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還是不去?
這個問題只在我腦海里存在了零點一秒,就被“米其林三星自助餐”的金色光芒徹底碾碎。
去!必須去!就算前方是傅斯年挖的另一個坑,為了那傳說中性價比極高的美食,我也跳了!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處于一種既興奮又忐忑的狀態(tài)。林薇更是像打了雞血,把她衣帽間里所有小禮服都拖了出來,鋪了滿滿一床。
“這件!顯氣質(zhì)!”
“這件!顯腿長!”
“這件!低調(diào)奢華有內(nèi)涵!”
她拿著一件件裙子在我身上比劃,興奮得像是自己要出嫁。
我看著她手里那些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裙子,連連擺手:“不行不行!薇薇,我現(xiàn)在是‘破產(chǎn)’人設(shè)!穿這么貴的裙子去,豈不是穿幫了?”
林薇動作一頓,眨眨眼:“對哦!差點忘了這茬!那你穿什么?”
我倆面面相覷,最后目光齊齊落回了昨天傅斯年給我買的那幾袋衣服上。
那條他點頭認可的、性價比高的A字裙,配上那件真絲襯衫,好像……也能勉強撐撐場面?
“就它了!”林薇一拍板,“這是我小叔認證的‘合理消費’,穿這個最不會出錯!”
于是,晚上七點,我穿著那身“合理消費”的戰(zhàn)袍,簡單化了淡妝,跟著盛裝打扮的林薇,坐上了林家前往晚宴酒店的車。
一路上,林薇還在給我緊急補課:“這種晚宴呢,其實就是一群有錢人聚在一起,聊聊天,攀攀交情,順便做點慈善。你跟著我就行,少說話,多微笑,最重要的是——”她加重語氣,“瞄準自助餐區(qū)!聽說今天的甜點主廚超級有名!”
到了酒店宴會廳,果然是一片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光景。水晶燈璀璨奪目,男士們西裝革履,女士們珠光寶氣,空氣中彌漫著香水、雪茄和金錢的味道。
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這種場合讓我有點無所適從。
林薇倒是如魚得水,挽著我的胳膊,熟稔地跟幾個相熟的叔伯阿姨打招呼,然后目標(biāo)明確地朝著自助餐區(qū)移動。
餐臺長得望不到頭,上面擺滿了令人眼花繚亂的美食。從精致的法式鵝肝、現(xiàn)切的伊比利亞火腿,到空運來的生蠔、魚子醬,還有那些造型美輪美奐、如同藝術(shù)品的甜點……琳瑯滿目,香氣撲鼻。
我的吃貨之魂瞬間被點燃,眼睛瞪得溜圓,差點沒忍住撲上去。
“淡定!淡定!”林薇按住我,“注意形象!我們先拿點喝的,觀察一下形勢。”
我們剛拿起兩杯香檳,一轉(zhuǎn)身,就看到傅斯年正站在不遠處,被幾個人圍著交談。
他今晚換上了一套更正式的黑色西裝,襯得身形愈發(fā)挺拔頎長,領(lǐng)帶系得一絲不茍,舉手投足間皆是掌控全局的沉穩(wěn)氣場。在人群中,他永遠是那個最引人注目的焦點。
他似乎也看到了我們,目光淡淡地掃過來,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幾不可查地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然后便繼續(xù)與人交談,并沒有要過來的意思。
我松了口氣,又莫名有點……說不清的失落?
“看吧,我小叔就是來談?wù)碌?,才沒空管我們呢。”林薇在我耳邊小聲說,“走!沖向美食!”
這下我徹底放開了,跟著林薇開始在餐臺間穿梭。米其林三星主廚的手藝果然名不虛傳,每一口都讓人幸福感爆棚。我暫時忘了“破產(chǎn)”的煩惱,忘了傅斯年的反常,全身心投入了與美食的戰(zhàn)斗中。
正當(dāng)我捧著一小碟拿破侖蛋糕,吃得一臉滿足時,旁邊傳來一個略顯輕浮的聲音:“喲,這不是林薇嗎?這位漂亮的小姐姐是?”
我抬頭,看到一個穿著騷包粉色西裝的年輕男人,正笑瞇瞇地看著我,眼神里的打量讓人不太舒服。
林薇翻了個白眼,小聲快速對我說:“孫家的,紈绔子弟一個,別理他?!比缓蟪冻鰝€假笑,“孫少,好久不見啊,這是我閨蜜,蘇淼淼?!?/p>
“蘇小姐?”孫少眼睛更亮了,伸出手,“幸會幸會!以前沒見過啊,不知蘇小姐府上是?”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握手,以及該怎么介紹我那個“即將破產(chǎn)”的府上時,一個低沉冷靜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她跟我來的?!?/p>
下一秒,傅斯年不知何時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交談,走到了我身邊。他并沒有做出什么親密的動作,只是自然而然地站得離我很近,形成了一個保護的姿態(tài)。他甚至沒看那個孫少,只是目光平靜地看著我手里的蛋糕,“味道怎么樣?”
那孫少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伸出的手訕訕地收了回去,語氣變得恭敬甚至帶點諂媚:“傅、傅叔?原來是您帶來的女伴,失敬失敬!”
