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王建軍的第三年,他第一次打我。就因為我婆婆偷了我拿來續(xù)命的鹵肉,我不讓她走。
王建軍一巴掌扇在我臉上,罵我為了幾塊肉,連自己的媽都不認。他不知道,那鍋鹵肉,
是我女兒明天的救命錢。也好,這一巴掌,把我打醒了。后來,我的鹵肉攤火遍全城,
王家全家跪著求我,想再嘗一口我親手做的鹵肉。
我指著旁邊垃圾桶里那根被野狗啃過的骨頭,笑了:“想吃?舔舔那個吧,味兒差不多。
”01“陳錦玉!你瘋了!那是我媽!”王建軍的手像一把燒紅的鐵鉗,死死攥住我的手腕,
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用了狠勁,我疼得臉都白了,可我攥著婆婆劉桂花衣角的手,就是不松。
“她偷我的鹵肉!”我盯著婆婆藏在身后、還在往下滴著油湯的布袋子,一字一句地說。
“什么叫偷?一家人,媽吃你幾塊肉怎么了?你這女人心眼怎么比針尖還?。?/p>
”王建軍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幾塊肉?
”我指著那布袋子,“建軍,你睜大狗眼看清楚,鍋里給紡織廠李主任預留的二十斤鹵下水,
現(xiàn)在還剩下幾塊?這單子要是黃了,你閨女明天去醫(yī)院的錢你來出?
”女兒妞妞前幾天得了肺炎,高燒不退,住院就要一大筆錢。我低聲下氣求了李主任半天,
他才答應訂我二十斤鹵下水,說是周末廠里干部開會當下酒菜。這錢,是妞妞的救命錢!
我天不亮就去屠宰場搶回最新鮮的下水,仔仔細細洗了十幾遍,
配上我姥姥傳下來的秘方鹵料,在灶上小火慢燉了整整一個下午,那香味半個大院都聞得見。
眼看要交貨了,我轉(zhuǎn)身拿個打包盒的功夫,劉桂花就跟只老鼠一樣溜進廚房,
把鍋里最精華的部分全撈走了?!澳愫f!我就是給孫子拿幾個豬耳朵嘗嘗鮮!
”劉桂花被我戳穿,老臉一紅,梗著脖子狡辯?!皣L嘗鮮?”我氣得渾身發(fā)抖,
“你那布袋里,豬耳朵、豬舌頭、豬心,一樣沒少!
你是想把我的攤子給你兒子一家全‘嘗’黃了才甘心吧!”自從我擺這個鹵肉攤能掙錢后,
我這婆婆和小姑子,就沒停止過順手牽羊。今天拿一節(jié)鹵大腸,明天捎兩只鹵雞爪,
美其名曰“幫我嘗嘗咸淡”。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山裉?,
她太過分了?!澳銈€喪門星,胡說八道些什么!”劉桂花見說不過我,直接耍起了橫,
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拍著大腿哭天搶地,“沒天理了啊!兒媳婦不讓我這個老婆子吃飯啊!
要逼死我??!”小姑子王小梅聞聲從屋里沖出來,一把將我推開,“陳錦玉你有病吧!
我媽吃你點東西怎么了?你做的東西不就是給人吃的嗎?”“那也得給錢!”“錢錢錢,
你就知道錢!你嫁到我們王家,人都是我們王家的,你的錢不就是我們王家的?
”王小梅那張嘴,跟她媽一樣不饒人。我看著這撒潑的一家子,心口堵得厲害。
我轉(zhuǎn)向王建軍,他是我的丈夫,我只想要他一個公道?!敖ㄜ?,你說句話。
”王建軍眉頭緊鎖,一臉的不耐煩,“多大點事,鬧成這樣!趕緊給我媽道歉!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道歉?我憑什么道歉?被偷東西的人是我!”“就憑她是我媽!
”王建軍吼道,他把劉桂花扶起來,又從她手里搶過那個油膩的布袋,塞到王小梅懷里,
“拿進屋去!”那一刻,我渾身的血都涼了。我猛地沖上去,想搶回那個布袋。“王建軍,
你今天要敢讓他們把我的鹵肉拿走,我就跟你拼了!”“有完沒完!
