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案被第三次打回，許沐晴盯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見，太陽穴突突直跳。這個母嬰品牌的年度企劃本該由她和楚修遠共同完成，現(xiàn)在卻成了她一個人的戰(zhàn)場。
"許姐，客戶說AR互動部分還是不夠自然。"實習生小雨遞上最新反饋，"他們想要更貼近真實育兒場景的效果。"
許沐晴揉捏眉心。技術部分一直是楚修遠負責，自從兩周前那場爭吵后，他被調(diào)去了其他項目。她嘗試聯(lián)系過幾次，消息都石沉大海。
"幫我約技術部的人下午討論。"
小雨面露難色："技術部最近都在忙銀行系統(tǒng)升級，王總監(jiān)說最早也要下周才能..."
"算了，我自己想辦法。"許沐晴打斷她，點開楚修遠之前寫的代碼文檔。密密麻麻的符號像天書般在她眼前跳躍。
午休時間，辦公室空無一人。許沐晴從抽屜深處摸出那封程諾的信，指尖輕撫過已經(jīng)泛黃的信封。五年了，她始終沒有勇氣打開。就像她始終沒有勇氣承認，自己對楚修遠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比較"的范疇。
電腦突然叮的一聲，彈出一條新郵件提醒。發(fā)件人欄空白，主題只有兩個字："試試這個"。
許沐晴點開附件，是一個程序文件。職業(yè)警惕讓她沒有立即運行，而是先掃描了病毒。確認安全后，她雙擊打開——屏幕上立刻跳出一個溫馨的育兒場景動畫，完美契合客戶要求的所有細節(jié)。
"這怎么可能..."許沐晴瞪大眼睛。這個解決方案甚至超越了她的創(chuàng)意描述，仿佛開發(fā)者完全讀懂了她的心思。
她立刻查看郵件頭信息，追蹤IP地址。經(jīng)過一系列復雜查詢，定位結果讓她呼吸一滯——信號源來自楚修遠家的私人服務器。
許沐晴抓起手機，手指懸在楚修遠的號碼上方，最終還是放下了。如果他愿意直接溝通，就不會用匿名方式。這份沉默的幫助，或許是他最后的溫柔。
下班后，許沐晴沒有直接回家。她驅車來到程諾的墓前，第一次帶著那封未拆的信。夕陽將墓碑染成金色，照片里的程諾永遠停留在二十二歲的笑容。
"我遇到一個人。"她輕聲說，手指撫過墓碑上的名字，"他和你完全不同，卻又在某些瞬間讓我想起你。"
微風拂過，帶來遠處孩童的嬉笑聲。許沐晴深吸一口氣，終于拆開了那封信。
「親愛的晴：
當你讀到這封信時，說明你已經(jīng)找到了值得托付真心的人。我多希望能親眼看看他是否配得上你，但命運給了我不同的劇本。
不要為我悲傷太久。記得我們常去的那家奶茶店嗎？我偷偷在留言本上寫過：許沐晴值得世界上所有的幸福。這句話現(xiàn)在依然成立。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個讓你心跳加速的人，別猶豫，別回頭，別比較。愛情不是選擇題，沒有標準答案。我唯一的遺憾，是不能親自為你戴上戒指。
替我好好活著，愛著。
永遠祝福你的 程諾」
信紙在許沐晴手中微微顫抖。五年來她筑起的高墻，在這一刻轟然倒塌。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仿佛聽見程諾在耳邊說："去吧，別讓他等太久。"
手機突然震動，是周揚的電話。
"許沐晴？"周揚的聲音異常嚴肅，"修遠明天一早的飛機去新加坡，分公司技術支援，至少半年。"
許沐晴的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攥緊："明天幾點？"
"七點四十的航班。"周揚頓了頓，"他應該不想讓你知道，但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掛斷電話，許沐晴飛奔上車。導航顯示到楚修遠家的車程是二十五分鐘，晚高峰可能更久。她撥通他的電話，卻被直接轉入語音信箱。
楚修遠的公寓樓下，許沐晴不斷按著門鈴，無人應答。正當她準備離開，物業(yè)管理員認出了她。
"找楚先生？他半小時前出門了，說去公司拿東西。"
許沐晴調(diào)轉車頭，一路超速駛向公司。停車場里，她一眼認出楚修遠的車。電梯上升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長，心跳聲在耳膜內(nèi)轟鳴。
推開辦公室門，里面漆黑一片。許沐晴打開燈，楚修遠的工位已經(jīng)清空，只剩一個紙箱擺在桌上，上面貼著她的名字。
紙箱里是一臺舊筆記本電腦，和一只信封。許沐晴顫抖著拆開信封，足足五頁紙的信讓她瞬間紅了眼眶。
「沐晴：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jīng)在飛往新加坡的航班上。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有些話當面說太難，寫下來反而容易些。
首先，我為調(diào)查程諾的事道歉。那段時間我像個可恥的偷窺狂，試圖從你過去的碎片中找出我無法取代他的證據(jù)。直到我看到那則車禍新聞——那個被他推開的孩子，現(xiàn)在健康長大了。程諾用生命換來的，不僅僅是那個孩子的未來，還有無數(shù)被他的故事感動的人的選擇。包括我的。