傅斯年這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點了下頭。
孫少立刻識趣地找了個借口溜了,速度快得像后面有狗追。
我愣愣地看著傅斯年,嘴里還叼著半塊蛋糕叉子。
他……他剛才說“她跟我來的”?這聽起來……怎么那么曖昧呢?
林薇在一旁使勁掐我的胳膊,用眼神瘋狂發(fā)射信號:“看!我說什么來著!”
傅斯年仿佛沒看到我們之間的小動作,視線落在我嘴角,忽然抬手。我嚇了一跳,僵住不敢動。
他用指尖極其輕柔地擦過我的嘴角,抹掉了一點沾到的奶油,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無數(shù)次一樣。然后他面不改色地收回手,語氣依舊平穩(wěn):“沾到了。”
我的臉“騰”一下全紅了,心臟砰砰狂跳,手里的蛋糕碟子差點拿不穩(wěn)。
他他他……他剛才干嘛了?!
“喜歡這個蛋糕?”他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問道。
我機械地點頭。
“那邊還有一款巧克力熔巖,是這位主廚的招牌,性價比更高。”他抬手指了個方向。
又來了!又是“性價比”!在這種場合用這個詞,真的好奇怪啊傅叔叔!
但我還是傻乎乎地點頭:“哦……好,我等下去試試……”
傅斯年“嗯”了一聲,目光再次掃過全場,像是在確認什么。然后他對林薇說:“看著點她,別吃太多生冷的東西?!?/p>
林薇立馬站直:“保證完成任務(wù),小叔!”
傅斯年又看了我一眼,這才轉(zhuǎn)身,重新融入了那些商業(yè)大佬的圈子里。
他一走,林薇立刻抓住我的肩膀瘋狂搖晃:“寶!你看到了嗎?!‘她跟我來的’!擦嘴角!還關(guān)心你吃生冷!這已經(jīng)不是暗示了!這是明晃晃的宣告主權(quán)??!我小叔他絕對對你有意思!實錘了!”
我站在原地,手里還捧著那半塊蛋糕,嘴角仿佛還殘留著他指尖那一下輕柔的觸感,腦子里嗡嗡作響。
所以……他帶我來,不是為了讓我見什么世面,也不是真的為了那性價比高的自助餐……而是……為了在我可能遇到麻煩時,像這樣站出來?
可是為什么???
接下來的晚宴,我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總是不自覺地飄向傅斯年所在的方向??粗稳杏杏嗟嘏c人周旋,看著他沉穩(wěn)冷靜地應(yīng)對一切。他偶爾也會看向我這邊,目光相遇時,他會極輕微地頷首,仿佛在確認我是否安好。
這種無聲的、被默默關(guān)注著的感覺,讓我的心跳一直慢不下來。
晚宴進行到慈善拍賣環(huán)節(jié),燈光暗了下來。我對那些動輒幾十上百萬的拍賣品沒什么興趣,加上吃了不少東西,血液都跑去胃里幫忙消化了,困意漸漸襲來。
腦袋一點一點,像小雞啄米。迷迷糊糊中,我感覺肩膀微微一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雪松混合著煙草的沉穩(wěn)香氣籠罩下來。
我猛地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竟然歪著頭,靠在了旁邊人的肩膀上!
而這個人……是傅斯年!
他什么時候坐到我旁邊來的?!
我嚇得瞬間彈開,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一只溫暖干燥的大手及時扶住了我的胳膊,穩(wěn)住了我。
“困了?”他低聲問,聲音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低沉磁性。
我臉紅得能滴血,結(jié)結(jié)巴巴:“對、對不起傅叔叔!我、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彼砷_手,語氣聽不出波瀾,“拍賣快結(jié)束了,再堅持一下?!?/p>
我哪里還睡得著,正襟危坐,全身的神經(jīng)都繃緊了,感覺剛才靠過他肩膀的那塊皮膚都在發(fā)燙。
終于熬到晚宴結(jié)束,我和林薇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時,傅斯年的司機走過來,恭敬地對我說:“蘇小姐,傅先生吩咐,讓我送您和林小姐回去。”
我又是一愣。他連這也安排好了?
坐進車里,林薇湊過來,激動地說:“寶!我小叔剛才拍賣的時候,拍下了一條鉆石手鏈!你說他是不是要送給你?”
我心跳漏了一拍,趕緊搖頭:“怎么可能!你別瞎猜!”
“怎么不可能!他又沒女伴!拍女款手鏈干嘛?肯定是送你的!”林薇言之鑿鑿。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今晚發(fā)生的一切像放電影一樣在腦海里回放。
傅斯年維護我的樣子,他替我擦掉奶油的瞬間,我靠在他肩膀上的觸感,還有那條不知用途的鉆石手鏈……
這一切,根本不是一個長輩對世交侄女該有的態(tài)度。
再加上爸媽那邊可疑的“破產(chǎn)”……
一個荒謬又讓人心跳加速的念頭,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難道……傅斯年他,真的……
我猛地用被子蒙住頭,不敢再想下去。
這場“破產(chǎn)”,似乎正朝著一個完全失控的、粉紅色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