”王建軍被我徹底激怒了?!芭荆 币宦暻宕嗟捻懧?,在嘈雜的院子里顯得格外刺耳。
我的臉頰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響。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劉桂花停止了哭嚎,
王小梅也閉上了嘴,院子里看熱鬧的鄰居們,眼神各異。我捂著臉,
看著眼前這個我愛了三年的男人,他眼里的厭惡和暴躁,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狠狠扎進我心里?!隘偲抛??!彼麖难揽p里擠出三個字。我緩緩放下手,
臉上是一個清晰的五指印。疼,但沒心疼。我看著他,忽然就笑了?!巴踅ㄜ姡?/p>
”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我們離婚吧?!彼蹲×耍坪鯖]料到我會這么說。
劉桂花也愣住了,隨即尖叫起來:“離就離!離了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
我兒子照樣能娶個黃花大閨女!”我沒理會她的叫囂,只是平靜地看著王建軍,重復了一遍。
“我說,我們離婚?!边@一巴掌,徹底打碎了我對這個家,對他,最后的一絲幻想。
既然你們王家容不下我,那我走。這鹵肉,你們愛吃,就留著當斷頭飯吧。
02“離……離婚?”王建軍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一樣,眼神里全是錯愕。在他眼里,
我陳錦玉就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提離婚,簡直是天方夜譚?!皩?,
離婚?!蔽颐嗣L燙的臉頰,嘴里嘗到了一絲血腥味,“明天就去街道辦。”說完,
我不再看他,轉(zhuǎn)身回了我們那間只有十平米的小屋,反手就把門“砰”地一聲關上。門外,
是劉桂花更加尖利的叫罵聲?!胺戳颂炝耍∧銈€掃把星!吃了我們家多少糧食,
現(xiàn)在翅膀硬了想飛了?”“建軍,別搭理她,讓她離!我倒要看看,她一個離了婚的女人,
帶著個病秧子,能有什么出息!”王建軍的聲音也傳了進來,
帶著一絲慌亂和底氣不足的強硬:“陳錦玉,你別后悔!你現(xiàn)在出來給你媽道個歉,
這事就算過去了!”后悔?我靠在冰冷的門板上,只覺得可笑。我最后悔的,
就是當年瞎了眼,嫁進了你們王家這個狼窩。屋里,躺在床上的妞妞被外面的吵鬧聲驚醒,
虛弱地喊了一聲:“媽媽……”我連忙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還是燙得厲害?!版ゆす?,
媽媽在?!蔽胰崧暟参克蹨I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我的女兒,我拿命換來的女兒,
如今卻因為幾斤鹵肉,連救命錢都快保不住了。我擦干眼淚,眼神一點點變得冰冷。
不能就這么算了。離婚可以,但屬于我的東西,我一分都不會少拿。我在屋里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王建軍紅著眼推門進來,身上帶著一股酒氣?!板\玉,我昨天……是喝多了,
你別往心里去?!彼诺土俗藨B(tài),語氣里帶著一絲討好,“我媽年紀大了,你就多讓著她點。
那點鹵肉,我……我給你錢?!闭f著,他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票子,塞到我手里。
我低頭一看,五塊錢。二十斤鹵下水,成本都不止這個數(shù)。我像是被什么燙了手,
猛地把錢甩開,“王建軍,你覺得這點錢,是在打發(fā)叫花子嗎?”“那你還想怎么樣?
”他被我的舉動惹惱,聲音又大了起來,“不就是點吃的嗎?你至于跟我鬧離婚嗎?
傳出去我們王家的臉往哪擱!”“臉?”我冷笑,“你們王家人偷東西的時候,
怎么就沒想過臉面?”“你……”“我不想跟你吵?!蔽掖驍嗨?,
從床頭柜里拿出我藏起來的記賬本,摔在他面前,“這是我擺攤以來所有的收入和支出,
上面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家里的開銷,妞妞的醫(yī)藥費,哪一筆不是我出的?
你媽和你妹從我這拿走的鹵肉,折合成錢,少說也有一百塊了。要么,把錢還我。要么,
離婚,這錢就當是我付給你們王家的飯錢,從此我們兩清。
”王建軍看著賬本上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一個月的工資才三十幾塊,
劉桂花和他妹王小梅更是分文不賺,全家?guī)缀醵伎课疫@個小小的鹵肉攤養(yǎng)著。
“你……你這是要分家?”他憋了半天,吐出這么一句。“沒錯?!蔽矣纤哪抗猓?/p>
毫不退縮,“從今天起,我們的錢,分開算。我掙的錢,只給我和妞妞花。
你們想吃我的鹵肉,可以,拿錢來買?!薄澳阕鰤?!”劉桂花不知什么時候沖了進來,
一把搶過賬本,三兩下撕了個粉碎?!澳闳硕际俏覀兺跫业?,你的錢當然也是我們王家的!
還想分家?我告訴你陳錦玉,只要我活一天,你休想!”她像一頭護食的母獅,
張牙舞爪地擋在王建軍面前。王小梅也跟在后面幫腔:“就是!嫂子,
你也太不把我們當一家人了。咱們家什么好東西,我媽不都先緊著你和妞妞?
