。美術(shù)教室，是蘇蔓妮的地盤。
她那幅即將送去參加全國青年美展，號稱能奠定她藝術(shù)家地位的「杰作」，就放在那里。
季晨的身體，在我的操控下，行動起來。他的步伐依舊有些懶散，
但眼神卻是我從未見過的銳利。我們路過走廊，與剛下體育課，
正和朋友們吹噓自己「一球爆頭」的張偉擦肩而過。張偉輕蔑地瞥了「季晨」一眼，
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瞎了？『睡神』?！刮铱刂浦境康纳眢w，停下腳步。轉(zhuǎn)過頭。然后，
用一種極度平靜卻又讓人毛骨悚然的語氣，一字一頓地開口：「很快，
你就會希望自己是真的瞎了?！箯垈ャ蹲×?，
他大概從沒見過季晨用這種眼神和語氣對他說話。我沒有理會他的錯愕，
繼續(xù)走向我們的目的地。復(fù)仇的第一樂章，即將奏響。而我的指揮棒，
就是這具名為季晨的身體，和一顆早已死去卻又不甘沉寂的心?！?.】美術(shù)教室的門鎖著，
但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問題。我「記得」蘇蔓妮總是把備用鑰匙藏在門口消防栓的夾層里，
一個她自以為聰明的小秘密。我指揮著季晨的手，輕易地拿到了鑰匙。門開了。
一股濃郁的松節(jié)油和顏料味撲面而來。教室中央的畫架上，蒙著一塊巨大的絨布。
那就是蘇蔓妮的「杰作」。我「看」著那塊絨布，滔天的恨意幾乎要沖破拖把靈魂的束縛。
那幅畫，構(gòu)圖、色彩、甚至每一處筆觸的靈感，都來自于我被她撕碎的草稿。她不僅殺了我，
還要踩著我的尸骨，去攀登她夢想的高峰?！肝覀円瓪Я怂俊?/p>
季晨的聲音在我腦中響起，帶著一絲不確定。「不?！刮依潇o地回應(yīng)，「毀掉它，
太便宜她了。我要讓她在最風光，最得意的時候，親手撕碎自己的『杰作』?！?/p>
我的計劃很簡單，也很惡毒。我指揮著季晨，將我們帶來的水桶放在畫架旁。然后，
我讓他拿起畫筆，蘸上最不起眼的白色顏料。憑借著我對那幅畫深入骨髓的記憶，
我引導(dǎo)著季晨的手，在畫作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一片陰影里，畫上了一個小小的，
幾乎無法被察覺的簽名。我的簽名。一個由「Q.L」兩個字母組成的，我獨有的藝術(shù)簽名。
做完這一切，我讓季晨將一切恢復(fù)原狀，仿佛我們從未出現(xiàn)過。離開美術(shù)教室時，
我能感覺到季晨的掌心在冒汗?！高@樣……就行了？」「這只是開胃菜?！?/p>
我在他腦中冷冷地說。接下來的幾天，校園里開始流傳一些奇怪的「靈異事件」。
第一個目標，是李靚。她最喜歡在廁所隔間里說人壞話。于是，
當她再一次和小姐妹八卦哪個老師地中海時，隔壁的隔間里，傳來了一聲幽幽的嘆息，
和水龍頭自動打開的聲音。她嚇得屁滾尿流地跑了出來。從此，學(xué)校的女廁所，
多了一個「嘆息之靈」的傳說。第二個目標，是張偉。他喜歡在籃球場上耀武揚威。于是，
每當他要投出關(guān)鍵一球時，籃球總會以一個極其詭異的弧度，砸中籃筐，
然后精準地反彈到他的臉上。一次是意外，兩次是巧合，三次、四次……他成了全校的笑柄，
得了個外號叫「籃筐克星」。這些，都是我通過季晨完成的。我讓他算好時間，
出現(xiàn)在「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然后用我微弱的精神力，影響周圍的物體，制造出這些「巧合」。
季晨從一開始的緊張，到后來的麻木，再到現(xiàn)在的……樂在其中。我發(fā)現(xiàn)，這個「睡神」
的皮囊下，藏著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腹黑靈魂。我們的合作，愈發(fā)默契。
