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星空下的秘密
雪豹徽章冰冷的棱角硌在蘇漫的掌心，像一枚無聲的謎題。她回到房間，借著窗外的月光仔細(xì)端詳，銀色的雪豹線條凌厲，眼神銳利，仿佛隨時會從徽章中躍出，撲向未知的獵物，徽章背面有幾個磨損嚴(yán)重的字母縮寫，和一個模糊的日期印記。這絕非普通的旅游紀(jì)念品。
好奇心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她打開手機，萬幸還有一格微弱的信號。輸入關(guān)鍵詞“雪豹徽章”、“登山組織”、“野生動物保護(hù)”……屏幕上跳出的信息碎片化而模糊，但幾個反復(fù)出現(xiàn)的詞組引起了她的注意：“雪域守護(hù)者”、“高海拔救援”、“瀕危物種追蹤”。
“咚咚咚?！鼻瞄T聲響起，是阿吉熱情的聲音：“蘇小姐，晚餐好啦！今天有新鮮的手抓羊肉！”
餐廳里彌漫著誘人的香氣。蘇漫坐下，目光卻不由自主飄向靠窗角落的位置。陸沉獨自一人坐在那里，面前只有一杯清茶和一本攤開的、封面是復(fù)雜等高線圖的筆記本。他專注地寫著什么，側(cè)臉在暖黃的燈光下顯得輪廓分明，卻又籠罩著一層難以穿透的疏離。
“阿吉，”蘇漫壓低聲音，指了指角落，“那位陸先生…是?？蛦?？感覺他…很特別?！彼遄弥迷~。
阿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臉上燦爛的笑容收斂了幾分，聲音也壓低了：“陸先生啊，他是很特別…他每年這個季節(jié)都會來住一段時間。很安靜，話不多，但人很好，幫過我們不少忙。他…好像是在找什么東西?！卑⒓D了頓，眼神里帶著敬畏，“他登山很厲害，是真正的雪山之子。那個徽章…”他指了指蘇漫下意識握緊的手，“我見過一次，別在他背包上。他說那是‘責(zé)任’，很重?！?/p>
“責(zé)任？”蘇漫的心微微一沉，什么樣的責(zé)任，需要這樣一枚充滿野性力量的徽章來象征？
“嗯?！卑⒓c點頭，沒再多說，轉(zhuǎn)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晚餐后，蘇漫在民宿公共區(qū)域的書架上漫無目的地瀏覽，一本關(guān)于青藏高原珍稀動植物的圖鑒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翻到雪豹那一頁——美麗、神秘、行蹤詭秘的“雪山幽靈”。書中提到，由于盜獵和棲息地喪失，雪豹種群極其瀕危，旁邊一張模糊的野外紅外相機照片下，一行小字標(biāo)注：“感謝‘雪域守護(hù)者’志愿組織提供影像資料?！?/p>
“雪域守護(hù)者”……和徽章背后的信息對上了！蘇漫的心跳加速。陸沉，會是這個組織的人嗎？他的“責(zé)任”，是守護(hù)這些瀕危的生靈？
夜色漸深，白天的喧囂沉淀下去，只剩下雪山空曠而神秘的寂靜。高原的夜晚來得格外早，寒意也愈發(fā)刺骨。蘇漫裹著厚厚的羊毛毯，蜷縮在露臺那張舒適的吊床上。手里捧著的熱可可散發(fā)出甜暖的香氣，暫時驅(qū)散了身體的寒意。她仰望著天空，厚厚的云層依然固執(zhí)地遮擋著星辰，只有幾顆特別明亮的星子倔強地透出微光。白天那只藍(lán)紫色蝴蝶翅膀的流光，仿佛還殘留在視網(wǎng)膜上，揮之不去，象征著一種她此刻渴望卻難以觸及的自由。
“喂，小雅，我還在你的‘世外桃源’里呢?！彼油碎|蜜的電話，故意用鼻子發(fā)出哼哼唧唧的聲音，模仿著高原反應(yīng)，“空氣稀薄得快喘不過氣了，但風(fēng)景是真的絕美，感覺靈魂都被洗滌了，我好像……能聽到星星落地的聲音，噗通噗通的?！彼滩蛔”蛔约旱男稳荻盒Α?/p>
“少來啦，蘇漫漫！”小雅的聲音穿透電波，帶著毫不掩飾的羨慕和調(diào)侃，“別光顧著靈魂升華，趕緊拍點美照轟炸朋友圈??！記住，核心文案——‘逃離北上廣，尋找詩和遠(yuǎn)方’！不然我可不給你點贊轉(zhuǎn)發(fā)，看你怎么嘚瑟！”
蘇漫笑著搖頭，正要回?fù)艉糜训摹笆浪住币螅劢堑挠喙鈪s瞥見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正朝著露臺走來。
是陸沉。
他依舊穿著那件深灰色的沖鋒衣，衣領(lǐng)豎起，擋住了些許寒風(fēng)，頭發(fā)被高原夜晚特有的疾風(fēng)吹得有些凌亂，幾縷不聽話地搭在飽滿的額前，反而消減了幾分白天的冷硬。最讓蘇漫意外的是，他手里穩(wěn)穩(wěn)地端著兩個冒著裊裊熱氣的馬克杯。
他徑直走到吊床邊，站定。月光和露臺暖黃的壁燈在他身上交織出柔和的光影。
“喝杯熱茶？”他的聲音比白天在溪邊時溫和了許多，像融化的雪水，低沉而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高原的夜風(fēng)帶著雪山的寒氣，吹久了容易頭疼?！?/p>
蘇漫的心臟像是被那磁性的聲音輕輕撞了一下，瞬間坐直了身體，毯子滑落了些許也渾然不覺：“哇，謝謝！這是什么茶？聞起來…好特別，好香?！币还汕逖胖袔е唤z微甜的花香隨著熱氣飄散開來，沁人心脾。