”我差點被她這番顛倒黑白的話給氣笑了。緊著我們?家里的那點好東西,
哪次不是進了她王小梅的肚子?妞妞饞得想吃個雞蛋,
劉桂花都說那是給她寶貝兒子補身體的?!靶?,既然你們這么說,那我也沒什么好談的了。
”我徹底死了心。我抱起床上的妞妞,從箱子里拿出我們母女倆的幾件舊衣服,
打包成一個小包袱?!巴踅ㄜ?,你今天就給我一句話,這婚,你離不離?
”王建軍看著我懷里臉色通紅的妞妞,眼神里閃過一絲猶豫。
劉桂花卻在一旁煽風點火:“兒子,別怕她!她敢走,我看她能走到哪里去!
她娘家早就沒人了,一個女人帶著拖油瓶,遲早得餓死在外頭!”這話,戳中了我的痛處,
也徹底激怒了我。我抱著妞妞,一步一步走到劉桂花面前,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皠⒐鸹?,
你給我記住了。今天我陳錦玉要是餓死在外頭,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王家。”我的眼神,
一定很嚇人。劉桂花被我看得后退了一步,嘴里還在逞強:“你……你嚇唬誰呢!
”我不再理她,抱著妞妞,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讓我惡心了三年的家。走到院子里,
我還聽得見王建軍的怒吼:“陳錦玉,你敢走出這個門,就永遠別回來!”我沒有回頭。
天大地大,總有我們母女的容身之處。離開王家,我只會過得更好。03我抱著妞妞,
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秋風蕭瑟,吹得人心里發(fā)冷。我身上所有的錢加起來,不到十塊。
這點錢,別說給妞妞看病,就連住個最便宜的招待所都不夠。我娘家早就沒了人,
在這個城市里,我舉目無親。劉桂花說得對,我一個女人帶著個病孩子,能去哪兒呢?
懷里的妞妞咳得越來越厲害,小臉燒得通紅。不行,我不能倒下。為了妞妞,我也得撐下去。
我咬了咬牙,抱著妞妞走進了附近的一家國營藥店。我把身上僅有的幾塊錢都拿了出來,
給妞妞抓了點退燒藥。藥店的老師傅看我們母女可憐,還好心地多給了我兩包?!按竺米?,
孩子病得不輕,光吃藥怕是不行,還是得送醫(yī)院?!薄爸x謝師傅,我知道了。”我道了謝,
心里一陣酸楚。我又不是不想送,是實在沒錢。從藥店出來,我在街邊找了個避風的角落,
用涼白開給妞妞喂了藥??粗畠耗枘璧臉幼樱倚娜绲督g。李主任那單生意黃了,
王家是回不去了,眼下,我該怎么辦?我的全部家當,就是那一手鹵肉的本事。想要掙錢,
還得靠這個。一個念頭,在我腦海里慢慢成形。我抱著妞妞回到大院附近,沒有進門,
而是在一個拐角處躲了起來。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我看見王建-回到家,
看見劉桂花在院子里罵罵咧咧,看見王小梅嗑著瓜子看熱鬧。這一家子,
沒有一個人出來找過我們母女。我的心,徹底冷了。夜里,我找了個廢棄的棚子,
抱著妞妞湊合了一晚。第二天,妞妞的燒退了一些,精神也好了點。我把她安頓好,然后,
開始實施我的計劃。我找到之前一直給我供貨的屠宰場老張,賒了十斤豬大腸。老張人不錯,
知道我的難處,二話沒說就答應了。“錦玉啊,不是我說你,你那婆婆,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你早該自己出來單干了?!薄皬埵?,謝謝你。這批貨的錢,我賣出去了,第一個就還你。
”“不急不急?!蹦弥i大腸,我又去菜市場,把身上剩下的錢,
全部買了大量的干辣椒和沒人要的瀉藥原料——番瀉葉。我回到那個廢棄的棚子,
架起一口破鍋,開始了我瘋狂的“報復計劃”。我將豬大腸仔細清洗干凈,然后,
把整整一大包干辣椒和磨成粉的番瀉葉,全部塞進了大腸里。接著,我用正常的鹵料,
開始鹵制這鍋“特供”的鹵大腸。很快,一股霸道的香辣味,混合著鹵料的濃香,飄了出去。
這味道,比我平時做的鹵肉,還要香上十倍。我知道,王家那幾條饞狗,肯定能聞到。
我算準了時間。傍晚時分,我端著這鍋“特供鹵肉”,悄悄回到了王家的小廚房。
廚房里沒人。我把鍋放在灶上,然后,又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紙包,打開,
將里面無色無味的巴豆粉,均勻地撒在了鹵肉上。做完這一切,我悄無聲息地離開,
重新躲回了那個拐角。果然,不出十分鐘,我就看見王小梅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溜進了廚房。
緊接著,是劉桂花。母女倆在廚房里待了足足五分鐘才出來,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我躲在暗處,冷冷地看著。好戲,就要開場了。我抱著妞妞,去了大院的公共廁所附近。
果不其然,半個小時后,王小梅第一個捂著肚子沖了出來,一頭扎進了女廁所。緊接著,
是劉桂花,她跑得比王小梅還急,連鞋都跑掉了一只。沒過多久,王建軍也捂著肚子,
臉色發(fā)青地沖向了男廁所。廁所里,很快傳來了驚天動地的“交響樂”。
大院里的人都被驚動了,紛紛出來看熱鬧?!斑@是怎么了?王家今天吃錯什么東西了?