是的，我嫉妒他。嫉妒他永遠停留在你最美好的記憶里，嫉妒他不需要面對生活的瑣碎和爭吵，嫉妒他成為你衡量一切的標準。但更多的是敬佩。不是每個人都能在危急時刻做出那樣的選擇。
關于我們，我想說的是：我清楚自己可能是替代品，卻依然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你。這很蠢，我知道。就像明知道程序有致命bug還堅持運行，最終只會導致系統(tǒng)崩潰。但我寧愿做你生命中的逗號，也不愿成為別人的句點。
電腦里是我整理的所有項目資料和代碼庫，密碼是你第一次請我喝咖啡的日期。它會比我更好地協(xié)助你工作。
最后，答應我一件事：別比較了。程諾是程諾，我是我，林驍是林驍。愛不是數(shù)學題，沒有公式可循。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下一個人，請用全新的眼光看他，就像看初升的太陽。
祝你幸福，真心實意。
楚修遠」
淚水滴落在信紙上，暈開墨跡。許沐晴看向電腦，屏保是一張她從未見過的照片——銀杏林中，她低頭看落葉的側臉，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身上投下斑駁光影。拍攝日期是他們第一次單獨相處的那天。
許沐晴抓起電腦和信，沖向電梯。時間已是凌晨一點，距離楚修遠的航班起飛還有六個多小時。她決定直接去機場等他。
然而命運總愛開玩笑。許沐晴的車剛上高速就遭遇嚴重堵車——前方發(fā)生交通事故，所有車輛停滯不前。她焦急地按著喇叭，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等道路疏通，趕到機場時，登機口已經(jīng)關閉。許沐晴沖向服務臺，氣喘吁吁地詢問SQ807航班的情況。
"航班已經(jīng)準時起飛，女士。"地勤人員禮貌回答。
許沐晴呆立原地，手中的信紙滑落。她慢慢蹲下身，抱緊雙膝，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無聲痛哭。五年來積壓的所有情緒決堤而出——為程諾，為楚修遠，也為自己錯過的所有可能。
"許...許組長？"
熟悉的聲音讓許沐晴抬頭。公司財務部的小張站在不遠處，一臉震驚地看著她，手機還保持著拍攝姿勢。
許沐晴慌忙擦淚，但為時已晚。小張已經(jīng)快步走來："您沒事吧？我是來送客戶的，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謝謝。"許沐晴勉強站起身，撿起散落的信紙。
小張的目光落在信紙上，又迅速移開："那...那我先走了。您保重。"
許沐晴點點頭，沒注意到小張轉身時偷偷發(fā)送的照片。
回程的路上，許沐晴的手機不斷震動。公司群里已經(jīng)炸開了鍋——小張拍下的照片被轉發(fā)到朋友圈，配文"不敢相信！一向強勢的許組長在機場痛哭！"。評論區(qū)各種猜測層出不窮，最熱門的一條是："聽說技術部的楚工突然調(diào)去新加坡，該不會..."
許沐晴直接關機。她精疲力竭地回到家，將楚修遠的信小心收好，然后打開那臺舊電腦。桌面很干凈，只有一個命名為"給沐晴"的文件夾。
文件夾里有分門別類的項目資料，一個私人日記文檔，和一段音頻文件。許沐晴點開音頻，楚修遠的聲音通過耳機傳來：
"如果你聽到這個，說明我的飛機已經(jīng)起飛了。有些話寫在信里太矯情，但不說又遺憾。許沐晴，我愛你，明知你可能永遠愛著別人，我還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你。這大概就是程諾當初推開那個孩子時的感覺吧——明知道會痛，卻依然選擇向前。"
音頻結束，許沐晴的眼淚再次落下。她點開日記文檔，里面記錄了楚修遠從認識她開始的點點滴滴：
「今天遇到了提案會上那個眼睛會說話的女孩，她加我微信了...」
「她夸我比"他"懂事，這個"他"是誰？...」
「查到了程諾的事，我竟然嫉妒一個死人，多可悲...」
「她喝醉靠在我肩上時，喊的是他的名字，心像被撕碎了...」
最后一篇日記是昨天寫的：
「決定接受新加坡的調(diào)職。周揚說我該徹底放下，但放下之前，我想再為她做件事——完成那個AR程序。如果不能用我的名字愛你，至少讓我的代碼替我守護你?！?/p>
許沐晴合上電腦，走到窗前。東方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開始了，沒有楚修遠的一天。
她拿起手機，開機，給楚修遠發(fā)了一條消息：「信和程序都收到了。謝謝你的一切。我等你回來，如果你還愿意的話?！?/p>
消息顯示已讀，但沒有回復。許沐晴并不著急。有些等待，值得用時間去證明。
窗外，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許沐晴想起程諾信中的話："別比較了"。她終于明白，愛不是替代，而是接納每一個獨特的存在。
楚修遠不是程諾的替代品，而是她生命中另一個獨一無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