“本地高山特有的野生巖須花茶，”陸沉將其中一杯遞給她，動作自然：＂暖胃，也能緩解一點高反不適?！彼闹讣庠诮唤玉R克杯時，不經(jīng)意地擦過蘇漫冰涼的手背。那一點短暫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觸碰，卻像帶著微弱的電流，瞬間從手背竄上她的手臂，激起一陣細(xì)小卻清晰的戰(zhàn)栗。
“謝謝！”蘇漫趕緊雙手捧住溫?zé)岬谋?，仿佛那是此刻唯一的依靠。暖黃色的茶湯在杯中輕輕晃動，清澈透亮，幾片淡紫色的花瓣悠悠沉浮。杯中的光影映著遠(yuǎn)處卡瓦格博雪山皚皚峰頂反射的冷冽月光，形成奇妙的冷暖交織。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她忍不住問，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一絲期待。
陸沉在旁邊的藤椅上坐下，也端起自己的杯子，目光似乎沒有焦點地投向遠(yuǎn)方依舊被云層籠罩的深邃夜空。“阿吉說你喜歡看星星?！彼唵蔚鼗卮穑Z氣平淡。
蘇漫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阿吉…原來他們真的聊過自己。一股微妙的暖流夾雜著羞澀涌上心頭，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口啜飲著熱茶，溫?zé)岬囊后w滑入喉嚨，似乎連臉頰也跟著熱了起來，試圖掩飾那不受控制的“小鹿亂撞”。
“可惜今晚云太厚了，”她抬起頭，望著墨藍(lán)色的天幕，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自然，“這里的星星，應(yīng)該很多很亮吧？”
“嗯?！标懗翍?yīng)了一聲，沉默了片刻。就在蘇漫以為話題就此終結(jié)時，他忽然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你白天…追那只蝴蝶，是因為它很特別？”他的目光從夜空收回，落在了蘇漫臉上，帶著一絲探究，卻沒有白天的疏離。
蘇漫一怔，臉頰瞬間又燒了起來，像是心底的小秘密被猝不及防地揭開了。她點點頭，隨即又飛快地?fù)u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溫?zé)岬谋冢骸耙膊煌耆恰褪恰吹剿敲摧p盈自由地飛，翅膀閃著光，在那么冷的空氣里，卻好像有無窮的生命力。最近…總覺得心里壓著很多東西，沉甸甸的?？吹剿且豢蹋蝗痪陀X得…好像也能跟著飛起來，稍微輕松一點。”她坦誠地說出了部分心聲，在這個安靜的、只有風(fēng)聲和彼此呼吸的夜晚，對著這個白天才救過她、此刻又莫名給她安全感的男人。
陸沉靜靜地看著她，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星光落入，微微閃爍。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道：“蝴蝶的生命很短暫，有些種類甚至只有幾天。”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穿透力，“但它們總是努力地飛，振動翅膀，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完成自己的使命，哪怕風(fēng)雨再大?！?/p>
“是嗎？”蘇漫抬起頭，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那目光像深潭，吸引著她沉溺，“那…它們會不會后悔？萬一飛錯了方向，或者…找不到花蜜，錯過了花期？”她問出了心底的迷茫，仿佛在問蝴蝶，也在問自己。
陸沉的視線沒有移開，他看著她眼中映出的微光和困惑，嘴角似乎有極細(xì)微的牽動?！耙苍S會吧。”他的聲音低沉而篤定，像雪山深處傳來的回響，“但如果不飛，不鼓起勇氣離開安全的繭殼，不扇動翅膀去嘗試，就永遠(yuǎn)不知道答案了。停在原地，才是最大的遺憾。”
他的話，像一顆帶著溫度的、圓潤的石子，輕輕投入蘇漫的心湖，漾開一圈圈漣漪，擴散到四肢百骸。她怔怔地望著遠(yuǎn)方連綿起伏、在夜色中如同沉睡巨獸般的雪山輪廓，又悄悄瞥了一眼身邊這個眼神仿佛蘊藏著千山萬壑故事的男人。心底某個被現(xiàn)實塵封已久的角落，好像被什么東西極其溫柔地觸碰了一下，發(fā)出細(xì)微而清晰的震顫。
一陣更強的夜風(fēng)卷過露臺，帶著雪峰頂端的凜冽寒意和草原深處初夏青草和野花的芬芳。蘇漫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裹緊了毯子，整個人更深地往吊床里縮去，試圖汲取一點溫暖。吊床因為她突然的動作而輕輕晃動起來。
就在這時——一只溫暖、寬厚的大手，突然穩(wěn)穩(wěn)地覆上了她抓著吊床繩索的手背，帶著強勁的力量，輕輕向回一拉。
“小心?！标懗恋穆曇艚阱氤?，低沉而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柔，像羽毛拂過心尖。他不知何時已從藤椅起身，就站在吊床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