一家三口集體拉肚子?”“誰知道呢,聽這動靜,怕是腸子都要拉出來了吧!”我抱著妞妞,
走到人群中,故作驚訝地問:“哎呀,這是怎么了?”鄰居張大媽看見我,
連忙拉住我:“錦玉啊,你可算回來了!你快去看看吧,你婆婆他們一家,都快拉虛脫了!
”我“焦急”地跑到廁所門口,大聲喊道:“媽!建軍!小梅!你們怎么了?
”劉桂花虛弱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骸瓣悺愬\玉,你……你個天殺的,
你是不是在鹵肉里下毒了?”我一聽,立刻“委屈”地哭了起來,
聲音大到整個大院都能聽見?!皨?!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好心好意,怕你們餓著,
特地做了我最拿手的鹵大腸給你們送回來,你們怎么能冤枉我呢?”“我特地多放了些辣椒,
想給你們開開胃,誰知道你們會吃成這樣??!”“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一邊哭,
一邊把“特地多放辣椒”這幾個字咬得特別重。周圍的鄰居一聽,都明白了過來?!班耍?/p>
我當是什么呢,原來是吃辣椒吃的!”“王家這幾個人,平時不怎么吃辣,
今天肯定是一下子吃多了,腸胃受不了?!薄熬褪?,錦玉這孩子多好啊,自己都離家出走了,
還惦記著給婆家送吃的。劉桂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輿論,瞬間倒向了我。
劉桂花在廁所里氣得嗷嗷叫,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畢竟,“偷吃”這種事,
她自己是不可能承認的。我看著廁所的方向,擦干了“委屈”的眼淚,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劉桂花,王建軍,這只是個開始。你們欠我們母女的,
我會一點一點,連本帶利地討回來!04王家三口在廁所里折騰了半宿,第二天出來的時候,
一個個都面如金紙,腿肚子打顫,走路都得扶著墻。劉桂花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活吞了我,
但她嘴上卻一個字都不敢說。畢竟,在所有人眼里,我還是那個以德報怨的好兒媳。
我沒再搭理他們,抱著妞妞,拿著我僅剩的幾件行李,在院里人同情的目光中,
正式離開了王家。我在離大院不遠的一條小巷子里,租了一間只有五平米的小平房。
房租便宜,但條件也差,四面漏風??蓪ξ襾碚f,這里,就是我和妞妞的新家。安頓好之后,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操舊業(yè)。我用剩下的錢和賒來的賬,
置辦了一套簡單的工具:一口大鍋,一個煤爐,一輛破舊的三輪車。我的鹵肉攤,
就在這條小巷的巷口,重新開張了。沒有招牌,我就用一塊木板,
寫上“陳氏秘制鹵肉”幾個字。剛開始,生意并不好。巷子里人來人往,但大多是匆匆而過,
很少有人會為我這個不起眼的小攤駐足。一連兩天,我做的鹵肉都賣不出去,到了晚上,
只能自己和妞妞就著白飯吃掉。妞妞的病還沒好利索,每天的藥不能停。
眼看著口袋里的錢越來越少,我心急如焚。這天下午,眼看又沒什么生意,我正發(fā)愁,
一個穿著干凈白襯衫的男人,停在了我的攤子前。他看起來三十歲左右,戴著一副金絲眼鏡,
斯斯文文的,和這條臟亂的小巷格格不入?!巴?,你這鹵肉怎么賣?”他開口問道,
聲音溫和,像春天的風?!柏i頭肉八毛一斤,豬大腸一塊二?!蔽疫B忙打起精神,
熱情地介紹,“我這鹵肉,是祖?zhèn)鞯拿胤?,干凈又好吃,您嘗嘗?”男人笑了笑,
指著鍋里色澤紅亮的豬耳朵,“給我來半斤豬耳朵,多放點辣椒。”“好嘞!