蘇蔓妮最近春風得意，對這些「小事」不屑一顧。她的畫已經(jīng)裝裱好，準備送去參展，
學(xué)校甚至要為她開一個個人畫展發(fā)布會，表彰這位「天才少女」。發(fā)布會定在周五下午。
她邀請了全市的媒體，還有許多藝術(shù)界的名流。她要在那一天，登上神壇。而我，
要在她最高光的時刻，將她狠狠地拽下來，讓她摔得粉身碎骨。周五下午，陽光正好。我，
一把平平無奇的拖把，靜靜地靠在雜物間的墻角。而我的「騎士」，季晨，
正穿著一身干凈的校服，走向那個即將上演好戲的禮堂。他的口袋里，
揣著一張小小的 U 盤。那里面，是我們的「王牌」?！?.】禮堂里衣香鬢影，
閃光燈此起彼伏。蘇蔓妮穿著一身高定的小禮服，畫著精致的妝容，像一只驕傲的孔雀，
穿梭在人群中，接受著所有人的贊美和祝賀。她的父母，一對腦滿腸肥的商人，
正滿面紅光地和校長、教育局的領(lǐng)導(dǎo)談笑風生。我通過季晨的眼睛，冷漠地看著這一切。
多像啊，這一幕，和我死前在腦中幻想過無數(shù)次的，屬于我自己的畫展，多像啊。只可惜，
主角不是我。季晨找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他依然是那副對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
甚至還打了個哈欠。沒人注意到他。發(fā)布會開始了。校長先是發(fā)表了一番熱情洋溢的講話，
把蘇蔓妮夸成了一朵五千年一遇的藝術(shù)奇葩。然后，蘇蔓妮在熱烈的掌聲中走上臺。
她先是感謝了學(xué)校，感謝了老師，然后，她提到了我?！冈谶@里，
我還要特別提到一位我的好朋友，林巧巧同學(xué)?！顾f到這里，聲音哽咽，眼眶泛紅，
「她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女孩，我們曾經(jīng)一起探討藝術(shù)，一起追逐夢想。
只可惜……天妒英才。她的離去，讓我悲痛萬分。我今天能站在這里，
也是帶著她的夢想一起。巧巧，你在天堂看到了嗎？我們成功了！」
臺下響起一片唏噓和掌聲，不少人都被她這番「深情」的表演感動了。
我?guī)缀跻谖疫@具拖把的身體里笑出聲來。蘇蔓妮，你的演技不去拿奧斯卡真是可惜了。
「接下來，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
請出我們今天的主角——蘇蔓妮同學(xué)的獲獎作品《涅槃》！」主持人高聲喊道。
兩名工作人員將那幅用紅布蓋著的巨大畫作推到了舞臺中央。所有的鏡頭都對準了那幅畫。
蘇蔓妮走到畫前，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她深吸一口氣，握住紅布的一角。就是現(xiàn)在！
我向季晨下達了指令。季晨悄悄地拿出了口袋里的 U 盤，
插進了禮堂后臺電腦的 USB 接口。這個接口是他前兩天「夢游」時，
從負責設(shè)備管理的老師那里「不小心」聽來的，一個專門用來應(yīng)急播放的快速接口。
U 盤里是一段視頻。一段我拜托季晨，用他從黑客表哥那里學(xué)來的技術(shù)，恢復(fù)的，
我手機里的視頻。那是我死前，在天臺上偷偷錄下的。蘇蔓妮緩緩地，
帶著一種神圣的儀式感，揭開了紅布。一幅色彩絢爛、充滿生命力的畫作，展現(xiàn)在眾人面前。
畫的是一只浴火的鳳凰，背景是廢墟和新生。「哇……」臺下發(fā)出一片驚嘆。「這幅畫，
名叫《涅槃》?！固K蔓妮的聲音充滿了驕傲，「它代表著毀滅與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