”我麻利地撈出豬耳朵,切片,拌上我秘制的辣椒油和蒜蓉。香氣,瞬間就飄散開來。
男人聞著香味,食指大動,還沒等我打包好,就捏起一片放進嘴里?!班?!”他眼睛一亮,
“味道確實不錯!香而不膩,辣得過癮!”“好吃您就常來!”得到夸獎,
我心里也美滋滋的。這是我出攤以來,第一個真心夸我手藝的客人。男人打包好豬耳朵,
付了錢,臨走前,又回頭看了我一眼,確切地說,是看了看我旁邊,
正乖巧地坐著小板凳上寫字的妞妞?!昂⒆雍芸蓯??!彼χf。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男人走后,生意像是突然好轉(zhuǎn)了。
或許是他的那句夸獎起了作用,陸續(xù)有幾個路人被香味吸引,停下來買了一些。
到了晚上收攤,我數(shù)了數(shù)錢,刨去成本,居然掙了五塊多!我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這是我離開王家后,掙到的第一筆“巨款”!我用這錢,給妞妞買了一斤她最愛吃的雞蛋糕,
又去菜市場割了一小塊肉。晚上,我給妞A燉了香噴噴的肉末雞蛋羹??粗畠簼M足的小臉,
我之前所有的委屈和辛苦,都煙消云散了。接下來的幾天,我的生意越來越好。
那個戴眼鏡的男人,幾乎每天都會來光顧。我們漸漸熟絡起來。我知道了他叫何衛(wèi)州,
是附近一家研究所的技術員。他也知道了我的遭遇,對我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出來打拼,
很是敬佩?!澳愫芰瞬黄稹!彼偸且贿叧灾业柠u肉,一邊這樣對我說。他看我的眼神,
沒有同情和可憐,只有欣賞和平等。這讓我覺得很舒服。這天,何衛(wèi)州又來買鹵肉,
他看著我被煤火熏得發(fā)黑的臉,忽然說:“你應該換個地方,巷子口風大,
對你和孩子的身體都不好?!蔽铱嘈α艘幌?,“我也想啊,可好點的位置,都要租金,
我哪有那個錢。”何衛(wèi)州沉吟片刻,說:“我有個朋友,在前面的菜市場有個攤位,
最近空出來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幫你問問。”我眼睛一亮,“真的嗎?
那……那租金貴不貴?”“我先幫你問問,應該不會太貴?!蔽壹拥貌恢勒f什么好,
“何大哥,太謝謝你了!要是真能成,你就是我們母女的大恩人!”何衛(wèi)州笑了笑,擺擺手,
“舉手之勞而已?!笨粗x去的背影,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離開王家那個冰窖,
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世上,還是有好人的。生活,似乎正在一點點好起來。然而,我沒想到,
麻煩,會這么快就找上門來。05何衛(wèi)州的辦事效率很高。兩天后,他就告訴我,
菜市場的攤位搞定了。租金比我想象的要便宜很多,幾乎是白送。我知道,這其中,
肯定有何衛(wèi)州的面子。我千恩萬謝,第二天就搬了過去。菜市場的攤位雖然不大,但位置好,
人流量也大。而且是室內(nèi)的,至少不用再挨風吹日曬。我把攤位收拾得干干凈凈,
新做的“陳氏秘制鹵肉”的牌子一掛,看著就正規(guī)了許多。開張第一天,生意就異常火爆。
菜市場的客流量,根本不是小巷子能比的。我的鹵肉味道好,價格也公道,
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回頭客。從早忙到晚,我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但數(shù)著手里厚厚的一沓毛票,心里比吃了蜜還甜。一天下來,我竟然掙了將近三十塊錢!
這可是王建軍一個月的工資!我第一次,靠自己的雙手,掙到了這么多錢。
那種踏實和滿足的感覺,是以前在王家從未有過的。然而,好景不長。我生意火爆的消息,
很快就傳回了王家人的耳朵里。這天,我正忙得不可開交,一個尖利的聲音,
像炸雷一樣在攤位前響起。“陳錦玉!你個不要臉的狐貍精!居然躲在這里偷男人!
”我抬頭一看,劉桂花正叉著腰,唾沫橫飛地指著我的鼻子罵。她身后,
還跟著王小梅和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鄰居。我心里一沉,知道是來找茬的。菜市場里的人,